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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所谓血浓于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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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的话犹如滚入沸水的石子,一字不差地钻进众人的耳中,激起千层浪。
他嗓音本就独特,声线偏低,说起话来,有种奇特的力量,莫名叫人信服。
在场的人大多知晓他来自邛川江氏,是天机宫首徒,有占卜先知之能,愈发坚信他所言。
实则江珩并未直言,武三是死于花照白之手,大丫头却情绪激动。
她颤抖着纤长的身躯,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向虞恬恬,一遍遍道:“王姬,他定是畏罪潜逃!武三不能白死,必须将人抓回来!”
周围的人因她一句话躁乱起来,各种声音涌入耳朵,虞恬恬眉心皱紧,压抑着胸口翻滚的痛意,抬眸望着桥上的江珩。
二人视线再次相接,青年眸光温润,虞恬恬并不太喜欢他看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透视,高高在上的,笃信的眼神,似一眼就能洞穿你的想法。
拂过湖面的风卷起江珩的衣袍,他如临风而立的白鹤,气质卓然,原本平平的相貌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虞恬恬微微颔首,并未被他的话迷惑,她认真道:“你说得或许不差,只是,我一贯更信我的眼睛。”
江珩意外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一句,顿了顿,他问:“王姬打算如何办?”
虞恬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转身要走,胸口似横遭一记铁锤,疼得她站不住。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齿间血气轻轻溢开,她咬住下唇,垂下浓密的眼睫。
指尖拉了拉身旁的衣袖,低声说:“先离开,我不太舒服。”
洛故寒皱眉,抬手扶住全身脱力的人,他拦腰横抱起昏迷的虞恬恬,跃上悬空的长剑。
临去前,对江珩道:“今日之事劳烦江公子代办。”
谷中十弟子见洛氏公子御剑带着王姬离谷,立即开启空中法阵,跟着御符上天。
为首的劝阻:“洛公子,王姬未得敕令,不能离开神医谷半步,您莫让我等难做。”
洛故寒神色未变,那双漂亮的眸子含着笑:“此事我与你们谷主知会过,王姬同我回都城完婚,轩辕王的敕令不日到谷。”
十名弟子依旧固执,不肯退让,含蓄地劝说:“既如此,劳您在谷中多歇几日。”
洛故寒但笑不语,眸光笑意慵懒,他长眉一敛,语气有些无奈:“抱歉,这个我办不到。”
仿佛春日的煦风,透着奇异,笑意之下是明明白白的杀意。话末,脚下长剑一招化开,直刺空中十名符阵弟子。
谷底弟子举目远眺,云中人影变得小小一团,他们尖着眼,想看清些。不想一声巨大的剑鸣荡开,空中飘落十道人形符纸。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齐齐揉着眼睛,目瞪口呆!
皆不敢相信几十年来从未败过的符阵十子,今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没了。
唯桥上江珩眸光微变,垂眸思索着什么。
提及高郡洛氏大公子,世人更为熟知的是,这位大公子,尚给了价值十五城的轩辕王姬。
哪知晓此子十六岁时,一剑大败剑家大能,独孤九式。少年那招孤寒一剑,从此名动十三州。
……
明月高悬,喧嚣寂灭,万山重重,江上一叶孤舟漂泊,月光渡下,将舟上两道身影投在一处。
蓝袍辫发公子静静坐在舟弦,长腿半屈着,昏迷的少女横躺在他怀中。
他看着寂静中的孤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少女打着卷儿的长发。
过了一会,又不知从哪淘出一根金发带,将少女蓬松的乌发扎成两股。
怀中的人浑然未觉,深陷零散的记忆片段中。
雕龙画凤的殿宇中,一女娃娃拉着气宇轩昂之人的金袖,小眼通红,哭道:“阿父,我不想去神医谷,你收回成命好不好?”
男人摸着女娃娃的发梢:“听话,你身子骨弱,去那将养着几年,等你好了,父王会接你回来。”
女娃娃撇嘴,抹掉鼻涕,喊道:“阿父骗人!阿娘说,我身体好得很,没生病!”
男人皱眉,“不是叫你别去看她吗?”
女娃低头,掰着手指头,小声道:“羡羡想阿娘了,寒哥哥才带着羡羡去的。”
……
零零碎碎的画面浮现,又一一消散,似梦非梦,昏迷之中的人思绪却愈发清晰。
小舟遇上暗礁,晃动了一下,虞恬恬正好醒来,愣愣地看着御术掌控着小舟前行方向的少年。
虞恬恬看了他片刻,手忽然伸向少年的眼,可惜,她未碰到,便被捉住。
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光并无太多变化,指尖指了指少年眉骨一道结痂的血痕。
洛故寒怔住,随即轻笑,松开她的手,“无碍,过几日会好。”
虞恬恬有些恹恹的,想从他怀里爬出来,小舟又颠簸了一下,她安静地蹲了回去。
江水泛着波澜,虞恬恬感受着微冷的江风,忽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洛故寒垂眸看了她一眼:“岷山。”
虞恬恬哦了一声,没多问,只道:“天亮后,舟停泊,我们就分道扬镳。”
洛故寒目光微动,面上奇怪:“你欲去哪?”
“武三一事我得弄清楚。”言外之意,她要去找花照白。
洛故寒并不意外,他淡道:“十三州这么大,找一个人并不容易,此事我已交代江珩来办——”
虞恬恬打断他,却没言深:“不用,我并不信任他。”
洛故寒挑了挑眉:“据我所知,江珩自占卜以来,从未说错过话。”
虞恬恬点头,依旧固执:“但这事我还是想自己办。”
“我以为,你更想去寻你娘亲的下落,想不到你竟将一丫头看得比娘亲重。”
虞恬恬心虚,她当然不敢说真正的意图,只垂眸道:“娘亲……总会找到的,武三的事却不能拖。”
洛故寒阖上眸,不再多言,舟行千里,其水漾漾。
安静了一会,洛故寒反倒忍不住开了口:“有一事我不明白。”
虞恬恬睁眼:“什么?”
“早前轩辕王已抓获真龙送来神医谷,按理讲,你的身体不该这么虚弱。”
“你说那个啊?” 虞恬来了点精神,她撑着舟弦,坐起来,“出了点意外,龙逃了。”
洛故寒神色没太多变化,拂了下褶皱的衣袍,淡道:“你心倒大,就这样让它跑了?”
虞恬恬抱着双臂,打着哈欠:“不然呢?它既能逃,说明命中注定它能躲过这一劫。”
洛故寒闻言失笑,“之前可从没听你说过信命这样的话。”
虞恬恬跟着扯了下嘴角,糊弄道:“人的想法多少会随着经历改变。”
洛故寒不可置否,片刻,他又道:“你要去找……花照白,我不反对,但我只能给你三日时间。”
虞恬恬应得爽快,心中腹诽:下了小舟,便是鱼入大海,谁找得到谁?
忽然,天外飞来一纸金鹤,上用简单的字体写着关于花照白的来历。
二人抬眸看去,虞恬恬看着看着,心中大震,慢慢变了脸色。
绕是她自诩见多识广,此刻看了这一封金笺,脑子也乱成一团浆糊。
什么叫做生父在贵宫,体内有轩辕一族的血脉?
一旁的洛故寒倒比她淡定的多,他看着笺上内容,摇头道:“果然如此。”
虞恬恬心中乱得能打马赛克,面上木然地看着洛故寒,“这上边写得都是真的?”
洛故寒神色平静,与她对视:“江珩应该没那胆子 ,杜撰轩辕王室血脉。”
虞恬恬还是不太敢信,同父异母,血浓于水……这要是真的那花照白和轩辕景羡不就是骨科禁忌么!
她退了两步,脚底发软,站不住,洛故寒欲伸手扶她一把,少女却跌坐下来,显然很受打击。
洛故寒眼中笑意逐渐褪去,他若有所思,居高临下地看她,轻道:“阿羡,此事虽震惊,可你的反应有些过了。”
他慢慢说着:“轩辕王风流多情,花照白亦不是第一个流落在外的王子。若你是担心,终有一日他会与你争夺王室宝座……”
虞恬恬这会没心情听人讲话,她需要清净一下,所以她没多想,站起身抬手捂住了洛故寒的喋喋不休。
“你说得这些我都有想,”少女定定地看着他,努力遮去眼底的烦躁,“只是,我需要点时间消化。”
洛公子瞳孔微微放大,小扇般的睫毛动了动,他后退一步,自觉安静下来,心中继续思索着。
月光斜斜洒在江面,水面倒影着舟上二人的办影,舟底忽然起了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扒拉着底部,咯吱咯吱地响,又像什么东西是某种激烈的运动。
两人神色一变,水中团出一道白影,蹦得一声,小舟倒翻!
洛故寒反应迅速,拎起虞恬恬的后领,足尖一点,踏上乘夜而来的剑。
虞恬恬亦以指为笔,捏诀画符,往水中炸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沐浴在月光下静谧的孤江中,游弋的一团白影,竟是一对“野鸳鸯”!
那女妖吃了痛,声音愈发娇媚,她软软地贴着木板,纤细带水的腰被轧在身上的黑影弄得上下乱晃。
口中甚至不时蹦出些孟浪之词,按住黑影的后脑,迎合着。
似感受到虞恬恬投来的目光,她不仅没半点羞涩,反倒不时拿眼嫖着剑上二人,又吃吃笑起来。
虞恬恬由一开始的震惊逐渐褪成看花样的观戏状态。
那女妖果然又换了一个姿势,劳作起来,黑影动作愈发疯狂,木板晃动着,最后四分五裂!
而那黑影元阳被夺,也油尽灯枯,如同僵死的鱼,漂浮在水面。
女妖神光焕发,从水中探出头,海藻般的长发铺展在江面,她媚眼轻抬,抿唇笑道:“小妹妹,你的情哥哥似乎不行喽。”
虞恬恬猛地一怔,扭头看向身后的人,她刚一转身,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温热的呼吸喷薄在颈侧。
虞恬恬反手飞出一张符纸,身后人却灵巧避开,她再攻,他继续躲,几招下来,她竟变得无法动弹。
她怒火中烧,气得咬破了下唇。
身后人嗓音带笑,抬手拨开她耳边的碎发,长指慢慢落到朱唇,低声又轻佻:“看得那么入迷,是好奇?抑或是想尝试?”
他一只手扣住虞恬恬下颌,深不见底的眼眸放肆地打量着这张熟悉的脸,随即,不带一丝迟疑,低头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虞虞:“……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小谢:“……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水妖:“我懂,但我也大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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