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63、归去来兮

　　房中的女人端坐在榻上等待着他。他看着女人，女人瞧着他。
　　女人眼看着高伯乾脱下婚服换上一件深蓝直裾。然后在晃动的喜光里整理着东西。
　　高伯乾就这样折腾了一夜，在他的大婚之夜。
　　清晨辰时将至，高伯乾早早叫来追随自己多年的家奴将自己昨夜未睡整理好的衣裳东西放在箱子里，然后系数搬走，马车上。
　　那匹马还是林瑜晏表示歉意赠给自己的。
　　家奴浑浑噩噩还睡不醒，这样开春的季节还是很冷，天亮的很晚。
　　几乎是摸黑完成了一系列的忙碌。
　　天色还未亮，新婚的妇人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怀抱着丈夫的喜服看着高伯乾离开的背影。两人一夜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女子看着自己丈夫消失昏暗的清晨里。
　　高伯乾不会在意，这一别就是永生。
　　他一早便差遣家奴赶着车马朝着北门而去。这是他和林瑜晏来时的路。
　　对于家中，高伯乾完全不告而别，甚至未留下只言片语。
　　北门还是清冷一片毫无人烟。
　　昨夜刘懿说的是巳时，但高伯乾辰时就已经站在这里等着。
　　巳时刚到，就看见两辆马车缓缓驾着而来。其中一辆正是林瑜晏的。
　　“吁——！”驾马的家奴叫停了马车，似乎看见了高伯乾从而对着车马里的林瑜晏低语着。
　　果不其然，不出少时，林瑜晏就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身后还跟着低矮的刘懿。
　　高伯乾调整一番自己，笑脸相迎上去，高兴到：“林兄，我同你一起上路。”
　　昨夜从林瑜晏真的跟着刘懿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高伯乾就决定今日同他一起上路，一起回到襄平县。
　　甚至无数次的高伯乾也在嘲笑自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即使三番四次发誓不会再回到襄平县，但是只要有林瑜晏的地方，他会毫不犹豫的前往。绝不后悔。
　　见到整装待发的高伯乾，林瑜晏露出了些微的诧异之色，随即换上那副笑容。
　　这个笑容让高伯乾不太欢愉。
　　这样的假意的笑跟昨夜那一刹那他看着刘懿时眼神里流露出的东西不一样。
　　“既然高兄也要去襄平县那就一起上路吧。”
　　这般好意相邀的刘懿并无觉得不妥。林瑜晏有些为难，他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莫名的害怕高伯乾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高伯乾兴奋的跳上马车，三人一同离开了南海郡番禹城。
　　可这样结伴同行的一路，林瑜晏感到非常紧张和尴尬。
　　高伯乾无意中流露出对自己的关怀让他很不自在。
　　比如到了某个繁华的街市，他总是想着林瑜晏是不是缺这个，或者缺那个。无论他是否需要，只要是高伯乾看上的他都统统买下来再送到林瑜晏的车上来。
　　一路而去林瑜晏几乎半车后都是高伯乾买来送给他的东西。
　　看着那些东西，林瑜晏局促的端坐在马车前方，侧盯这刘懿的脸色。刘懿正坐着，看着那些东西，沉闷的说道：“他赠与你这么多，你欠他的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是啊。”林瑜晏这般与刘懿一同叹着气，也正值此时，高伯乾下车来找他，手里托这些白花花的糕点对林瑜晏说道：“林兄饿吗？方才在上一个城中我买了你爱吃的糕点，很甜的。”
　　说罢长伸着腰将东西捧着递给林瑜晏，车中林瑜晏回眸对视上刘懿无奈的神色，在留意点头允许后林瑜晏方才笑容可掬的接过高伯乾手中糕点。
　　下一刻高伯乾就将自己的马皮缝制的水袋递给林瑜晏，冲他笑道：“吃的时候喝些水。”
　　林瑜晏伸出双手，托着那水袋，眼神中隐隐约约透着一丝歉意和尴尬看着高伯乾的容颜。忽然发现高伯乾的鬓角生出了一丝白发。
　　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多岁了。林瑜晏一句话哽咽在喉咙问不出。
　　直到关上马车的门窗，林瑜晏才在车中低声叹气。刘懿看着他手里的水袋和自己手里的糕点，不禁失声低笑起来。
　　林瑜晏捏起一块点心，入口即化。却不如高伯乾说的甜，反而没有味道。
　　他转手将自己吃的半块递给刘懿，刘懿笑着摇头，推开他的手，故意嘲笑他到：“这是他一番心意，很甜的，还请您慢慢享用吧。”
　　听着刘懿的话，林瑜晏在刘懿面前才敢有的愁眉不展终于笑了。
　　伸手抚摸上林瑜晏笑着时还蹙起的眉宇，刘懿伸手狠狠的想要将它搓平滑。
　　“高兄待着真心实意我看得出，可不免给你生了麻烦。”刘懿说着：“你该与他说个明白，以免日后叫他伤心。”
　　“我从没想过他会对我生出不该有的情分。”林瑜晏这样不解。
　　刘懿含笑间将他整个人捂在怀里：“林玉衍这么美，怎能叫人不爱。”
　　车外春山鸟鸣。一片情意浓浓。
　　高伯乾开怀的坐在车前欣赏着美景。时不时会朝着林瑜晏的车子看上两眼。
　　只要想着那人在那车里坐着，他的世界整个都是明亮的。
　　“明年今时，陛下就要开战。我已得召命回洛阳。届时同我一同上京吧。”刘懿打开车窗，窗边忽然飞来一只绿色的鸟儿。
　　林瑜晏盯着灵动的小鸟说，“你若带我走，就要许我一同征战！再多不易，也算能守在一块儿。”
　　“恩！守在一块。哪怕战死沙场。”
　　鸟儿在车中飞来飞去，完全不害怕。可终究累了。
　　倦鸟始终要归巢。
　　林瑜晏累了，刘懿这么多年也觉得倦了。
　　征战沙场对于他来说。是唯一脱离世俗能跟林瑜晏相守相伴的最好方式。
　　还有一只鸟儿不知疲倦的从南飞向北，从北回到南。
　　不知疲倦。
　　可鸟，总会倦。倦了，总要归巢去。
　　襄平县，时隔多月，终究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