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Zrcadlo

1、至此开始

　　“近日，Y市气象台发布了高温橙色预警信号，请市民们注意防范高温天气带来的不利影响，尽量不要到人员聚集的地方，避免烈日下作业，防止中暑……”
　　一间落满晨阳的房子里，客厅的电视机中，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着，茶几上打翻的杯子，碎在地上的盘子和滚落一地的水果，宁静之中，一滴水坠落下来，洇湿了米白色的地毯。
　　粗糙的瓷砖地板从前方缓缓淌过一道暗红的血液，犹如一条曲折的蛇，在接触到地毯后张牙舞爪的吞噬了大片大片空白的絮绒。
　　更多的鲜血涌了过来，在那源头，死鱼般不断挣扎的人，徒劳的睁着大大的眼睛，任凭一口咬在他脖颈处的人狠狠撕扯血肉。
　　良久，趴在地上啃食的人扬起脑袋，嘴里叼着一块血淋淋的新鲜的人肉，嘴一张，咽了下去。
　　他脸上密密麻麻布满暴起的黑色血管，一动一动的，宛若蠕动的黑色长虫，十分骇人。眼球仿佛被一层白翳覆盖，完全不见眼仁。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喊道：
　　“小军，开门！我买了小龙虾，中午一起喝酒啊。”
　　那人以极度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等到敲门声再次响起，他口中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啸，接着猛然朝门口飞奔而去，狠狠撞在了门上。
　　“嘭——！”
　　“卧槽！！”外面的阿华吓了一大跳，他喃喃道：
　　“搞什么飞机啊？妈的……”
　　他把头贴在门上，想听听是什么动静。
　　然后——
　　“嘭——嘭——！！！”
　　门被撞得颤动起来，阿华心里有些发怵，喊道：
　　“小军！阿亮！你们在里面吗？！”
　　回应他的，是歇斯底里的尖啸和更猛烈的撞击。
　　这似人非人的嘶吼搞得阿华一头雾水，他心中隐隐有些害怕，犹豫一阵后，他掏出手机，报了警。
　　等待的过程中，撞击声依然没停过，住在这栋楼里的人经过时都不禁好奇地看上两眼。
　　一名妇女提着一条活鱼走上楼，观望了几下，周围已经站了不少吃瓜群众，他们纷纷猜测是不是里面住了神经病。
　　女人没心思听这些闲言碎语，自顾自的上楼回到了家里。
　　警察来得很快，他们把群众疏散到一边，准备强行打开房门。
　　开锁很顺利，四名警员紧盯着房门，当其中一个按下门把时，几乎是一瞬间，一股迅猛而蛮横的力量撞开了门，一名警察当场被顶飞摔在了地上，发狂的男人满嘴鲜血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警察大声呵斥道：
　　“别动！双手抱头蹲下！”
　　可那样貌奇异的男人根本就不听他们的，还没等警察反应过来，他发疯似的奔向人群，吃瓜群众顿时慌了神：
　　“啊啊啊啊啊！！！别过来！！”
　　“救命、救命啊！！！”
　　“妈呀——！！！”
　　“啊啊啊啊啊啊——！！！”
　　一名幸运观众被扑倒在地，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尖叫，血从他的肩膀上飙出老远，人群瞬间乱成一锅粥，跑的跑叫的叫，还有人不怕死的拿出手机边跑边录像，下一秒，他就拍到那个人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肉沫，脖子一扭，没有眼仁的双眼与自己对上了。
　　他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摔在地上，镜头里，那人裂开嘴，凶残的朝他跑来。
　　警察终于反应过来了，几人合力压住了他，可没想到，这家伙力气极大，三五两下就把压在身上的警察给甩了出去，他尖啸着，又咬伤了一名警察。
　　没有办法，他的攻击性实在是太强了，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哪个神经病这么疯狂，为了人员安全考虑，一名资质较老的警官拔出了手.枪——
　　巨响过后，那人胸膛破了一个大洞，诡异的是，他竟没有倒下，反而转头用毫无生气的眼睛盯着刚刚开枪的人，再次发出了尖啸……
　　“怎么回事？！”
　　“他中枪了怎么还能爬起来！”
　　“快闪开！他过来了！”
　　警察都有点慌了，正当那人起身飞扑过来时，老警官又开.枪了，这次，他对准了脑袋——
　　“砰——！”
　　解决掉他后，几名警察和周围未散去的人员仍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老警官才出声道：
　　“收拾一下，交给法医解剖，看看是不是吸食了什么新型毒品。”
　　说着，他转身走进了房间，刚抬眼，面前的这一幕使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明明刚才还躺在地上被咬烂脖子的人，此刻却站了起来，更恐怖的是，他手里还握着一截新鲜的肢体，正快速的啃食着，而那被扯断胳膊的人，正是报警的阿华，他已经死在了茶几上，头和身体被撕扯开，嘴张得大大的，死亡时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死而复生的“人”发现了他，翳白的眼空洞无比，却精准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老警官，他扔掉断肢，飞快的朝老警官跑去，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整栋大楼陷入了一阵死寂之中……

　　“滴哔——滴哔——”
　　宁静美好的早晨，总是会被要命的闹钟铃声打破。
　　洛野伸手在床上摩挲着，无果。从被窝里钻出来，支起乱蓬蓬的脑袋，满脸的起床气。
　　“草！”
　　催命似的闹铃被主人恶狠狠的关掉，洛野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继续倒头睡觉。
　　“洛野？”
　　妈妈推开门，带着一身油烟味走向洛野。
　　“醒了就起来。”
　　洛野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
　　“知道了，马上就起。”
　　妈妈也没管他，转身就出去了。
　　洛野缓缓睁开眼睛，在一片模糊又昏暗的环境里皱起了眉。
　　几息过后，他掀开被子，神情又变得同往常一样漠然。
　　他趿拉着拖鞋，穿着短T睡裤，边走边打哈欠，屋子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而他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走进卫生间，简单洗漱过后，洛野进了厨房，帮忙端菜盛饭。
　　“爸呢？”
　　妈妈把清蒸鱼从锅里夹出来：
　　“串门，问那么多干什么。”
　　洛野机械的眨眨眼睛，把剩余的盘子都端走了。
　　吃饭时，洛野爸爸回来了，他的朋友在楼上，随便吃了一点便饭就回家了，他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自己新买的茶杯，一句话也不跟他们说。
　　洛野吃饭吃得味同嚼蜡，每一道菜都极为清淡，而他偏生喜辣，他妈妈是吃淡口的。
　　他低头扒拉着米饭，一块夹着刺的鱼肉放到了他碗里。
　　“不要挑食。”
　　妈妈面容冷淡，细细品尝那清汤寡水的食物。
　　洛野夹起鱼肉，正准备往嘴里放，无意间却看见那鱼的眼睛，空荡荡的，汤汁顺着它的眼廓流进嘴里，密密麻麻的尖牙畸形无比，牙根泛着死黑。
　　他突然就没胃口吃这丑玩意儿的肉了，反正其他菜也不喜欢吃。
　　“我吃饱了。”洛野放下碗筷，站起身走进卧室。
　　妈妈一句话也没说，权当他是个透明人，她吃完后，看着这一桌子菜都没怎么动过，微微叹了口气。
　　洛野面朝下躺在床上，一会儿又坐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士力架啃，目光扫过房间堆砌的杂物。
　　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把他的卧室当成了杂物间，什么垃圾都往他房间堆，但洛野浑不在意，反正奶奶的葬礼已经结束，后天他就回学校了。
　　洛野把班长给他发的课程ppt粗略的看了一下，大一的课程内容并不复杂，含概的知识点浅显易懂，他把课件扔到一边，百无聊赖的打开了一部新出的恐怖片，丧尸题材的，画面血浆横飞，特效做得十分不错，剧情惊险刺激，代入感极强。
　　看着主角最后找到疫苗拯救了世界，灿烂的夕阳下逐渐消失的宽大背影，洛野心满意足的退出了。
　　虽然血浆爆得有点假，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反正他看爽了。
　　下午一点，外面传来吵架的声音，洛野早已见怪不怪，躺下刷了一会儿微博，一阵困意来袭，他无意间看到了一篇新发的消息，睡意朦胧的他只看见了几个模糊的字眼：
　　“袭击”、“发狂”、“人吃人”。
　　他脑子里直觉是自己丧尸片看多了，没在意，就睡过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时，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被人追着跑，尽管自己跑得飞快，却还是被追上了，他疯狂的挣扎着，不料那人狠狠一下咬在了他的嘴唇上。
　　手机的来电振动惊醒了做噩梦的洛野，他猛然坐起，冷汗直流，打湿了他的额头和脊背，他一阵恶寒，感觉自己浑身不舒坦，缓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过手机。
　　“喂？”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突然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叫了起来：
　　“我就说野小子没死！你们这群畜生赶紧给我滚过来！”
　　接着对面一阵喧哗声，感觉瞬间围过来了几十个大汉，叽叽喳喳的说道：
　　“洛野你真没事啊！”
　　“靠北！我还赌了三包中华呢！”
　　“去你妈的！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想想人家好吗！”
　　洛野一头雾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王一霸”。
　　这丫的确实是他对床那哥们儿，里面说话的那些人也都是他的舍友，但他咋就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洛野眼皮子突突跳。
　　“你们吃错药了？半夜给我打电话干嘛呢？”
　　对面哑火了几秒，又瞬间炸开了锅：
　　“我靠兄弟！”王一霸首当其冲，“骂你缺心眼骂你脑残都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对你的敬佩！”
　　“我求求你快看看新闻吧大哥！你家那边闹丧尸了！！！”俞彦嘉喊得嗓子都劈叉了。
　　“淡定还是得看我洛哥，丧尸而已，去掉头，裹上面包糠放油锅里一炸，隔壁小孩儿都馋哭了……”万耿幽幽的说。
　　“我的华子呜呜呜……”纪澈仁乱入其中。
　　洛野听得稀里糊涂，恍惚间抓住了重点——丧尸？
　　他难道还在做梦？
　　他把通话界面切换到了微博界面，此时热搜第一条就是
　　“惊！Y市街头突现丧尸！”
　　他点进去一看，铺天盖地的全是网友们拍摄的视频和撰写的事件加照片。
　　他随便点进去一个视频，镜头晃荡得很厉害，街上到处都是逃窜的人群，博主也在跟随人流跑，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我的天呐！啊啊啊啊啊！！！”
　　画面一转，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扑倒了跟在博主后面的一个女人，发疯似的撕咬着女人的肉，血瞬间喷涌而出，女人的尖叫声凄厉无比，却无法抵抗，任凭那东西撕开自己的喉咙，咬掉气管，最后抽搐着痛苦死去。
　　博主吓疯了，瘫在原地镜头正对着那里，全程记录下了这场残忍的盛宴。
　　女人死后，那东西转移了目标，朝着更多人的地方狂奔而去，一路尖啸。
　　博主趴在地上捡起手机，为了博取流量，他壮着胆子慢慢靠近那死去的女人，颤抖着蹲下去，镜头对准女人的面容，口中不停念叨什么“早日超生”“早日安息”的话，顺手将她死不瞑目的眼睛给抚上了。
　　正当他要抽回手，那本该死绝的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属于正常人的黑眼珠此时已经完全被一层白翳所覆盖，她脸上暴起黑色的血管，几乎就在一瞬间，女人咬上了博主的手，只听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接下来的画面就十分混乱了，黑屏了一段时间后，再次亮屏，却是博主自己血迹斑斑的模样，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他正痛哭流涕的给人们诉说着最后的遗言。
　　到此，视频结束。
　　洛野被惊出一身鸡皮疙瘩，他心神不宁的切回通话：
　　“假的吧？开玩笑的吧？”
　　他下午才看了丧尸片，晚上丧尸就真的来了？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一切。
　　对面王一霸的声音略显严肃：
　　“洛野，我们没开玩笑，这是真的。”
　　“……”洛野沉默着，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打开，他家住十楼，打开后黑黢黢一片，只有依稀的路灯能照亮楼下小区的路面，但一个人也没有，更别说什么丧尸了。
　　他的心放下了一半，故作轻松的说道：
　　“网上都是以讹传讹，我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多半是谣言不要信了。”
　　王一霸着急道：“不是谣言！你听哥说……”
　　洛野打断了他，转身心不在焉的说道：
　　“不要说了，这些东西说不定明天早上就没了呢？我明天还要去看我奶奶呢，后天就回学校，别闹了……”
　　王一霸：“不行野小子！你不能出去！外边有……”
　　洛野大声道：“好了！不要说了，我睡觉了。”
　　说完，没等王一霸接话，他挂掉了电话，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心想这就是一场闹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跟梦一样，醒了就散了。
　　他把手一放，却不知碰到了什么，一根钢管从墙壁堆放的物品里滚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了极大的一声响。
　　洛野吓了一跳，皱着眉一脚踢开它，钢管咕噜噜的滚到门边，不动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拍门声，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奋力地击打着他的卧室门。
　　洛野有些白了脸色，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谁……谁啊！”
　　拍门声停顿了一秒，随后声音更密集了，那力气大得仿佛感觉不到手掌痛一样。
　　他又惊又恼，下意识的喊道：
　　“爸！妈！你们在吗？”
　　没有人回应他，拍门声也没有停下，洛野心如擂鼓，又有些担心他的父母。
　　洛野壮着胆子，一步步靠近房门，把手放在了门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