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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变劫 ...

  •   W市的一月雪花纷纷扬扬,白雪皑皑的世界仿佛一切都变得宁静而安详。禁闭室一块四方的窗户下,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学,裴攻止依然蜷缩在角落,动也不动。
      灰暗的眸子凝视着白雪,却怎样也映不出那抹无暇的光辉。
      他的指尖始终在水泥地间贴着,仿佛在绘制蓝图。
      白雪落下来,扑扑簌簌,周围是那样的安静,这天地间似乎只有这样大,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铁窗被拉下,一个馒头丢了进来,送餐的人冷冰冰道:“三次提审定在大后天了。”
      裴攻止不曾抬头,也不曾去捡地上的馒头,那雪地里压着的至少还有四五个。他多天未进食,因为这些天他忽然想通一件事情——人,要么人下人,要么人上人!
      只是吃个馒头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该是十多年前的他,也不是部队里的他,而是现在与未来的复仇者!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送饭的有些不耐烦,裴攻止缓缓抬眸,目光轻飘飘的根本不知究竟看向了何处。他忽然起身,踏破那片白雪之地,脚印深深的凹陷下去,仰头间,雪花落在了脸庞,深呼一口冷气,外面的世界真好!
      外面的世界有小芽,有歧路,有赤明诚,还有仇敌!
      “你神经病犯了?别跟我们惹事!听见没?”对方教育着他,并不觉得危险已经来临。裴攻止不想越狱,也不会杀他。但是,这个人实在很聒噪。
      沉重的脚步仿佛坠着一千斤铁,他的脖子轻轻一晃,发出咯吱的响声,灰暗的眼中有一张模糊的脸,他只看见那张脸上的嘴,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叫人恼怒。
      “呕——!”也许送饭的人不会想到,那个人在一瞬间,从只能伸进一只手的窗口死死摁住了他的脖子!
      七尺大汉的双脚睁着扎离地,即使双手用力的掐着那只手却一点反击的余地也没有。
      裴攻止的身体在铁门之后,那反而形成了一道坚硬的屏障,对方只能用力的扣动他的手指,可是,这仿佛是钢铁铸就的手臂,裴攻止没有一丝一毫的撼动。
      铁窗口窄小的缝角里警员看见一只黑洞洞的眼睛,仿佛万丈深渊,凝聚着所有的光辉死死盯着他,那声音从齿间轻轻吐出:“素炒生菜、花菜、四两米饭,去吧。”
      “你……你……”对方根本说不出话来,但裴攻止知道他想说什么,手上的力道紧了紧,男人挣扎着双腿,重重的踢了两下铁门,只听裴攻止道:“告诉楚文龙,水静、船止,否则,周彪的死就能让你们鸡犬不宁!”
      “咳咳咳……”
      咚的一声,男人落在地上,双手摸喉,狂咳一阵。裴攻止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转身一脚踢开馒头,那馒头硬的撞了墙咚咚响。
      他一屁股坐回原地,闭目养神。

      方才送饭的人不爽的抱怨着,山炮看他神色不好,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禁闭室看一眼犯人就变了个人似的。”对方依旧揉着脖子,面色还是通红道:“我吩咐厨子开了小灶,等下你帮我个忙吧。”
      “怎么?”
      “帮我把做好的饭菜送给禁闭室里的那位!”
      “你怎么不自己去?”
      “他刚才差点把我掐死!”
      山炮听了有些不可思议,转而问他:“那你怎么也不呼救?”
      “呼救什么!我本来就不能去见他,如果不是楚警督安排的跟他说两句话谁愿意去呀!”男人不爽的抱怨着,山炮倒是觉得机会来了,于是热情好心道:“我帮你送就是了。”
      “真够朋友的!不过,这事儿你可不能跟楚警督说起啊,他吩咐了谁也不能见他。还有,你小心点,离那铁门远点!那人伸个手出来就能把你掐没气儿!”
      “放心吧,你不是还好好的,他不会杀人的,想必只是觉得吃的差了些。”
      两个人聊了两句饭菜就好了,看一眼那两盘素菜加米饭倒真是队长的风格。虽然说部队里要求膳食营养均衡,伙食都很不错,可是他却从来不吃肉类。
      打开禁闭室的小铁门,他看见裴攻止就闭着眼睛坐在角落休息。山炮敲了敲门,裴攻止起身径直走来对他道:“每道菜你都吃一口!” 山炮倒是听话的捏了两口,裴攻止看不见他的脸,只伸手接过饭菜,吃饭前他又在米饭里捯饬了两下,忽然发现另有乾坤。
      他倏地弯腰抬眼,方才发现铁窗那边站着的是山炮,山炮给他递了个眼色,轻轻一笑,裴攻止不动声色的转身拾起地上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咚”的一下砸在了摄像头上!
      这大概已经是禁闭室里更换的第二个摄像头了。
      就在米饭底部有一叠四方的纸,拢共也就三四张,裴攻止一边吃菜一边阅读,最后将那四张纸冲入了厕所的下水道中。

      楚文龙第二日上班,听说了昨天他的“丰功伟绩”第一时间便去禁闭室看他。透过窗口,他的第一句话说不出带着讽刺还是佩服的意味道:“你真是越发猖狂了,打了人还弄坏了摄像,你知道这一个摄像装置你得劳动多久才能买下吗?”
      裴攻止吃着营养的早餐,柔软的馒头和一碟咸菜,还有一碗米粥。看着他连吃这样的东西都香喷喷的,楚文龙忽然有些看不上他,道:“明日就是提审了,我听说他们还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楚文龙没想过他会这样诚实,他顿了顿,又问:“是谁?”
      “能让我开口说话的人。”
      气氛冷了一瞬,裴攻止吃饭的样子就连一碗清粥都能吃出满汉全席的感觉,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仿佛是一种活着的态度。楚文龙盯着他半晌,缓缓才道:“如果我什么也不想让你说呢?”
      “我什么也不会说。”裴攻止忽然一转话题,抬眸凝视着铁窗外的男人,倏地一勾唇,却未曾有一丝笑意道:“说周彪是怎么死的吗?”
      “死无对证!谁又会去查一个犯人呢?”楚文龙不吃威胁,反而镇静自若。裴攻止倒也不认输,冷淡道:“如果这个犯人与十多年前秦树忠之子的死有关,你觉得他会如何?”
      楚文龙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等待着……因为他总觉得裴攻止的话还有下文。那人果不其然,顿了片刻后将吃完的饭菜送出窗口,躬身凑向楚文龙道:“楚警督有兴趣和我换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今日来人的命。”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一个完全与他无关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有人追踪他想要对他不利,而我要换的就是他的那份平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楚文龙露出的不解是真真切切的,裴攻止的唇角却缓缓一动,带着一种无惧的轻蔑:“楚警督不懂不要紧,但赤明诚怎么出的事你一定知道,只管把我的话带给那些人就行。”
      楚文龙似乎有些明白,看来那些人对今日即将来此面见裴攻止的人也下手了,他想了片刻,也算是应下了,问他:“你想用什么换?”
      “你们想要的——一切!”
      楚文龙凝视着裴攻止的脸,却也轻蔑的一笑,摇头道:“我凭什么要信你?”
      禁闭室里的男人朝后退了一步,站在雪花纷飞的天井下,仰头望着那片苍茫的灰色天空。他不再说话,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缓缓瞥向了铁窗外楚文龙的半张脸上,就是那样的一个眼神,清冷没有情绪,但却带着不屑欺骗的蔑视,两人之间忽然静了下来,楚文龙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强而有力!
      最终,他收回了目光,依靠着铁门声音暗哑的质问裴攻止:“你为什么相信我们得到东西就会放过他?”
      “不是放!是保!”裴攻止特意强调了他的意思。
      今日放过陆歧路他日还会伤害他,而他要的是保护!
      楚文龙沉思了片刻,裴攻止开口又道:“你若守信,两相平安,你若不义,我自不仁。我会让他将东西给汉中局一个叫熊义武的男人,你亲自去取,只需要在我入狱时的衣兜里找到一张写有他电话地址的纸条他就会给你。”
      “我不明白。”
      “楚警督想明白什么?”
      “你将那些东西都给了我们,岂非白忙一场?岂不是辜负了赤医生的一片心意?就算你将东西转手那个熊义武,我们又怎么证明你没有让人备份?”
      “你们平安,我要保的人就能得平安。就算我留有备份,他日你们败露,难道不会下手对付我要保的人吗?该担心的是我才对。”裴攻止这一番话说的不错,楚文龙倒是有些心动,但仍觉不够,就在他犹豫之际,裴攻止忽然又道:“楚警督认识崔神手吗?”
      听见这个人的名字,楚文龙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凌厉的看向裴攻止,裴攻止却目空一切,暗然道:“为表诚意,我还可以给你们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我想崔神手会感兴趣的。”
      “什么?”楚文龙的这句问话反而让裴攻止确定了他们之间是相识的,就算不熟,但一定有关系。裴攻止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十多年前,1113裴姓少年虐杀案……全盘录像!”
      裴攻止的条件越来越奇怪了,有些超出楚文龙本身的管辖,然而,裴攻止却忽然像打开了话匣子,自言自语道:“十多年前,这盘录像有人亲自放在了我们的门外,我想此人的本意是希望我们将它作为最有利的证据,但由于某些缘故,最终没能成为呈堂证供。录像里有崔神手,我想了很久,一直觉得他们不会做出那样无理智的挑衅,当年的案子还在追诉期,我把录像给他,算作投诚,求他放过我的朋友,免得他像明诚一样。”
      赤明诚的案子一发,陆歧路上传了视频,裴攻止看过那则新闻,他知道崔立民是个狠手,赤明诚的事始终是自己引出的,为了当年的事,陆歧路也一定会深陷其中,崔立民的心狠手辣从十多年前小芽的事件中他就已经见识到了。现在的他只想极力的为陆歧路求得一点安稳,他经不起至亲至爱的再次离世,没有什么是比那个人更加重要的存在了。
      楚文龙却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道:“十多年前,我才十几岁,你说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楚警督想要什么?”裴攻止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一瞬间就能明白楚文龙的意思。
      他无非是觉得上面的人得到了好处,崔立民得到了好处,而楚文龙还没有。
      楚文龙想了想,道:“我的走狗死了,要么这样……等你出狱了,就做我的狗吧?怎么样?”楚文龙嚣张的笑,裴攻止还是思索了片刻,答应道:“可以。不过,我也有句丑话说在前面。”
      “你说。”
      “他若平安,你们就是功臣也可以用我的东西邀功;他若不安,我能出去一次,就能出去第二次,在这所监狱里还有比禁闭室更密闭的空间吗?”裴攻止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怪笑,眼中透着一股戾气,他不爱笑,也从不笑,这种神情无遗是一种挑衅。
      楚文龙蹙眉,慢慢躬下身,透过窄小的铁窗向上看去!他只能看见四分之一的天井,然而,天井的钢筋条却已经向两边弯折,中间空空的完全足够裴攻止这样的身形穿过。
      他的衣服湿漉漉,上身有些半干,楚文龙面色骤变,眉心紧蹙,心脏猛跳了一瞬,那是一种遇见劲敌时的恐慌。但楚文龙知道,明日要来见他的男人对于这个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楚文龙倒是觉得正中下怀,于是也向他提了个条件,他将怀中早就想给他看的照片拿出,穿过铁窗,警告道:“我也和你说件严肃的事,日后你出狱如果见到这个人,记得,离他越远越好!否则,我也会对你要保护之人不客气。”
      裴攻止静默的盯着相片里的孩子,即使对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带着一双毛茸茸的兔耳朵,坐在欧式椅间,手脚脖子上绑着红色的带子,穿着一双粉色的芭蕾舞鞋,但依然能看出对方是个男孩。只是,看得出这个男孩并不开心,除了不开心,甚至显得特别木讷。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楚文龙收回相片,非常严肃的再次警告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总之记住我的话不会错!听见了吗?我未来的……走狗!”
      裴攻止凝视着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有些得意,因为楚文龙和他一样,也正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敌人!他们,注定谁也威胁不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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