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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弘法传令 ...


  •   机控室里一反往常的寂静无声,鬼九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心里还想着修复乐园的花销。遭此劫难,这座幽灵古堡也毁得只剩点根基,往日此地机关运转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如今倒是消停了。

      鬼王进来时,季百茂已经按捺不住了。鬼长老一直冷脸相待,而蛇王满肚腹诽,只是在他地盘上却是不好太放肆。“神君已去了吧,不想此事闹成这样收场,鬼王大人倒没预警。”

      鬼王知他二人有意放水,并未尽心,只是好在没坏大事,一时不好大动肝火。他找片干净处坐下,淡然说道:“老季是如何被说动的?小道士来路不明,本事应远不如你,这般轻易叫人突破了,蛇王的名头不如给了别人。”

      季百茂这等千年老妖,皮实得很,也只笑嘻嘻回说:“大人当真以为他本事平平?不过没见他认真应对吧?这小子硬功夫平平,花招却层出不穷,也不知有几张底牌,叫人防不胜防。”他也就这样草草交代了,无论鬼王信与不信,眼下也是用人之际,季百茂料他不会细究。

      鬼长老睁了眼,周身还有几分阴寒:“八殿长老行事激进,数百年前才会惹来祸患。神界威迫镇压之下,森罗日子越是惨淡了。那时大人悄无声息离去,我却松了口气,神子之事我以为我们都不会再插手。”

      鬼王眯起眼,听出了话里的质疑:“你如有许多疑问,可自行离去,长老之位就给那新晋的鬼将,我看也合适。”他此话一出,以为鬼长老必会服软,却不想他心中已累下许多怨愤,不得不发。“我衷心追随大人千百年,只想知道大人究竟预备做些什么也不能。那罗百炼是如何新晋的?济灵斩了旧的,他替上去的!大人把握不住神之子,何不就由他人争去,就像百年前一样?”

      季百茂心底已经骂了他一百句脓包,把他看做熊族那般惰怠之辈,他看向鬼王意味深长的眼神,是在说若是鬼王动摇了,也便不如拆伙单干了。“既不从令,我可斩你。森罗规矩如此,你可有异议?”

      鬼长老心如死灰,似乎对这判决并不意外。他也不再看鬼王,只低声喃喃:“地界再如何凋零,也还能有数百年时日。早知今日脱不了这漩涡,当初又何必弃鬼众于不顾。”季百茂看着鬼王周身雷光汇聚,也惊叹他无情至此,还假意劝和:“大人也不必心急,对部下如此狠绝,只怕地界往后不好管制了。”他没想到鬼王本就是想镇服下属,原也没打算下杀手。只见他正好顺杆爬下,收了一身神通,只琢磨着不解释一番很难了结。

      森罗旧日的混沌太漫长了。鬼王奉命管辖,大多时间也只是嫌鬼众吵嚷,无动于衷,任他们死斗。始源神在时,为此事降罪,他不服。鬼物生性阴谲,大多又孱弱无比,不值得他花费半分心思,时至今日,鬼王也依然如此认为。冥河畔遇到普朗宁,死气沉沉的地界唯一一次被点亮整片天空,他至今仍记得他说的:“天理寻常不止于生死轮回,构建秩序是生为能人必行之事,唯此能达到你渴求的自在之境。”

      鬼王不会将这些悉数说出,他只道:“身为王,有应做之事。你既知人鬼的‘边界’在模糊,就要明白人王也好,鬼王也罢,分内之事都是避不开。无情鬼道生出的都是你们这些短见小鬼,始终被天界压一头不知反省。”他挥挥衣袖,带起一片尘土,弥散在透进的日光中,看不清脸上是决意还是无奈,“神子相关事宜,本王会追究到底,你不必再回森罗,八殿老鬼不会再容你。”

      “那大人当年为何离开!”季百茂看着鬼长老一副不要命的模样,不禁惊叹,还有下属胆敢追着主子“逼问”,鬼王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他打趣地看着鬼王,对方只不说话。为何离开呢?乌若木日渐凋零,鬼力衰退,原以为把握得住济灵却功败垂成。是千万年累积下的疲惫,还是突然好奇这地上的日子是如何模样,引得历代神子耗尽心力去守护?鬼王径自走了,季百茂跟上,留下鬼长老在这片废墟里空坐着。

      泽城东,清晨的微雨打在进山的香客身上,打伞者却寥寥。小沙弥元觉礼诵佛号,在天阶上接引俗世浮沉的万千男女,却见人群中有谁朝着山门疾奔而来。他正待拦下唐突之人,离得近了却看清是披着蓑衣的真定祖师,不由讶异。

      真定冲进山门就直奔罗汉堂,一反往日从容悠闲之态,堂内已有两老僧坐镇。真悟禅师平日见三师弟莽撞总会训斥两句,此时也不说了,只品着茶待他收拾妥当。真明禅师年岁少些,须发还不见全白,见人就迎了上去:“师兄莫急,先喝盏茶,主持师兄才去经楼片刻,一时也不能到。”

      这三位便是弘法寺四杰里的真悟、真定、真明,名声煊赫,不止在于佛法精深,普济众生,也不仰仗山门宏伟,依靠着天下第一寺的名号,单是一身绝技在修行人眼里便是三座大山了。

      “仙使竟已到了,比预想的还快。”镇定禅师脱下斗笠放在一旁茶案上,“安承运领神子一行,明日出发返城。恶魔之迹事发突然,鬼王也亲临人间,惊动神君下界,仙使那头少不得责问监察不力。”

      “师兄面上不好看,不知来使脾性如何。那恶魔如此高深,一直藏于神子身旁竟无人察觉?”真明昂首望着经楼方向也有些不安,却听真悟答道:“师弟没见过那恶魔法术?西界秘事本就记述简陋,没些凭据难下论断。”

      “却不曾见。那恶魔是被森罗鬼王拘了去扣下,回来时伤得不轻。”真悟又问:“那想必鬼王和神君都看破他身份,也未提起?”

      真定直摇头:“也不知神君心意如何。往事历历在目,本以为神君必当除之后快,却放任恶魔留在神子身边,此次该是遣人特来传达新的谕令了。”真明禅师听闻却显得不快:“为崇天殿办事,也算除邪扶正,总是话不道尽,遮遮掩掩,不如佛爷爽快!”

      真悟禅师冷不防唾他一脸,甚是不雅:“告诫过休要胡言,仙使便在左近,还敢喝声!佛爷既是交待了凡事暂尊神君令,便是要我等信奉如一,妄言恐生事端。”三人不约而遥望高天,只细细交织雨线,心里都知,佛爷已有数百年未传佛旨,弘法寺若不是根基深厚,也要败了。

      说话间,禅杖轻击石砖的声响传来,三人往堂外看去,原是真叶主持来了,身旁却没仙使。“主持师兄,那棋仙这回有何指示?”真明起身迎上前去。主持摆了摆手,示意另两位师弟上前来,一齐对长天颂威。

      “来人不是棋仙金斗,而是画仙,心思细密许多。”几人回了座,说到仙使来意,真定禅师想起金斗此次祸乱中断了一臂,痛斥那恶魔竟如此凶残,如今果然是不能来了。“神君的意思,恶魔留在神子身边,是为唤醒神力的缘故。弘法寺得有人监察安家是否在尽力办这事,也要防那恶魔失了控,为祸人间。”

      真明和真悟都望向真定,颔首微笑。“我去也使得。师兄先打点一番便是,恐怕各路马得了神君消息,安家往后更要围得水泄不通。不过,防那恶魔作乱,只怕无人能夸口办到……”他接下烫手山芋,也不急恼,想着如何徐徐图之。

      隔一日,真定禅师领着弟子显慧登门拜访,进了安家踏上长街就望见远方主厅前多年不见的老面孔。还不等他一一见礼,千潮洞洞主元渚已高声替自己播报了:“刚说弘法寺荫庇泽城,此次必不会袖手不顾,没想来的却是真定大师。”他身形粗犷,说话亮如洪钟,须发浓密而肤色却泛白,元沁柔也陪在父亲身边,收起往日娇滴滴的模样,此时也端正了姿态。

      真定还了礼:“诸位这是?”他细细打量,先前订婚宴上来的不必说,也都各自派了人来,其他偏远没落的也不先提,倒还有几家原先不大看得上安家的显赫氏族:烟云堡唐家,大漠宁家,鸣玉山庄的金氏、卢氏都到了。

      “我们接到开云方家的传书才得知神子有宵小之辈在侧,甚至时日已久。原先已是十分忧心神子境况,安家主只说会安排,如今是一刻也等不了了。那安家主怕是没能耐护好神子。”说话的是鸣玉山庄的卢仲卿,不过而立出头,风度翩翩,手摇羽扇,神态自闲。卢氏与玉匠辛岱有诸多瓜葛,专擅金石玉器之道,在中原地区颇有威望。

      真定打量一圈,他所说的基本也便是众人之意,但他们也没搞清楚神子与安家的情分,一拥而上怕是逼宫不成,反倒统统都上了神子黑名单。元渚也说道:“承运贤弟在神子一事上也算尽心,诸位莫急,开云究竟所遇何事,等神子归来,贤弟必会与我等交代。”

      这方还在吵嚷着,向晚一行人却是已下了车,踏上小道。这一路上欢声笑语,安承运通常只在一旁笑笑不插话。“哎呀,都说了嘛,还考虑什么工作的事,想干嘛就干嘛是了。多的是人抢着给你安排门路,我以为你该做的正事可不是这件。”安娴嫌他吵闹,猴子般上蹿下跳,直想堵住他的嘴。

      向晚身后到有人回话道:“人行一世,每一分体验都弥足珍贵。我倒觉得向兄有志从教,也是该得支持。”东川不出意料地混入了队伍中,竟是已做好长居安家的打算了。他这一路类似的话说了不少,看似明理,几乎都是讨着好听的哄人开心。“济灵”只冷哼一声不说话,清源走在他身旁,看他一副又想发作的样子,本是烦闷不已却想笑了。

      “伯父有什么安排,我也会尽可能配合,这不大家也都没什么计划么?”他这会走在前头,已到大宅前,护卫开门将众人迎入。一见门里这阵仗,向晚也咋舌:“伯父今日家里来这许多客人,却没听说起。”

      “笨死了。他们是来找麻烦的。”安娴大感头疼,已注意到不妙的气氛在散布着,父亲脸色也不好看。“无事,这场面也在预料之中。还得先请某位大人避上一避。”清源这话还没说完,“济灵”已遁入阴影之中了。安承运松了口气,摇了摇头,让恶魔一路跟在旁,浑身那不适感就没停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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