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剑三]大唐群侠录》漫浪山主人

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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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香村后山，一大一小两个坟包，坟前没有墓碑，只有两块木牌，上面什么也没写，蒋雪跪在坟前，小小一团，她又想哭了，但是她忍住了眼泪，用力的咬着牙。
　　漂在水上那几天，蒋霄跟她说了很多话，有些话她明白，有些不太明白，但是骤然失去所有的亲人，足以改变一个娇娇软软小丫头的性情，哪怕不明白的话，也全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蒋雪就住在王婆婆家，王婆婆在得知她一家十七口在船上的遭遇后，还给她做了几身素白的衣服。
　　她虽然从小被家里如珠如宝的养大，却没有予取予求的毛病，很快就跟毛毛、莫雨和周素素玩熟了，他们还带了一个小伙伴叫陈月。
　　周素素是土生土长稻香村的孩子，经常带着他们几个四处玩，不过到了九月就开始农忙了，她要帮家里干活，王婆婆不种太多的地，而是养了一些小鸡，就剩下蒋雪和毛毛、莫雨、陈月经常玩在一起。
　　不过却不是玩什么簸钱这种游戏，而是在田里捉蟋蟀、角觝又或者打弹弓、捉迷藏，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蒋雪看着与稻香村的娃娃就没什么区别了，出去玩一圈，回来衣服上不是水便是土，王婆婆也没想到这孩子能适应的这么快。
　　这天蒋雪又跟毛毛几人出去野了，他们跑到水边去捉鱼摸虾，只不过虾没捞上来几只，反而抓了许多青色的大螃蟹。
　　因为莫雨不让他们到水深的地方，蒋雪和毛毛一人捧着一只大螃蟹在岸边水浅蹦，一边蹦一边欢呼，也不怕夹手，水花溅了陈月一身，比起他们两个，陈月的性子要安静些，两小只正疯玩，忽然莫雨叉住了一条大草鱼。
　　从水里抱出来，就被离了水的鱼扑腾了一身水，险些一屁股坐进水里。
　　那鱼得有近十斤，一出水蒋雪和毛毛就瞪大了眼睛，哇了出来，蒋雪原抱着大青蟹，因为从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两手一用力，把青蟹的钳子撤了下来，没了钳子的蟹掉在地上满地乱爬她都顾不上了，直勾勾的盯着大鱼。
　　见蒋雪和毛毛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陈月笑了半晌，抓起爬过来的青蟹扔进鱼篓里便提议道：“这鱼这么大，咱们撑破肚皮也吃不完，不如中午做成汤，拿到田里去，给村子里的人一人分一碗。”
　　莫雨点了点头，蒋雪举着两只蟹钳跟着“嗯嗯”附和，他把鱼拖到了浅水里，太大的鱼到了岸边就搁浅了，毛毛想帮忙，上前去拉鱼鳍，谁知道他一用力，鱼没拖动，竟把鱼鳍拽了下来，一屁股坐进了水里。
　　等他站起来，蒋雪盯着他湿哒哒的裤子哈哈大笑起来，“毛毛尿裤子咯！”
　　毛毛这下也顾不上鱼了，忙对蒋雪喊道：“我没有！”
　　蒋雪在前面边跑边喊，毛毛就跟在后面追，两人不一会就追到了田边，蒋雪喊得田里干活的村民们都听到了，有人放下手里的活看他们两个你追我赶的，便忍不住抹一把汗笑了起来。
　　小崽子疯起来还在不知道累的年纪，看到前面的周素素，蒋雪就扑了过去，“周姐！雨哥抓了那——么大一条鱼，今天中午喝鱼汤！”
　　周素素看着蒋雪伸长了胳膊比划，仿佛鱼比她人都大似的，任由蒋雪扑上来抱着她的腰，将汗抹在她胸前的衣襟上，这时毛毛也跑了过来，听到蒋雪说鱼，眨眼间就把尿裤子的话忘在了脑后，跟着蒋雪一起比划，“真的有那——么大！”
　　周素素比他们都大几岁，农人家的孩子懂事的早，她看蒋雪和毛毛如同看弟弟妹妹一般，看毛毛脑门上一层亮晶晶的汗，就伸手用袖子替他抹了抹，“你们俩这么疯跑，中午可得多喝点鱼汤，不然小心晚上喉咙肿起来。”
　　从前只有娘亲给他抹过汗，这么亲切的动作让毛毛笑起来，蒋雪跑的脸红扑扑的，看着毛毛笑也跟着笑。
　　“这俩孩子，憨一块儿去了。”周素素的爹走了过来，拉过蒋雪的小胳膊，“雪丫头，叔问你，你们要煮鱼汤，有锅没有？”
　　蒋雪性子好，之前常跟着周素素玩，有时候玩的时间晚了，还在人家周家蹭饭，她也不知道见外，吃饭都要大口大口的扒，周家夫妇都喜欢她这闯荡的小模样，小孩子也最能感受大人的善意与恶意，因此都是极熟的，蒋雪听了周大叔的问话，眨了眨大眼睛，脆生生地回答，“没有！”
　　“哈哈哈，你这娃，你们没锅，拿什么烧汤，走，大娘给你们拿锅去！”周素素的娘有一手收拾猪的好手艺，过年杀猪的时候经常给人帮忙，她家便有一口大铁锅，烫猪的时候，一头猪都能放进去。
　　就是那么大一口锅，别人两手都抬不动，周大娘能把锅甩起来，周素素虽然是丫头，但从小就有一把子力气，村里人都说，肯定是随了她娘了，周大娘说着，把蒋雪和毛毛一左一右就抱了起来夹在了腋下，沿着田埂飞快地朝着村里往回走。
　　蒋雪觉得好玩，就笑，毛毛本来突然两脚离地被横过来有点害怕，但是听到蒋雪笑，忽然就不怕了，还跟着喊，“拿锅咯！”
　　不一会功夫，毛毛尿裤子和中午喝鱼汤两件事就传遍了整片稻田，在毛毛记事以后，这段记忆每年农忙的时候都会攻击他，但是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样大家都在一起的日子都回不去了。

　　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众人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树荫下，就着自家的干粮喝鱼汤。
　　蒋雪捧着鱼汤，顶着太阳往后山走，好在现在的天，热乎乎的汤冷的慢，她走到墓碑前的时候，汤还是温的，她小心翼翼的蹲下，把汤碗放在了墓碑前，这才松了口气。
　　早在蒋雪端着汤躲开歇午的人们离开时，王婆婆就看到了，看着小丫头的去路，王婆婆就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么，蒋雪一路走过来，一点汤都没撒，每次脚下颠簸，碗里的汤摇摇晃晃，蒋雪就停下来，等汤不晃了再继续走，也不知道这么小小一个人儿，哪儿来的耐心和坚持。
　　王婆婆本来是担心她跟过来的，却见她把汤放在墓碑前以后就蹲在墓碑前，只见蒋雪没有哭，似乎是在想什么似的，睫毛低垂很专注。
　　蒋雪虽然因着家逢巨变成长了许多，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她记得王婆婆说，把吃的喝的放在去世的人墓碑前叫做供奉，死去的人能吃到活人供奉的东西，因为记得阿娘说过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她一直默默的待在墓碑前。
　　直到脚蹲麻了，她伸手摸了摸汤碗，已经冷掉了，她天真的想，那六郎应该吃完了吧，于是换了个姿势跪坐下来。
　　“六郎，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每天都记一遍，我们家是博昌蒋氏，阿爷名讳为琰，阿爷是因为弹劾安禄山贿赂朝臣，才会被御史中丞张利贞诬陷失职，贬谪泉州，我们全家十七口江上遇害，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六郎，你说你报不了仇了，但是我长大我会去报仇的，你说咱们全家不能白白死了，我都记着呢，六郎，你说你能见到阿爷阿娘了，我也好想阿爷阿娘呀……”
　　小丫头絮叨起来没完没了，若是换个人怕是早听不下去了，王婆婆却并不嫌烦，她之前问过蒋雪知不知道仇家是谁，蒋雪都一问三不知，如今看来，不是不知，而是她六哥生前必定是多有叮嘱，不许她跟外人乱说，怕招祸。
　　一般人或许不喜欢小小年纪就懂得隐瞒事情的孩子，但是王婆婆却不一样，她年轻时见多了行事不密而失手丢了性命之人，小丫头做事虽然尚且不够周密，但实在是个好苗子，或许可以调教一番也说不定。
　　想到自三年前太子册立后陆陆续续传来的消息，阁里几乎沦为那狗贼谋求私利的工具，因为党争而死的无辜之人不计其数，有些人受不了这样的煎熬最终叛离，阁中有意培养一些清白衷心的孩子，留待日后阁里恢复清明景象效力，她退隐山村已久，于此事上原本难有助力。
　　只是今年村里外来陆陆续续来了这几个孩子，毛毛不是干这行的料子，他的身世王婆婆也着人调查过，而那个叫莫雨的孩子倒是比较有天赋，但是性情却不稳定，不适合阁里现在的情况，现如今王婆婆看着蒋雪，反而觉得这个小丫头是最合适的。
　　王婆婆将蒋雪所说的内容以密文记录下来，将消息传出，令人去探查，自己则还要再观察观察这小丫头。
　　其实若是蒋雪有一丝一毫想要从此隐姓埋名过安生日子的想法，王婆婆都不会勉强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想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王婆婆也可以理解，只是她看出来了，这孩子不是安于平静生活的人。
　　她骨子里天生带着那种舍我其谁的劲头，哪怕没有自己，这孩子早晚有一天也是要走出稻香村的那种人。
　　看着蒋雪拍干净身上的土，爬起来慢慢往山下走，在山下遇到了跟在陈大夫身后认药材的陈月，于是就跟陈月一起跟着陈大夫疯跑，最开始发烧那几天蒋雪没少见陈大夫，还因为陈大夫总是给她开苦药，她都躲着陈大夫，现在不喝药了，就不怕了。
　　笑嘻嘻的跟着陈月一起拔草药，捏在手里一小把，一边唱草药歌一边活蹦乱跳的挽着陈月四处跑，因为手劲没轻没重的，不一会儿就把草药的汁子都掐了出来，染得手心黄黄的，草药歌也没有一句唱在调上的，偏偏陈月还能不厌其烦的纠正她。
　　王婆婆远远地看着，其实蒋雪挺让人省心的，她只有最开始的几天闷闷的，后来慢慢谁来找她玩儿，她都能给人很好的情绪回馈，如果不是王婆婆今天跟她上山来，都不会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压着那么沉甸甸的心事。
　　如此一想，王婆婆倒觉得让这孩子去学点本事，奔个念想，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