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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她才不是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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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备调试折腾了快大半个小时,看着那群学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肖尖和AK也看不下去了,终于一道过去帮忙看情况。
最终开演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半。
其实沈桥同学的这群人,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核乐队,从肖尖他们的角度看来,更偏流行一点,但是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年代,谁在学校里搞核啊,不被教务处举报就不错了,一天到晚哐哐哐吵得要死,歌词还都是什么血肉横飞的,怎么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
肖尖和AK在前排被震得脑袋发蒙,这学校会堂里的设备又远超平时livehouse里的那些垃圾,毕竟是作为官方校园的外貌形象进行展示的,回声震震,搞得他们真的有点热血涌动的澎湃。
“怎么说?”
AK趁着空档朝她看了一眼。
“搞起来,”肖尖跃跃欲试,“巡演整不起,弄个义演拼盘还是成的吧?反正也不为的赚钱,你看看这场地,你不馋?”
“这话你跟姜豪说去,”AK道,“又不是我急着结婚。”
“他结婚领证不就一天的事情嘛,”肖尖道,“又不耽误多少时间,待会儿我去让桥问问租着地方要花多少钱。”
AK有点尴尬,难得展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像他们这种学校,会不会很不好申请啊?咱们这种又不是流行朋克,一般不大会批。”
“想想办法呗,”肖尖道,“再说了,我也有写流朋的歌,正好试试。”
“真的假的,”AK有点惊讶,“你不怕姜豪生气?他不是平时啥也不准你改吗?”
“让他来看看这场地就知道了,你说我们再这么混下去,能有多少次机会在这种地方演啊,又不是主流那种,也不见得有多红,你还指望我们真能开得起演唱会吗?你想一辈子在livehouse折腾那些破铜烂铁啊。”
“我都能想象姜豪说什么了,”AK摇晃着脑袋模仿那厮平时的样子,“‘不是死核就不是弗洛伊德了,那些都是屁!’,听听,你觉得他会妥协吗?”
“我觉得他会,”肖尖不理他的冷水攻击,“都演不了几年啦!算我求他了,我三十岁之前的夙愿!”
“你还记着那档子事儿呢。”
AK嘲笑。
他们刚成立那会儿肖尖就是个散漫的性子,虽然嗓音条件不错,整体风格也挺适合,还能自己写歌,质量竟然都不错,就是有点朋克,天天嚷着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不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老变丑,实在是没劲。
然后眼睁睁的,他们也都快奔三了,他还以为肖尖早忘了这事了,毕竟每天看她乐呵呵地到处收孙儿,也没半点说要死的迹象。
于是闲聊完毕,演出继续。
到最后快压轴的时候,肖尖跟着上了台。
这校园乐队的主唱之前跟肖尖见过几次面,也算是他们乐队的铁粉一个,之所以决定在学校里搞核也是受她的影响。本来肖尖是打算收了他的,可偏偏沈桥再三警告,于是作罢,不然这么一个天天催着自己过来看他演出的小舔狗在边上转来转去,就像是把鱼放在猫的身边,肖尖怎么可能不动手。
毕竟白送上来的不要白不要是吧。
“最后这两首歌,是我们乐队都非常尊敬和喜欢的弗洛伊德的原唱,今天我们也有幸把他们的主唱肖尖和鼓手AK请到了现场,跟我们弹簧狗一起为大家表演,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也希望我们能够跟弗洛伊德一起进步——”
范良冶终于上完了那快两个小时的座谈课,屁股都差点坐烂了。
他从教室里出来,学生们也作鸟兽散,有同学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有点好看。
“怎么说,冶子,今天坐你边上那是你女朋友?可以啊,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才不是,”范良冶没好气道,“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假的,”那人不信,“不然你把她微信给我,既然你不要哥们就要冲了。”
“我没有她微信,”范良冶有点不高兴,“想要你自己要去。”
“你们都是朋友了还没微信?你小子压根就是不想给吧?这还不是女朋友?鬼都不信。”
范良冶似乎是被激了激,心里不太舒服,竟然就这么直接把肖尖写号码的餐巾纸递出去了。
“拿去,本来就没有,想加就加吧。”
对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但还是欣然接了,乐滋滋地道了声谢,说了句好兄弟。
范良冶有点烦躁,正准备去取自行车离开,就听到隔壁会堂那熟悉的哐哐金属乐器狂响。
虽然只去了那么两次现场,但范良冶还是知道,这是肖尖他们的歌。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迈进去了。
会堂里的条件比之前在livehouse好很多,至少每个观众都有自己的位置坐。虽然少了点那种肢体碰撞的摇滚氛围,但更能够清清楚楚地把台上主唱和一干乐队成员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说起来这还是严格意义上范良冶第一次看到肖尖在舞台上的样子。
毕竟之前他都被挤在很后面,不是晕头转向地被人推来推去,就是被人头压得看不见东西。
肖尖明明今天穿得很随意,画的妆也完全不是那天在巡演时候的夸张样子,但偏偏就只要她站到了台上,就能够瞬间找回那时候的疯狂撕裂感觉。
不需要任何东西去增添的狰狞感,绝望感,痛苦感,甚至于感觉喉咙里都弥漫着血气。
范良冶不懂摇滚,甚至他可以很大胆地说,他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是死亡重金属,在他看来简直是反人类的产物,除了吵和莫名其妙,一点关于音乐本身的美感都没有,他甚至连一句歌词都听不清楚。
抬头去望周边的人,似乎无法理解的也不在少数,但莫名其妙的就是会被这种场面给震撼到,动弹不得。
范良冶是后来才听稍微了解点摇滚的朋友说起,弗洛伊德在滚圈算是个比较有名的核乐队了,至少以A市来说,女生作为主唱还能把死核玩成这样的实在难得,更何况很多时候他们放在全国,实力方面都不亚于很多男主唱核乐。
从这方面来说,肖尖的魅力或许真的不仅仅在于那仿佛玫瑰一般的外表。
或许她真的还有很多方面没有被范良冶看到。
但这又说明什么呢?范良冶想,他们应该还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下台的时候肖尖已经浑身大汗淋漓。
每次都是这样,就算是拼盘也是,几首歌而已,都会让她精疲力尽。有时候想想,这就是音乐的魅力吧。
她接过沈桥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竟然就这么直接打了个喷嚏。
“我说呢,”AK嘲笑她,“哑了不少,叫你记得穿衣服睡觉。”
“你又知道了?别是在我家安摄像头了吧。”
AK朝她挥手,赶道说去去去。
肖尖也乐得不继续跟他扯皮,蹦蹦跳跳地去找自己那小粉丝说话。弹簧狗的成员大概是真的很高兴他们几个能过来,于是热情地邀请大家去宵夜摊喝酒,唱歌是不必了,每次这么搞下来嗓子都要给练劈,不是每个乐队主唱都能像肖尖那样天天玩儿似的折腾自己的。
路上肖尖倒是记起来看看手机,划出微信看的时候,已经有了个好友申请,不由得笑了,被AK逮了个正着。
“又收呢?”他说,“悠着点吧,你不知道现在网络多发达,八百年前的事都能给你折腾出来,怎么就没个孙儿跑出来爆点料呢,天天都是果儿来爆雷,搞得我现在都不怎么敢睡了。”
“当然是因为姐姐我魅力无限,床品上佳,回床率高了,好评也就上去了。”
“吹吧你,”AK无语,“不就是仗着男的很少上网吗?你就这样吧,哪天阴沟里翻船,哭不死你。”
“你这话说的,那我确实得想想了,”肖尖通过了申请,忙着打字,“诶,孙儿大户收手,估计又要哭死一片青年才俊。”
“没有下限,”AK翻白眼,“名声都臭了,现在整这些干嘛,也就彭湃乐得陪着你闹。”
“嫉妒啊,自己找一个去呗,忘了,咱宝贝AK读书的时候身边没几个姑娘,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还得补补九年义务教育,吃药倒退个二十年。”
“滚吧你。”
AK本来还想刺她几句,却见她神色不对,不由得好奇:“怎么了,给你发裸照了?不见得啊,咱们肖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狗东西,把老娘微信号送别人了,”肖尖骂了一句,“小杂种。”
AK哈哈大笑:“吃瘪了吧?哇,桥,看见没,千人斩也有失手这一天,哪位啊,让你这么上心,还这么巴巴地送电话号码过去?你脑子抽抽了吧,当舔狗?”
沈桥只扫了他们一眼,也是无奈:“早就跟你说了,人不是乐迷,看你就没滤镜,别折腾了。”
“谁啊谁啊,”AK继续八卦,“桥也认识?给我也介绍介绍呗,让我学习一下,是怎么面对尖儿这样的美人还能不动如山的,也是,外人看来咱们这里面乱得很,你就在粉丝里收收孙儿就行了,别老舞那些没用的。”
“烦死了,”肖尖关了手机,“啰嗦个没完了还,有这闲工夫先把你肚子上十斤肉减减,一个个獐头鼠目地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比比,你追姑娘那会儿我笑你了吗?傻逼玩意儿。”
“恼羞成怒了还,”AK识相缩到了沈桥身边,却还是不死心,小声问,“到底谁?这几天遇见的?”
“T市签售那小子,”沈桥道,“带着他那傻哥哥的那个,记得么?长得白白净净的。”
“谁啊?”AK着实一点印象也没有,毕竟肖尖四处散发荷尔蒙乱勾搭人的事情太多了,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更何况他天天记一男的长什么样干嘛,他那本来就不多的脑容量只用来记美女了,“下次给我指指。”
肖尖还在发脾气,一张脸黑得吓人。
就连喝酒的时候都在生闷气,一瓶一瓶的吹着,把那几个学生仔吓得半死。
最后回去的时候还勾搭走了一个,沈桥也不敢管她,只得任她去发泄发泄,不然到时候把东西砸了,或者又伤了什么人就得不偿失了。
范良冶回家的时候范良宵还没睡,在房间里放着音乐。他小心翼翼地推门看了,范良宵抱腿坐在地上,安静地听着那嘈杂的背景音,范良冶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这么平静的状态听这东西的,不由得头痛,去冰箱里翻吃的。
“你吃过饭了吗哥?”他尽量提高了自己的嗓门,以免范良宵没听到,“我跟你发过消息说我今晚回不来,让你自己点外卖的。”
那音乐声这才停下来,范良宵从房间里出来,定定地坐在餐桌前面,范良冶见状就知道他肯定没吃,于是无奈,只得翻出昨天的剩饭,炒了个鸡蛋,加了点火腿,勉强给两人糊弄了下。
“哥,你怎么认识的那个,叫啥来着,斯德哥尔摩?不是,弗洛伊德的?”
“死核,很好。”
“是是是,”范良冶敷衍似的点头,“很好很好,你以前好像也不听这种吧?虽然他们主唱确实挺漂亮,但是哥你也不要想太多啊,像他们那种人跟咱们不一样的,你读书的时候不也知道么,还这么教育我,少跟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玩乐队的玩儿,他们的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一天天的就弄这些东西了——”
范良宵突然有点激动,甚至碰翻了手边的水,吓了范良冶一跳。
“尖儿很好——”范良宵道,“你不明白,别瞎说——”
“是么,”范良冶不自觉地放小了音量,“我倒是看网上很多有说,她私生活乱得很,还,还天天跟男乐迷,啊,啊,我知道了,我不说她了——”
最后洗碗的时候见他注意不到,这才敢偷偷嘟囔着:“反正我就觉得,她才不是什么好人......”
肖尖醒来的时候头很痛,昨天晚上酒确实喝得有点多了。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只觉得空气里熟悉又陌生的廉价消毒清洁剂的气味,以及粗粝床单的触感让她有种些许未闻的伤感。
她翻了一个身,看见边上睡得正酣的陌生面孔,打了个哈欠。
抬手看表,早上五点四十七分。
她赤脚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去厕所刷牙。
或许是廉价酒店里面冲水的声音太大了,把床上的人给吵醒,对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一片漆黑里窗外依稀呈现出的光亮。
“尖儿?”
“你醒啦?”她探头出来,笑了笑,“不好意思哈,我这人就是这样,昼夜颠倒的,喝完酒就容易早醒,你再睡会儿呗。”
“没事,”那小子看上去还很年轻,毛毛躁躁的,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心情好点了吗?”
“嗯?”肖尖叼着牙刷,在镜子前面折腾自己的头发,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心情很好啊?”
他苦笑:“你昨晚上骂了快一夜,谁啊,这么招你生气。”
肖尖哦了一声,吐了口水,笑嘻嘻的:“黑粉,傻逼似的,下回你见到,也帮我骂骂。”
“哈哈,那些就少看点啦,只要是人难免会遇上傻逼的,”他站起身来,来厕所抱她,“尖儿,说实话,昨晚——”
“怎么了宝贝儿?”肖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亲,这才发现这厮身材还真的不错,从镜子里看竟然还有腹肌,看来随便抓瞎按照经验抽的还是稳的,“饿么?点肯德基吃?”
他似乎懂了,手搂在她身前,最后在头发里嗅了嗅,亲了一下。
“不饿,你什么时候走?”
肖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外面的黎明,突然有点馋早晨街边的卤煮和豆汁儿。
“洗个澡就走,你多睡会儿啊,反正这儿中午才退房,没事姐姐请你,昨晚演出辛苦了,不错的,小弹簧狗。”
他只坐在床上看她,屋里没有开灯,只能借着窗外隐隐透过来的晨曦,看见映出来的被隐在阴影中的英俊鼻梁,以及年轻的轮廓。
直到最后肖尖出门,在巷口的摊子上点焦圈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好像忘了问对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