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海之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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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的世界黑得可怖，唯一的光源竟是从一个少女胸膛中发出来的淡淡金光。这颗小鸟般跳动的金色心脏，像在宣誓自己带了的新生命一样，照得这永夜漆黑的海底一片柔光。
叶帆看着老人从海底取出的宝物，此刻在自己被柔光照得透明的胸腔里跃动着。她体会着久违的呼吸，心跳，甚至饥饿，寒冷，美艳的小脸上涕泪横流。
虽然之前一直被焚天的仇恨驱动着，似乎已经看淡了生死，但哪一个少女又甘心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在最美的花季逝去？
她努力咽下眼泪，跪对着面前再次失去意识的老人，双手颤抖着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刚操纵小船沉到海底，似乎耗尽了老人最后一丝力气，现在这老人身上的生气已经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与面前躺个死人也并未有什么区别。
他身上虽看不到伤，但是脸色却比之前负伤时还要苍白，这苍白近乎透明，等等，透明？
叶帆抓起老人干枯的手，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老人的手掌后面透出来，破旧的小船透过老人佝偻的身子隐隐可见。
这老人竟然真的在慢慢变得透明！同时另一件怪事也在发生着，老人脸上的皱纹正在慢慢变淡，眉间深壑似的川字纹也缓缓舒展开，竟隐隐透出点星眉剑目的影子，再看过去，这哪还是一个老人？
老渔夫透明的面庞竟然返老还童成一个雄健果决的中年人面孔！
这时，这老人，不，应该是中年人睁开了眼睛。不同于老人昏黄浑浊的双目，他的眼神炯炯，似乎含山川万物，大气而深邃。
叶帆见他醒了，赶紧松开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
“……老……老……前辈……”
到了现在这地步，叶帆就算是再不了解这个世界和这群“仙人”们，也知道这老渔夫是在拼命保护自己，还不惜豁出性命，要重铸她的身体。
她平生伏低做小无数，无一不是表面恭敬谄媚，心里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早死早超生。这一次却是打心眼里感激再造之恩，往常那些张嘴就来的“老神仙”，“大恩人”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别别扭扭挤出来一句“老前辈”，便不住落泪。
她见这眼前的中年人不答话，只是看着她，勉强收了哭声道：
“老……前辈，是我叶帆对不起你，这辈子我还有一场大仇要报，等报了仇，我这条命便是你的，随你一辈子……”
但转念想到，这半透明的中年人眼看也是风中残烛，自己这誓愿便显得不是那么诚心诚意，便改口道：
“我这条命便听从你的儿子孙子再差遣。”
等这话说出口，又觉得慷慨得过了头，心里不禁隐隐盼望这老渔夫没有什么后代。
见面前人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只求您老人家载我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待，待我报了仇，随您怎么处置！”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甚是慷慨激昂，心道：
“罢了，如果他真能带我回去，等我杀了那肥畜生，这辈子也就没了牵挂，不管他有什么狗儿子龟孙子，我都当牛做马了便是！”
这中年人似乎才第一次细细地打量起了叶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道：
“你是回不去了的。只能向前。”
叶帆一下着了慌，听着这中年人语气不像是作伪，就急问：
“那我往前去哪？不行，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老前辈，求求你，帮帮我吧！”
说着便不停伏地磕头，把这破船磕得“咚咚”直响。这中年人感受着她身上与故人一摸一样的气息，却做着这卑微的样子，微怒呵道：
“这般下作谄媚之态，再莫让吾看见！”
这老渔夫岁月倒转，变成中年人后，似乎性格也跟着发生了变化，那颓丧厌世之态一扫而空，反而有些鄙睨世人万物的霸气。
叶帆嘴上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你那么厉害，当然不了解我们这些小人物的难处。”
这中年人见她坐好，却还不住落泪，无奈只得又开口道：
“你要去鲲鹏岛，到了那里，你或许还有机会回到凡人的地界。”
叶帆眼中一亮，带着哭腔急问道：
“鲲鹏岛是什么地方？多久能到？上了岛，我要怎么回去？”
那中年人似乎已经被她的无知弄得有些不耐烦，只道：
“鲲鹏岛是什么地方，到了你自然知道。”
等叶帆再一一追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刚才天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我为什么能重新有肉身，你为什么要救我等等问题时，中年人只是淡淡答一句，“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便又是一言不发了。
末了仅是交代，不论发生什么，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她身上的那颗金色心脏，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她死而复生之事。
叶帆腹诽，“死而复生的事，老子不用你说自然也不会多嘴，但这怪心脏一直发着光，想别人不知道却很难。”
可当这个想法一产生，心脏的光却熄灭了，叶帆悄悄拉开衣襟看胸前，却只能看到洁白光滑的皮肤，与一个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心想这心脏必还有许多神奇之处，改日一定细细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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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修道之谓……之谓什么来着……诶呦！”
叶帆的手心上已经被一条水草编成的小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
中年渔夫恨铁不成钢：
“短短三句话，竟记了一上午还没有记住，这饭不吃也罢！”，说着便把手中端着的一条烤鱼远远扔进了海里。
“诶诶诶，老前辈，我错了，我好好背，好好背……”
叶帆眼睁睁看着那香喷喷的烤鱼被海中的鱼虾一点点吃掉，肚子里更感到饥饿，又绞尽脑汁地开始想上午看的《中庸》里的开头。而中年渔夫坐在船头，一只手拿本书慢慢看着，另一只手持一根吊杆，悠闲地钓鱼。
中年渔夫似乎不想使用法力，两人在昏暗的海底，这么慢慢悠悠地划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叶帆已经背完了《大学》和《论语》两本书。
中年渔夫见叶帆复杂点的字都不认识几个，从头到尾读完过的书更是一本没有，便过上了当老师的瘾似的，硬逼着叶帆读书。
虽然这海底下不缺鱼虾，但是叶帆一旦书背不下来，也是一口都吃不上，这一路过来是过得半饥半饱，再加上要背些艰涩的书籍，真真是度日如年。
忽然这海底的景色一变，到处游来窜去的小鱼小虾都渐渐不见了，空旷而幽深的海底，连一条鱼，一块海草，一片珊瑚也没有看见，海底也没有泥沙，平整得像一块巨大无边的大理石。
中年人忽然警惕起来，操纵着罩着铁钵的小船，走走停停，一会儿又改变方向绕道而行，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行了许久，中年人一直没有停下来让叶帆进食喝水，中年人自是无知无觉。但已经恢复了肉身的叶帆却饥渴难忍，但每每想开口撒娇耍赖，中年人总是严厉地瞪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出声，她也只能是饿得头昏眼花。
所以在她看到眼前那一座熟悉的，发着红黄灯光的建筑时，还以为自己饿到产生了错觉。
待中年人讶异道，“此为何物？”
她才知道原来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熟悉的m字母，道：
“这个晚辈倒是知道……”
“这是麦当劳……”
中年人皱着眉，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叶帆闻着从店内飘来的食物香气，口水激喷，肚子也咕咕直叫，不禁喃喃：“来一个麦辣鸡腿堡......”
人在说一些话时，是不期待听到回答的，特别是在对“一个充满奇幻鬼怪世界中神秘海底凭空冒出来的麦当劳”自言自语时。
所以在当叶帆听到有人热络地招呼道，“诶~~~好嘞，麦辣鸡腿堡一份，请问您要单点还是套餐”时，便有一种超越了惊悚的荒唐感。
麦当劳的窗户忽然冒出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满脸横肉，脸色黝黑，这大汉戴着墨镜，声音粗犷，挤在狭小的窗户间显得极其违和。
他该干的活似乎是夜总会保镖，或者再不济，也该赤膊练个夜摊，烤个羊肉串什么的。
叶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看向中年人。只见中年人面色凝重，浑身紧绷，给了她一个“跟上”的眼神，便率先走进了麦当劳。
在这种诡秘海底明晃晃摆着的麦当劳，明显不会是只卖套餐这么简单。但现在已经被对方挡住去路，便不如顺水推舟进到店来，免得过早短兵相接。
看着眼前满溢着香味的香辣鸡腿堡，卷曲薯条，大杯冰可乐，大鸡排，麦乐鸡，草莓新地……叶帆重重地咽了一口口水，又征求地看向了中年人。
中年人自从进店后就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墨镜李逵”，此刻敷衍地冲她点了点头，看来这食物没有什么问题。
麦当劳对于叶帆来说是奢侈品，她只在同学请客时，吃过一次。此刻咬了一口汉堡，酥脆嫩滑的鸡肉带着点点辣椒的刺激，让叶帆嘴里还嚼着，便等不及要吃下一口。
大嚼特嚼中的叶帆和又陷入沉思的中年人，没有什么好瞧的。而正在这个时候，离他们万万里之远的高空中，正进行着的一场密谈，却是十分有趣。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海之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