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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刑侦特邀员青荣武 ...

  •   裴攻止虽然犯了大错但却离开禁闭室回到监狱服刑。
      但由于之前的错,他必须回到集训监狱再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也不能接受探监。
      再次回到狱中,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他依旧睡在那个通铺上,但再也不是厕所旁的位置。
      集训监狱的人基本已经换了一遍,总有这样多的人犯罪,这样多的人冲动,这样多的人悔恨着。但到了这里,无论你是谁,都是一视同仁的,这一点倒是挺好。
      但这种一视同仁只是狱警对你的态度,却非人犯。
      裴攻止是傍晚回到通铺休息区的,那昏昏的灯亮着他错过了饭点,当然,这是楚文龙故意安排的,也不值得抱怨,这些时间他的小灶吃着倒也知足。
      只是这里的人几乎换了一个遍,看着一个个生面孔,似乎也早已成为了习惯。不过,大家好像对他很了解似的,看他单独坐在通铺间竟无一人想靠近。
      裴攻止不予理睬这些人的态度,整理好一切便倒在铺间休息,这些天他仿佛第一次能够伸展拳脚的好好睡一觉了,寒冷的冬季每人一个单薄的被褥,却成了这个季节里最舒适的东西。
      闭上眼睛的那刻,他的耳边是繁杂的声音,那些人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这种感觉就仿佛在公共浴室里,蒸汽缭绕,成人的、孩子的、青年老人的说闹声打成一片,这一切仿佛离他很远却又很近。
      澡堂子哗哗的水声仿佛将他带回了过去,他想起了小芽,想起第一次带那个孩子在公共浴室洗澡时,他流露出的那种青涩。
      不过小芽总是在冬季里也火力十足,他会把被窝暖的热热的,让裴攻止一进去就能安睡,会把洗脸刷牙的水也弄得温温的,不至于冰了牙齿。
      这些年……总是特别想他。
      不知道小芽现在何处,虽然是自己亲手抱他远离了那栋废弃医院,虽然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体早已冰凉,再不可能醒过来,但只要一日没能找到尸体,就会存在一丝希望!
      上海的案件,裴攻止也非常关注,特别是小芽的衣服和相片以及那满是福尔马林的浴缸,虽然将死去的人泡在化学剂里很残忍、很不人道,可他竟也有一丝丝的心颤,期待着那是裴小芽,因为那样,至少他还可以去触碰那一切,至少还能知晓他在哪里……
      一觉睡到早晨,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竟无一人靠近。距离他最近的人都隔着一米多,仿佛他是瘟疫,不过裴攻止倒觉得这样的距离他睡得很安稳。
      所有人都起来晨训,有一个孩子看起来很小,他起身的时候意外和裴攻止对了一眼,也许是看见他脸上的疤了,整个人都激灵了一瞬,就连下床的时候都有些腿软。
      裴攻止冷冰冰的起身,仿佛所有人都是空气,男孩站着不动,直到他转身离开才敢跟在身后。
      就这样,转眼过去两月。
      如今已经三月了,春天还有些刺骨的寒冷,枝叶依旧枯萎。
      那个离他最近的男孩大概是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在一日吃午饭时轻轻戳了戳他的肩头,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越狱的那个?”
      看着身前的男人转过身,虽然面无表情,但却威严的叫人生畏,男孩吞吞口水有些后悔,却不想裴攻止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倒像是鼓励,反而令男孩大着胆子又问:“你真的是大毒枭吗?”
      毒枭?裴攻止眉心浅蹙看着男孩,听对方小心翼翼道:“你脸上是越狱时弄伤的?”
      “嗯。”看着这个年纪的男孩,裴攻止总是无法抵抗和他们说话,不过他只是点了点头不予否认罢了,谁知那小子好奇心越发得大,紧跟着追问他:“那你真的是毒枭咯?”
      “不是。”裴攻止在前方打饭,男孩在他身后叨叨着:“可是他们都这样说,还说你越狱就是为了去见一个朋友。”
      “谁说的?”裴攻止觉得有些不对劲,打好饭转身看着男孩。男孩想了一瞬摇头道:“我到这儿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这样流传了。”
      听他说,裴攻止竟莫名觉得好笑,不由竟撇嘴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的男孩一愣,有些被这样的表情吸引了,不由脸颊一红,激动道:“你在笑吗?你看起来不像大哥。”
      “大哥?”
      “就是贩毒集团老大。”
      “我不是。”
      男孩兴致勃勃的说,裴攻止转过身专心的吃饭不再回应。不过,这两个月他也发现了,即便是新来的集训人员也知道他是谁,不知怎么了他好像一下子出了禁闭室就成了名人。
      男孩坐在他身边又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都带枪?”
      “你觉得呢?”看男孩问得认真,裴攻止想了一瞬又道:“你觉得哪个毒枭只判七年?狱中人的昏话你也信。”
      他相信男孩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贩毒这个罪名可安得有些大了,难道只是因为他和周彪走得近?说到底周彪死了,他之前牵扯的事情也不知如何定论,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刚入狱和周彪走得近些被人产生了误会,可误不误会又有什么紧。
      裴攻止在桌面上敲齐整筷子,然后夹一口面,大口大口的吃。一旁的男孩放低声音念叨“七年、七年”,而后忽然放下碗筷道:“今天晨训结束的时候我听见教官在说话,他们正商量怎么告诉你加刑的事儿呢!”
      “加刑?”裴攻止觉得自己听见了个笑话,不以为意道:“你觉得狱警需要考虑我的感受吗?”
      “可我说的是真的!”男孩非常认真,可刚张口还没说下句,便听一名警员喊了裴攻止的名字,他的面还剩一半,与男孩的谈话忽然戛然而止,男孩蹙眉有些担心的看向他,裴攻止放下碗筷朝着男孩瞄了一眼,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离开禁闭室到现在,两个多月里这种预感始终未消散,只是这一刻,听见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仿佛深沉的海底激起了巨浪,就要冲破海面席卷黑暗之城!
      他站起身,影子投射在男孩的脸上,那一瞬间他竟看不清对方的脸。
      裴攻止缓缓向那两名狱警走去,对方没说话,只是将他带到了一所安静的房间里。
      这里没有审讯用的专业椅子,没有任何的监听设备,更像是谁的休息室。裴攻止上下打量着绿白色的墙皮,独自坐在木凳上,手上甚至连手铐也没有,可以说是很‘特别’的待遇了。
      房间的木门是敞开的,两名狱警已经离开有些时间,而后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长廊传来,裴攻止定定的凝视着门扉。
      一个身着正装,拎着黑色公文包,胸前带着徽章的男人走了进来。
      对方轻轻转身关上了门扉,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言不发,但站在桌前拿出了包内的一叠资料递在了裴攻止的面前。
      男人轻轻勾唇,没有任何笑意。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仅给了一个眼神,示意裴攻止看完他手中的东西。
      裴攻止犹豫了一瞬,靠近桌边翻看那些资料。
      这些全是十三年前的旧档案,纸质看起来就有些年头,而泛黄的相片中他看到了一辆车,那一瞬间他的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听见了几声烈烈的枪响……
      一场久别的大案拉开了序幕,他就坐在那辆车里奋力的开往前方……
      所有的资料都萦绕着一件事——跨江大桥枪击事件!
      这辆红车正是邹贵的,也就是卧底桑陈。车辆仿佛在大桥上行驶,枪战一触即发……
      有一张相片模糊的拍下了一个人的侧影,那个时候车横在大桥间,桥头有探头装置,但时间太久,当时的装备水平不够,所以并不能拍的很清楚,可是裴攻止知道,车里坐着的正是他自己!
      时隔多年,再看见当年的自己,时间仿佛真的停止了。
      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呼吸也不曾改变,只是那双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看到这样的裴攻止,男人就知道,他没有来错!
      对方很快开门见山道:“当年你只有二十岁,那天事发你就在这辆车上,车被你开到S市的盘山公路,你应该跳车逃走才躲过一场劫难,对吗?”对方不紧不慢的反问,而这突如其来的审讯让裴攻止有些厌烦,赤明诚的事情才结束没多久,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几天安稳,却又有人来问他更早以前的事,他的反感是一目了然的。
      看着他不配合不言语的态度,对方又道:“当时你跟邹贵跑车,出了事你丢下他一个人跑路,我想知道,这些年这个邹贵有没有再联系过你?”
      裴攻止缓缓抬眸,一双眼睛凶狠的盯着男人,沉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并不是专业的审讯室,男人也看了看四周,拿出几张相片在他面前排开,解释道:“这个案子是机密,只有我能和你谈,所以不能有监控。”
      “也就是说,我答与不答都一样?”裴攻止紧绷的下巴微微一动,有几分轻蔑。男人直起身盯着他,想了一瞬,略带威胁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有的不配合都将在你二十年的刑期上再加几年,除非……你想老死此地。”对方说的很轻松,慢慢躬下身距离裴攻止很近很近,他看见这个男人脸上的疤,有些遗憾道:“监狱的日子不好过吧?再厉害的人其实也难以施展拳脚。”
      裴攻止侧眸盯着他,两人目光交汇,他重复着男人的话:“二十年?”
      “狱方还没告诉你吗?你与十多年前这桩跨江枪击案有关,川省的事情我想你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了,经过警方调查,川省查处的千斤毒品与当年的货物息息相关,或者说是出自一个组织之手,现在唯有你与十几年前的案子有关联,如今刚好并案侦查,合众国最高检已对你提起公诉,势必要将当年之事追查到底!”
      “你在说什么啊。”裴攻止的态度有些吊儿郎当,不屑一顾。因为他真的有些发懵,十几年前的事他也是受害者,到后来警察也只是照例询问几次便再也没找过他。
      “你今天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未来都会成为呈堂证供!”男人说罢,将放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拿了出来,端坐在他对面道:“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答,只是,你必须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
      “没什么可说。”裴攻止淡淡道。
      然而,对方并不理睬他的态度,自顾自的问道:“那辆车去哪儿了?”
      他蹙眉抬头凝视着这个令人反感的男人,中年男人也以同样不输的气势看着他,又道:“被你丢在盘山公路的那辆运输车最终去了哪里。”
      裴攻止不语,对方眯着眼睛再次道:“你越是不讲,就说明问题越大,自己好好考虑。”
      “这桩案子连警方都不查了,时隔十几年,我不记得。”
      “十多年前不查是因为线索断了。”
      “既然线索断了又如何去查?”
      “你是唯一与当年之事有联系的人!是除了邹贵唯一近距离接触过那批货的人!”对方字字珠玑,裴攻止若想对付他只需要闭口就行,只是他也想要知道,十多年前的案子究竟怎么了,何以忽然来查。而对方的所作所为看得出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样子。
      裴攻止盯着对方,僵持了片刻,忽然向后一仰,靠着椅背,勾唇时脸皮却是纹丝不动的:“您不是说了……被我丢在盘山公路了。”
      感受得出裴攻止是一个相当顽固的男人,其实早在这次见面之前他已经做过很多工作了,包括与W市局的秦树忠同志见面。裴攻止的态度很明显,无论对谁,无论任何事件都不足以他开口,但他又的的确确是个最佳突破口!
      男人倒是悠然的点了一根烟,伸手递给他,裴攻止拒绝了。
      对方在烟雾缭绕中忽然说起了过去:“当年追你的那些人全都死在了盘山公路,包括追击的二十多名警察和十几名罪犯!四十多人无一生还,这件事被当年的市长压了下去,我想电视报纸应该都没有报道吧。”对方顿了顿,深呼一口气又道:“没有监控,没有人证,邹贵消失不见,当年那件事,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了……和我一起上过警校的朋友,一个宿舍八人,有三个死在了那场案件中,当然,这不是私仇,可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旧案重查的这天,你曾经当过兵,哪怕为了正义,为了可怜可怜我那一丝战友情,我由衷的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
      说实话,那一瞬间裴攻止从那个男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愤怒,但他不是不说,只是他也不过是个驾车跑货的,如果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可是男人却不愿放弃,忽然红着眼,瞪着他,他额头上的青筋做不了假,那是真的痛苦:“后来再赶到现场货车已经不见,死去的警员一共二十多人,十一个被枪支当场打死,余下的十七个就挂在山顶的九棵松枝间……只有头……没有身!敌方在枪战中死了七人,余下九个也死在山顶,是被机枪扫射而亡。对方做事极其狠辣,连自己人也一个不放……我想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谁?你们到底在帮谁运货!现在,只有你能给我一个答案!”
      看着红了眼眶的男人,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沙哑,他真的不像一个专业的警察,把这样的情绪暴露给别人,但是,裴攻止听到他的陈述后也沉默了。
      关于当年弃车之后发生的事,仿佛一瞬间历历在目,但在漫长的沉默后,他只是叹了一句:“当年我只是个运货的,一趟车提六千,贵人哥对我要求就是从不问及货物来源和主人,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对于你战友的死……我无能为力。”
      “当年警察查问,你说拉货的地点在C市的一个私人工厂,那个工厂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裴攻止知道这个答案不会令人信服,对方看着他,显然有些蔑视,不过他也耐心的做出了解释:“我是零点被喊起来拉货,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工厂外,我对地形不是很了解。”
      “那离开的时候呢?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样的厂一个地区就有几十家,我已经记不清了,山路根本没有地标和建筑,更没有灯照明,当时是晚上。”
      “你当年是怎么逃走的?”
      “贵人哥喊我开车跑的。”
      “你是怎么从盘山公路逃走的?那些人和警察紧追其后吧?何以都死了而你一个小毛孩还能活着?”
      裴攻止不言,盯了对方片刻,反问:“你又是谁?”
      他给不出答案那就不说,这是最好的方式。
      男人凝眸,轻轻揉了揉眼睛,垂下手时声音缓缓响起,那样的浑厚有力:“合众国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特邀刑侦专家,现任S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总队长——青荣武!”
      男人看着他久久才道:“此次负责侦查十多年前的跨江大桥枪击案,以及仁寿制药假疫苗案,同时并查川省苗寨乡村特大制毒案,暨‘1117’案主要负责人!”
      裴攻止淡淡的看着他,这个人的身份的确了不得,不过他没什么可交代的,沉默片刻后,只是淡淡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沉默,但有件事我不妨告诉你,也希望你能想明白。”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酷道:“当年跨江案半年后,你曾经到一家金店兑换过钱币,那块金条后被金店店主送到公安机关,虽然这件事被压下去了,直到今天,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只要那根金条过过你的手,你就脱不掉干系!”
      裴攻止的脑中一晃,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那金条他换了几千块,当时金店的老板并不在,想了一瞬后他解释道:“货车已经损坏,金条是我临走时在地上随手捡的,说明不了什么!”
      “我说了!你是当年唯一的线索!你的话既作数、但也不作数!你这番解释也说明不了什么!”
      “一个二十岁的男孩能做什么?一个人杀掉几十个壮年男子?”裴攻止反问。
      “你知道那金条是哪里来的吗?”男人绕开他的质问,严肃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解释道:“那批黄金是国行金库的失窃品,那根金条上标识着序列号、等级、厂家商标、精确重量以及生产年份!如今还作为证物收在警局,金店老板愿意作证,你知道这背后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对吗?你已经以盗窃国家财产被起诉,而你参与的运输事件,因情节严重,很有可能终身监禁,所以你最好配合我的工作!”
      “那我也再和您说一遍,”裴攻止毫无惧色,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跑运输的,事发便听车主要求开车离开,其余一概不知!”
      “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车和货到底消失去了哪儿!”
      “我停在哪儿自然就在哪儿!”
      “看来这次的谈判并不顺利,我要问的已经说完了,我很忙,如果你想起来了就告诉狱方,我会再来找你,如果想不通,监狱就是你的下半生!”男人说罢,当即起身,独留裴攻止一人坐在这偌大的房间里发呆。
      他万万想不到会节外生枝,出现这样一幕。
      送他回去时碰上楚文龙交接班,他正巧看到裴攻止被两人带着仿佛正从什么地方押回监舍。
      心中忽然感到一阵不安,楚文龙上前向两人询问,对方很是恭敬的向他点头示意,楚文龙昂首挺胸,至少在这个监区里目前他的官衔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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