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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成长代价 ...

  •   金曲奖余波还在各大报刊角落翻滚,金像奖迫不及待地掀开一角神秘的披风,欲遮还羞勾引好事者的目光。秋浪金波粼粼,冬夜已蠢蠢欲动。
      “让佣人收拾吧。”
      “不,我自己来比较放心。”
      萧依莉无奈地摇摇头,眉角却不自觉地笑意飘摇,望着眼前男人固执地放下公司一干事务,亲自为自己打包收拾行李。
      “药和病历放在这个蓝色的小包,我会关照随行护士的;这边放护照签证等等出行文件,哦还有你喜欢的书,放在这个包最下面。”
      略凉的手搭上手背。
      “皓薰……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术失败了,我离开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金皓薰一顿。
      “不要回避这个问题,你我都知道成功率!”
      温柔而执拗的紧逼,让经纪人浑身紧绷,他不自觉地弓起身子,就像一只猛然受惊的刺猬。
      “你会不会把我放在心里的一个位置,不管以后爱上谁,那个位置都无人可替?如果我现实里活不下去,可不可以在你心里找个住所?”
      一股大力毫无预警地袭来,将她结结实实卷进沉闷的怀抱。
      萧依莉后悔地闭上眼睛。
      明知他不是那种擅长甜言蜜语、玩转海誓山盟的男人,却依旧希望能听见一句“这辈子你是唯一”;尽管他一直鼓励自己开刀,但真的得到她肯定的答复的时候,居然一下子软靠在墙上,还要强颜欢笑;生死一线间的挣扎,红尘若即若离处的恋恋不舍,突然让她对接下去要嘱咐他的话,生出无尽倦意。
      只要活着便好,何必苦苦相求,苦苦相逼。
      可那些话,不说不行。对于在阴阳界求存的萧依莉来说,最珍贵的是每一口呼吸;而对于习惯空气包围的健康人来说,功名利禄大过天。什么立场说什么话,她必须为他考虑多点。
      “对不起皓薰,我不该问那样的傻问题。”她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抱住。
      “皓薰?”
      ……
      ……
      ……
      “我做和尚去!”
      “嘎?”
      金皓薰从她背后拔回脑袋:“你死了,我做和尚去!”
      萧依莉“噗哧”笑了出来。
      “金宝玉啊,你也玩混世魔王那套?人贾宝玉死个妹妹就做一次和尚,那我也来算算,你准备做几次和尚?”
      “他有很多个妹妹,我只你一个。你死了,我做和尚去!”
      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尾音带着委屈的呜咽。
      真傻,这么傻的台词,最烂俗的电视剧也不会用,他却像发了痴的宝玉,傻傻地执念一头,见了船就哭,见了林家的人就打。萧依莉深深呼吸,第一次发现病房的空气也可以那么美好清新,最憨厚的表白也能从脆弱不堪的心脏里调理出浪漫。
      “听着,听着皓薰,”她费劲地把他的头放正,严肃地说:“我去美国后,这里还会发生很多事情……”
      “我管不了!我已经办好了护照,跟你一块儿走!”
      “金皓薰!”她第一次大声吼他,深色瞳孔似乎飘出粉色花瓣,一时看晕了他。
      “不要傻了,你不能离开这里。方若绮还有很多动作,你会有大好机会夺回公司!”
      他依然保持那副呆傻表情,双手死死抠住她的袖口,仿佛她随时随地变成樱花飘开。
      “下面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第一,我得到消息,商业街马上要招标,记住,不管什么情况,你一点点都不要沾上!不要在一个陌生的地界做你毫不熟悉的事情,伺机等待,按照我们既定办法一步步走下去;第二,时刻关心郝友乾的动向,他是股界大亨,不会对这块肥肉不闻不问;第三,不管纯真年代目前怎样低调,一定要跟杜云芊做好外交——看着我皓薰!把这些工作做好,等我回来,听见没有!”
      金皓薰的魂被萧依莉柔而坚韧的声网一罩,不甘不愿地回来。
      零散不成形的思绪让主人表情看起来一片茫然,他无力地充满企求地望着依莉,就像第一次走到幼儿园门口的孩子。
      “我很累,你知不知道?依莉,我真的很累。如果我的累能让你不去手术都能康复,我累死也甘愿,被方若绮玩死也开心!有时候想想就这样算了,抱着你,我们活到哪里算哪里,不做手术就不做手术了,公司倒了就倒了,你爸爱捅死我就捅死我……”
      纤长的食指轻轻敷上绝望过度像濒死的鱼上下翻着的唇。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不是抛下一切不管不顾,而是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给对方最大的能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回归,我必须回归手术台面对死亡,你必须挑起公司大梁,面对我父亲的责难;你想,连欧怡青都回归欧氏,纪翔也认祖归宗,我们得做得更好对不对?”
      “你说什么?欧怡青?”
      萧依莉微微一笑:“这个消息暂时没有公开,不过错不了。欧怡青已经答应接掌欧氏企业。”
      “那么……那么……”金皓薰惊愕地合不上嘴。
      哪里不对,一定哪里搞错了,他虽然不清楚欧怡青与纪翔,与关古威的详细关系,但毕竟三人都在旗下待过一年半载,欧怡青对于家族控制的抗争有目共睹,艰辛的自我证明,最后只换得萧依莉一句轻飘飘的回归,莫不是天大的讽刺?
      萧依莉把头轻轻放进他怀里,柔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回归不代表回到原点,也可能是一种螺旋式升华呢?”
      螺旋式升华……
      “风暴还在后面。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听说杜家太太孕中患病,住进杜家的私人医院,谢绝所有探视,杜老爷身体也欠佳,再度把所有权力交给杜少爷。人生就那么反复无常,你今天失去的,也许明天就会加倍补回来。”
      常人听来疑点重重的爆炸性内部消息,此刻于金皓薰只是过耳凉风,他一心想做的,就是紧点,再紧点,抱住眼前的女人。

      “他不会想听你电话。”
      关古威第一次相当失礼地冲着电话冷冷回绝,似乎能看到只要一挂上电话,欧怡青就倒在KAN怀里哭泣的样子。
      “你有什么苦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为了你一次又一次跟金皓薰争执,为了你写满满一橱钢琴曲,为了你的乐团倾家荡产,可现在,你背叛了他。”
      他死死抓住话筒,费了很大劲才没有骂出难听话,但作为关古威来说,那一句一句的指责,远远尖锐过杜云芊的发疯撒泼。说完之后就闭上嘴,等待欧怡青的哭泣。
      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哭。
      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冷静到几乎残酷。
      “恐怕你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讨厌的杜云芊签约。不是因为方若绮踢走他,而是,为了不让我嫁给杜司臣。比起前面你知道的,恐怕这件事更让你难以接受吧,阿威?”
      “于是你还可以坦然自若打电话来特地告诉我?”
      “他家里的电话和手机都打不通,我打到公司,杜云芊说他这几天公司也没去,我才会打给你……”
      她顿了顿,叹息透过细细长长的电话线,穿越疾劲凉薄的海风,一声声冲进耳膜。
      “既然如此,你何必玩大小姐的矫情,早点回你的豪门之家,他也少受那么多苦!”关古威几乎低吼出来。
      “他并不是为我一个人受苦!他在为所有人受苦!一开始为了金皓薰在翱翔天际苦熬,后来为了你接下那么多快过期的广告玩命似的拍,还背了‘同门相煎’的恶名,再然后是杜云芊——杜云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但我宁可她不说。”
      一只呀呀傻叫着的鸟站在窗台上,别过黑白相间的脑袋,像看一出滑稽戏。
      “你挡不住压力了,你要回去了,你要做富贵荣华的大小姐了,这些我都没意见,你有你的选择,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来伤害他?利用别人的感情满足私欲真的很卑鄙!”
      欧怡青呼吸僵住。
      多么熟悉的指责,仿佛就在昨天,酒吧,她倚靠着纪翔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利用别人的暗恋满足私欲,为所欲为。
      今天却轮到自己被指责,被那个受利用的男人指责。
      “我没有利用他,”她的声音愈发沉静,每个字却痛彻骨髓。“我和方若绮不一样。”
      关古威笑了,冷冷地,嘲讽地。
      “女人,”他挑起眉,“都一样。”

      他轻轻推开卧室门,纪翔睡得正香。
      医院楼梯下,他空洞的双眼犹如献出宝石眼珠的快乐王子,身体像一座巨大的失去灵魂的雕像,轻敲皆回声。关古威把耳朵埋在心脏的地方,一时间听不到生命的起落。
      “不管发生了什么,纪翔,”关古威牢牢抱紧他,“跟我回家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跟我回家。
      纯真年代的大小姐康复出院,艺人纪翔一病不起,谢绝宾客,和一切通告。
      与此同时,翱翔天际艺人关古威亦对外声称拍戏劳累过度,需好好调养。
      “不要问我问题。”
      “好。”
      简单的协议后,纪翔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失去语言和隐忍的孩子,一个发育不全尚无防御能力的胚胎,蜷成虾形,在关古威的床上沉沉睡去,狭小的卧室从此进入极夜,笼进了无边暗色。
      关古威庆幸自己手脚利索,因为第二天纪翔家的门板险些被敲穿,刚刚表示要认祖归宗的王子再次没了声息,对于所有采访都避而不见,就连穆勒亲自登门都吃了个闭门羹。
      关古威手拎两大袋食品和日用品,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只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门前徘徊。
      KAN。
      “你来做什么?”
      没有开门,只在公寓大厅找了处沙发,他发现随着纪翔日益匀净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懈怠起来,尤其对于无意接待的人。
      KAN躬身放了两张票。
      “下个月怡青回国,召开大型音乐会。希望你们能参加。”
      关古威撇了眼以黑色为底的票子,左上角划过一轮冷月,月色照耀着窗台,三个清冷的背影紧紧相连。
      窗台外,蜿蜒狭长的小路展延向望不到头的远方。
      “只是两张音乐会票子,还要劳您大驾。”
      “这不仅仅是一场音乐会,”KAN认真地说,“你和纪翔都知道其中意义。”
      “确实不普通,欧氏投资的音乐会排场绝对空前绝后。”他发现自己很有纪翔毒舌特色,不,或许多少也传染了点杜云芊病毒——这位大小姐自从纪翔病倒后没事就往家里跑,看看他的睡容也是好的。
      KAN颇有风度地耸肩,低低的声音犹如大提琴优雅的和声。
      “还在怪怡青?”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没责怪的权力。”
      “怡青给VAIN做了没几天女佣,有一天来了个客人,很巧,同时也是欧老爷的好友,怡青的身份就被揭穿了。”
      “于是VAIN——以一个清高的艺术家身份巴结怡青了?”
      “恰恰相反,”KAN向前凑了凑身子,“VAIN把她教训了一顿。”
      教训——这词似乎该用在纪翔和杜云芊身上,一向循规蹈矩的欧怡青被教训,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她让怡青演奏了一曲,然后对她说,她看过的演奏家,个个都比怡青出色。还说,其实学音乐的,大多数人资素所差无几,不同的,除却自身努力外,就是身世际遇,和家势背景。”
      【多少人想接触上流社会拓宽门路,你早已身在其中,本该利用资源做一番事业,可你贪心不足。所谓不靠家势靠自己闯荡是一种妄自尊大、目无他人疾苦的表现,占用了资源而牺牲了无财无势之人未来的可能性,你很自私。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不也就是试图靠我的声名来干一番大事?这依然违反你之前不靠任何人的原则。】
      票面上的月光愈发清冷起来,三个瘦弱的身影仿佛从淡薄的纸张向上浮起,乡间短暂的夜晚在茶几上铺散开,怡青澄静的目光宛若定格的流水。
      “怡青回来思索了很久,接着找他父亲谈判。她说,她愿意回去接掌欧氏,条件是同时发展音乐事业,和自由选择婚姻。”KAN叹了口气,“你得明白,让那样一个属于无拘无束音乐艺术的女孩成为斤斤计较步步为营的企业掌门人,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你今天来是为她解释的吗?”
      “我只想告诉你们,如果找VAIN这条捷径你们不反对,那么回到欧氏的性质是一样的。”KAN站起声,谦和地笑笑,“比起以前的她,我更欣赏现在的怡青,至少不再被情绪左右,清楚自己要什么。”
      关古威也笑笑,心跟着一起沉下去。
      清楚自己要什么,当然也清楚自己不要什么。
      所以电话里她才会说,他不仅仅为了我一个受苦。
      一句话冲口而出:“你,只对她一个很好是不是?”
      KAN的脸上短暂地浮起一丝意外,继而笑道:“当然,因为对我而言她是唯一特殊的。”

      不曾忘记年少时的梦啊
      也不能笑对风吹雨打。
      日记本翻过一页一页世事无常,
      每一笔皆沧桑变化。

      不要怪我走得太匆忙,
      我们都要长大不是吗?
      我记得那些真心的痴心的话,
      虽然早已凋零成一地破碎的花;

      直到有一天吃遍苦痛挣扎,
      在樱花树下看到昔日青梅竹马;
      原来你早已为自己的心找到了家,
      原来伤心流泪,黯然心碎,就是成长的代价。
      ——改编自张艾嘉《爱的代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成长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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