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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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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是夜戏。拍的是周子舒和成岭河边烤鱼,温客行“很有排面”地从画舫踏水飞来。
“导演,所以我一会儿坐成岭旁边,对吗?”龚先生拿着剧本在走位。
“导演,我可以先坐到周子舒旁边吗?逗逗他!”龚先生半是演戏半说心声。
“来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逗我?”张先生忘了自己还在暗吃阿湘的飞醋一听有戏设计顿时来了意趣。
这个戏疯子!龚先生心道:一说到戏,再坏的情绪都会瞬间烟消云散。他可算摸到张老师的脉了。
“让我想想啊”,龚先生边走过来边沉思,琢磨是抢了他酒壶在他落唇的位置喝一口?还是伸手帮他理理已乱到炸毛不忍直视的头发?
他跺着方步走近,正待坐下时,张先生长腿一伸,占了他想坐的位置,还不忘冲天翻了一个白眼。
龚先生为他这神来之腿喝彩!
他想顺势坐他腿上。
嗯,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不雅正,但温客行不就是这么邪魅狂狷不按常理出牌吗?
不行!他的腿有伤!
他会疼的…
一想到张先生会痛,龚先生“倏”地收回动作。放弃了给自己加戏,尴尬笑笑走开了。
“好腿!哲瀚这一腿伸得好!”成导一叠声喝彩。
开始实拍了,一切都按预演的进行。
好奇、神秘、撩逗、反撩逗、莫名还有那么一丢丢“甜”…,坐在镜头后面的成导,凭着多年经验,敏锐嗅到现场交织出一场莫名的情愫,不可言说,无法描述…
镜头里,周子舒说着台词:
“温公子,咱们俩的关系就像这鱼一样,知道为什么吗?不熟。”
镜头外,周子舒嘴上明明说着“不熟”,却趁镜头不对着他时偷着对温客行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眉眼儿弯弯若含星光,嘴角弯弯像一个“心”型。
这一刻,恐怕弯弯的还不止嘴角和眉眼…
龚先生记得清楚:这是张先生第三次冲他笑。
一笑动了念,再笑动了心,三笑动了情。
可是,张先生,你动心的是龚先生?还是温客行?
龚先生满怀心事地看向他。
随着戏的进度,乞丐版周子舒脸上抹的黑越来越浅,直到月夜水战后,洗尽铅华,以本来清秀面目示人。
他看向温客行的目光也越来越含情。在龚先生眼里,简直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他承认自己无法抵挡,但也清醒,一旦入戏不能出戏的痛苦。
张先生终于卸掉了伪装,龚先生却竖起了一道心防。
世间事总是如此阴差阳错。
于是片场便多了些耐人寻味的小剧场:
小剧场1:
一场打戏过后,张先生勾手冲龚先生。
龚先生犹疑片刻,同手同脚走过来。
哲瀚浅浅一笑,“你头发乱了”,说着五指作梳帮他一缕缕梳理乱发,待全部服帖了,才一把拢了轻轻放在脑后。
往后放头发时,龚先生看到,哲瀚够不着便踮了踮脚。
他赶忙往低蹲了蹲。
此情此情,怎么说呢?一个微微踮脚,一个微微屈膝,就很妙。
小剧场2:
温客行受伤,嘴角要一道血迹。
乱糟糟的片场,急吼吼的时间,化妆师却怎么也描不出温客行想要的样子。
不是太长,嫌污不好看;就是太短,失真不靠谱。
“我来!”张先生拨开众人,接过了化妆师的笔。
他一手抬起温客行的下巴,一手认真地描摹,画他记忆中看过的嘴角流血最美古风男子,画他十年演戏生涯中见过的最好的样子。
龚先生看着他,那么近,睫毛的每一丝抖动都看得清;那么亲,画笔一笔笔拂过他的脸,就像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脸颊——柔柔的,痒痒的。
龚先生心里劝慰自己:这不是心动,只是他的手指在动。
“果然张老师画得好看!”化妆师忍不住在旁边赞叹。
“疯批美人,首先得美呀!”张先生端详着作品。
端详着端详着,那眼神就一不留神拐到了龚先生的眼睛。他长眉一挑,抛了个wink给温客行。
一旁围观好久的小雨,拧紧了眉头。
午间休息时,他屈指敲了敲张先生的头:“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张先生懒懒一笑:“你看出来啦?怎么,很明显吗?”
“您再明显点儿,那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
“你对他,是周子舒对温客行?还是张先生对龚先生?
张先生微微一愣,一时没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那,假如你俩不是在天涯客剧组遇见,而是在一个饭局或某个活动遇到,你也会对他上心吗?”小雨追问。
“是啊!如果是那样遇到,自己还会如此动心吗?”张先生在心里问自己。
这天收工很晚,张先生的房车驶回酒店时,时针已指到十。
“Boss,大堂有不少粉丝,您下车后,莫停留,直接到电梯间。”小助理在旁提醒。
“嗯。”张先生戴上了帽子,略遮住这一身的疲惫。
车停稳了,他下车,余光瞥到又一辆房车缓缓驶入,车牌号很熟,是龚先生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等他。但是他看到大堂久等的粉丝已兴奋地举着手机跑过来。他知道自己不应等。但是他又真的很想等。
虽然不知等到了说些什么?也不知为什么要等?
踌躇犹豫间,龚先生也下车了。看到张先生立在酒店门口,他脚步一顿,第一反应是后退了几步。
张先生眼神示意:“一起上楼?”
龚先生摇摇头,指指他身后。他身后是闪烁的镜头。
张先生眼神坚持:“无所谓!一起!”
龚先生仍笑着摇头:“算了!”
张先生无奈,自己在前面走了。一堆女孩看到自己的爱豆终于现身,一窝蜂跟着跑了。
门口瞬间清净了。龚先生长舒一口气:他何尝不知,今晚和张先生同框收工同回酒店是何等的新闻。但是,他不想。在他心里,这份暂不知如何定性的情比一次热搜更重。
约过了五分钟,他估摸着张先生已安稳上楼了,他才迈脚走进酒店。
那一波的粉丝正叽叽喳喳地分享各自拍到的照片,各自的小欢喜。
他摇摇头:如果所谓的遇见,不是双方发自内心的欢喜,那要这一面之缘有何用?
助理们在12层就下了,电梯只把他一人送到了18楼。
门开了,他漫不经心抬头,意外地,张先生等在那里。背倚着墙壁,双手斜插裤兜。慵懒、随意、性感、还有那么一丢丢诱惑……
他又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脚。
“张,张老师…”
张先生看到了他的后退,眉毛一锁。
“怎么不喊我阿絮了?”
“下戏了嘛。”
“哦,你分得这么清?那么,片场里开朗热情洒脱的温客行是你?还是这一刻胆怯害羞懦弱的龚先生,是你?”
“傻子,你难道看不清吗?片场里那个时时处处想要接近你的才是我,现在你面前不敢太近唯恐你只是入戏的是层层包裹的我。”龚先生心里说着,但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口。
“你在逃避什么?”张先生盯着他上前几步。
“你想要什么?”龚先生终于问出口。“一场四个月的游戏?还是一份天长地久的感情?”
“……”张先生愣了。确实,他想从龚先生这里要什么,他没想过;天长地久,他更没想过。
“对不起。”龚先生擦过他的肩膀,回房了。拐弯的时候,他回头看张先生还呆在那里,背影萧瑟:“对不起,哲瀚,不怪你。可能是我想要的太多。”
躺在床上,龚先生翻来覆去烙大饼。身体这么累了,大脑却异常清醒。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张先生立在电梯间的清冷背影。
他一定也很难入睡吧。龚先生抓起外衣,想冲过去道歉,不过是走廊这头到那头的距离。
然后呢?抱头相拥,一夜温存?
再然后呢?戏拍完了,各奔东西?
再再然后呢,偶尔遇见,视若不见。
不,他想要的不是这个。他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他和一个真真实实的他。而不是躲在角色里开了满格滤镜的戏里的他和戏里的情。
他又跌回大床。思来想去,他叫了客房服务。
十分钟后,张先生房间的门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