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病娇小师叔》潜水鸟

46、所谓仇人相见

　　枯枝爆开，溅起几点星火，少年眉头皱了一下，又慢慢展开。

　　他抬眸看她，一字一句道：“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

　　听到他的话，少女明显愣了愣，她看了一圈山洞，脸上的嚣张褪去，露出茫然的神色。

　　少年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他站起身，唇角轻弯：“做出这副神态，不会是想装失忆讹我吧？”

　　“讹你？”她皱眉，上下看了看少年，小脸板起，摆摆手：“我不讹你，你看起来不像有钱人。”

　　少年笑容一僵，又听她狐疑地说：“你说你救了我，我凭什么信你？”

　　花照白这一回却没说话，转身朝洞外走去。

　　虞恬恬立马跟上他，“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就走了？”

　　少年回头，负手看她：“你不必信我。”

　　“……” 虞恬恬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

　　少年继续道：“罢了，权当做一回善事，就此别过。”

　　“等等！”

　　虞恬恬慌张地喊，她绕到少年跟前，不大情愿道：“我信你就是了！”

　　她心中腹诽，这人长得太凶，声音也不好听，多半不是好人。

　　不信他，很正常。

　　可她好像真失忆了，只记得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具体是什么她又想不起来。

　　这荒山野岭的，她人生地不熟，就算要和这人分道扬镳，也得等她到了人烟繁华的地方。

　　她看少年沉默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她笑了笑，语气诚恳了几分：“真的，我信你。”

　　花照白眸光微动，一只手伸到少女眼前。

　　清亮的黑眸透着些狡黠，他莞尔：“那好，先把救命之恩的报酬给了。”

　　虞恬恬眨了眨眼：“报酬？”

　　少年支着下巴，道：“你不会耍赖不给吧？先前说好了，一千株救你的命。”

　　虞恬恬哈哈笑了两声，“一千株啊？”

　　谁能告诉她一千株是什么计量单位？

　　少年掩唇，低咳了一声，又问：“或者，你想一起结算？”

　　虞恬恬忙不迭地点头，“等我回了家，一定给你，不会少你一分钱。”

　　花照白偏头看她心口不一，强装镇定的模样，眼梢的笑意几乎藏不住。

　　“行，你家在哪，我们现在出发。”

　　虞恬恬眼珠子转了转，支支吾吾：“不急，我家……我家最近发生了点事。”

　　扯谎这玩意，一旦开了头，后边就好编多了。

　　她叹了口气，凄凄道：“实不相瞒，我父亲给我找了一门亲事，可我不喜欢，所以逃了出来。”

　　“怪不得……”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凝着她道：“怪不得抓你的人出招总是畏畏缩缩。”

　　“是啊！”虞恬恬还真没想到瞎猫能碰上死耗子，她附和道：“我父亲要抓活的，又不是死的。”

　　“总之，我暂时不想回去，不如跟着你四处转转。”

　　少年挑了下眉，凝着她：“你想跟着我？”

　　虞恬恬心思一顿，有些纳闷，这话确实是她说出来的，怎么经他重述，听着怪怪的？

　　“行！”少年笑起来，“我的确有一桩急事要办，我得去杀一个人，你还要跟着吗？”

　　一听要杀人，刚松懈的心立即悬了起来，她本能地摇了摇头：“杀人违法，我不干。”

　　“是么？”少年垂眸，长睫遮起眼中情绪，“ 那怎么办才好？我只会干杀人越货这种行当。”

　　虞恬恬头一回见一个人把杀人这么大的事，用这种可怜的迫不得已的调调说出来。

　　她沉默片刻，绞尽脑汁才想到一句话：“你可以金盆洗手，江湖上的人都这么干。”

　　“金盆洗手……”少年左手握拳，抵在嘴边，压下微扬的唇角，闷声道：“然后呢？”

　　“然后？”虞恬恬有点不耐烦了，她脱口而出：“找个厂子上班呐，总有一个适合你。”

　　花照白听出她话里的生僻词，眉梢微微挑了挑，忽递给虞恬恬一柄鎏金匕首。

　　虞恬恬眉心狠狠跳了一下，笑容略微僵硬，推拒着：“你这……”

　　“拿好。”少年不容她抗拒，强行将匕首塞到她掌心，“你既不愿与我同行，这匕首便留着防身。”

　　“……” 虞恬恬心虚地接下，她还以为这人怕她抖露他杀人的行径，要她自行了断。

　　怕他杀她，她甚至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战术性地同流合污一小会，找到机会再跑。

　　花照白将她的心里话听得一清二楚，眼中浮光暗动，从前没看出来，她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若非这戏已开场，没理由中断，他倒是很乐意陪着她演下去。

　　他给完匕首，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往外走，虞恬恬果然如他所料，再次叫住他。

　　“那个！”少女三步做两步，跑到他跟前，亮丽的眼睛看着他，迟疑道：“你要杀什么人？”

　　少年眼眸暗了下来，淡淡地回望着她，嘴边牵出一抹淡笑：“仇人，杀害我母亲的仇人。”

　　见少年这怪异阴森的笑，虞恬恬神情有些微妙，她本以为他杀人是收钱办事，没想到是替母报仇。

　　原本还打算央着人把她带到人多的地方，现在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可否拜托你一件事？”少年突然道：“你在此处等我三日，三日后我若未归，你可自行回家。”

　　他顿了顿，俨然一副交代后事的架势，“你的一千株我也不要了，只是劳烦你帮我立个衣冠冢。”

　　虞恬恬愣神，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她道：“我陪你去。”

　　鱼儿上钩，少年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黑眸映着虞恬恬“壮士割腕就义”的模样。

　　“你想清楚了？”他垂眸掩去浮沉的心思，一副如实相告的口吻：“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虞恬恬果断点了点头，“就当还你救命之恩，再说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强。”

　　少年微微一怔，脑海中闪现似曾相识的画面，他皱了皱眉，摒弃莫名的情绪，没再说什么。

　　二人一出洞府，云中冲下一尾长龙，青白相间的鳞片闪着光泽，威风凛凛地盘旋在洞口。

　　虞恬恬震惊不已，狠狠掐了掐自己，少年一把拽起她，跃上龙身，“去轩辕都城。”

　　少年抓住她的手腕，冰冷的温度刺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颤颤地扭头：“干什么？”

　　少年张口说了两个字，“坐稳。” 他的声音随即散于云层凛冽的风中。

　　云海翻腾，郁郁葱葱的人间还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青龙穿行在茫茫云海中，一路疾行。

　　不知走过几万里路，最终降落在一巍峨壮丽宫殿的廊道，二人一下来，青龙顷刻消失。

　　虞恬恬当即扶着栏杆，干呕起来，少年递来一袋水囊，她不客气地接过来，漱了口。

　　少年双手交叠在胸前，乜了她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虞恬恬察觉到，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把水囊还他，撸起袖子擦了下唇边的水渍。

　　少年莞尔一笑，“不是说了么，花照白。”说着慢悠悠地往廊道深处走去。

　　虞恬恬小跑着跟上，一边问：“刚刚那是真龙?”

　　少年脚步未停，淡定地说：“真龙如何？假的又如何？你又分辨不出。”

　　“……”虞恬恬不服气，她剜了少年一眼，“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彼时天光乍破，举目四望，尽是雕梁画栋的宫殿，在半明半寐的夜色下，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虞恬恬本想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转念一想，告诉她是哪也没什么意义。

　　少年似通晓她的心思，开口道：“这是大周的王都，轩辕城。”

　　虞恬恬正要说话，少年忽提着她跃上殿脊，如暗夜中飞奔的猫，很快停在一朱漆高门前。

　　花照白正欲破门而入，手袖忽地被人死死地拽住，他侧眸，对上少女惊恐的眼睛。

　　眉头微微一皱，他问：“怎么了？”

　　虞恬恬嘴唇颤了颤，一个字没说出来，伸手指了指，少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廊沿的尽头，悬挂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无头血人，撕裂的裙摆在半空飘着。

　　与之并齐的是一颗女人的头颅，双目暴起，向外翻着，被大红披帛悬在横梁之上。

　　“闭上眼。”花照白声音微寒，他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漆黑眼瞳一点点变得诡谲。

　　指尖弹出一滴血，藏身暗处的鬼魅们闻到血肉的味道，前仆后继，猛地扑上那具躯体。

　　看着冷森森的黑气一点点吞噬了血尸，虞恬恬眼中是明晃晃的愕然，手脚僵住，忘了反应。

　　等她回神之际，已然身处殿内。

　　殿中龙涎香浓，一黄袍老儿披头散发，状若癫子，手持一柄重剑，横砍在花照白肩膀上！

　　血喷涌而出，少年受不住力，膝盖狠狠地砸在金石铺就的地面，面色惨白。

　　黄袍老儿松开剑柄，踹倒少年，踩着他的头骨，沉沉地讥笑：“区区小儿，孤岂是你杀得了？”

　　血染深了他的衣袍，少年脸贴着地，闷哼一声。

　　他咬碎牙龈，眸中聚着阴森的冷光，如淬了毒的冰，直直地看着珠帘下的少女。

　　黄袍老儿还在刑审，挥剑斩掉少年的左手，厉声逼问：“说！究竟是谁派你来行刺杀一事？”

　　突然，他暴虐的神态一僵，怔在原地，一柄金色匕首，毫无征兆的，割破了他的喉管。

　　他浑浊又苍老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不知何时靠近的紫衣少女，手中重剑下意识地挥了出去！

　　少女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步，迅速绘好回环结印，长剑猛地打了个弯，没入黄袍老儿的胸膛！

　　“咚——”地一声，老儿睁大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向后倒去。

　　虞恬恬亦全身脱力，跌坐在地上，看向一旁的少年，催促：“快召唤你那条龙，我们得赶紧走。”

　　花照白本死死盯着地上没了气息，脸色灰白的黄袍老儿，闻言一怔，轻轻笑起来。

　　“走？”他舔了舔唇边血迹，整个人透着古怪的兴奋，“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家，你想走去哪？”

　　虞恬恬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群长矛铁甲涌入殿内，为首的将领大怒：“ 将此人抓起来！”

　　心中猛地一沉，她回头去看花照白，接着，整个人怔在原地！

　　地上除了一滩血迹，哪里还有花照白的身影？

　　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对着她喊了一句：“王姬殿下！您……是您杀了轩辕王？”

　　轩辕王？

　　虞恬恬茫然地看了看死于她手的黄袍老儿，脑袋锐利地疼了一下，纷繁的记忆在她脑海炸开！

　　“大王三思，王姬绝不能留在宫中！”

　　恢宏的大殿，黄袍着身的男子沉默着，地上老官仍在劝诫：“大王，莫忘了邛川降下的预言！”

　　记忆中的声音和眼前跪地大哭的长须老头重叠，老头哀嚎：“王姬弑父，果真应验了……果真应验了！”

　　“我不是……”虞恬恬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有些僵硬地捏紧指骨，喉间发出干涩的声音，“我不是轩辕王姬。”

　　她说着话，本能拔腿跑，铁甲兵见状上前，欲擒住她，一阵阴风突然刮了进来，缠上浑浑噩噩的少女，待风静，人彻底消失。
　　……

　　嘈杂的声音从耳边远去，手臂被紧紧抓住，感受到身后不太温暖的胸膛，虞恬恬脸上的木然一点点瓦解。

　　“花照白，你算计我。”

　　她偏头，那双上挑的凤眸极力压着糟糕的情绪，对上身后少年阴沉漆黑的眼睛。

　　少年眼中没有丝毫愧疚，他坦荡荡地说：“这是你们欠我的。”

　　虞恬恬愣了一下，兀的轻嗤一声，觉得有些可笑，“你似乎忘了，我从来都不是轩辕景羡，我所作所为，亦和她毫无关系。”

　　她扯了扯嘴角，继续说着：“你舍不得利用她来杀轩辕王，便算计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可为什么你会舍不得啊？”

　　花照白眼神一凛，面上依旧平静，静静地看着少女。

　　她像是真的困惑，单手把玩着那把带血的匕首，手腕一转，尖端抵在他的心口，轻道：“不肯说？”

　　“好吧，我来猜猜，”她长叹了一声，似乎有点无奈，“你喜欢她。轩辕景羡是你的王姐，她的母亲害了你的母亲，所以你只能压抑着这份感情？”

　　“住口！”少年低吼，颈间青筋暴起，他抿紧唇，脸色阴郁，死死地瞪着她，眼中杀气毕露。

　　虞恬恬笑了笑，点头道：“好啊，你的匕首，还你。”

　　她说着，左手往前一松，金色匕首没有一丝迟疑，刺入少年胸口！

　　少年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匕首，恶意毕露的眼中有一抹茫然，这匕首的威力他最清楚，削铁如泥。

　　只是，他的确从不曾想过，这区区妖灵，竟敢用他给的东西……杀他？

　　他恍惚之际，匕首又近了一寸，他没有阻止，一双眼死死地凝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少女脸上没有一丝迟疑，亦不见一丝愧疚，她笑吟吟地望着他，任由他坠下云端。

　　花照白缓缓地阖上眼，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讥笑，他默默想着：“这一次，你最好能真的把我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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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