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客》执笔仙君

1、第一章

　　江湖，一个充满了爱恨情仇，人世冷暖的地方。
　　江南兖州城外的一个破庙里，一个约摸十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躲在满是灰尘残破不堪的佛像背后，偷瞄着庙里几个大汉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围在其中，隐约能从服饰看出这是一名华山弟子，只是不知是何缘由遭人追杀至此。其间没有一个人言语，大汉手中的刀还在滴血，一言不发与其余几人默契的将包围圈越缩越小，那人退无可退，正准备闭眼接受现实的瞬间，围住他的几人却是先他一步走上了黄泉路。
　　随后便是悄无声息的走进来身着紫衣的人，腰间佩着一个绣有兰花的香囊，看这样子应是个暗香弟子。那人看都不看被他轻松放倒的几人，径直走向那华山弟子，将其扶了起来。
　　“啧，你也就这点能耐。”暗香弟子满口嘲讽的说道。华山弟子也不恼，微微笑了笑，并未答话。
　　二人并未走出破庙，而是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地方重新坐下，帮那位华山弟子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小女孩见证了全过程，甚至在看到那几个大汉死不瞑目的样子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此时依旧静静地躲着，等着那两人的离开。但偏偏天不遂她意，虽少了剑拔弩张的紧迫感，但那暗香弟子显然功夫不低，很快就发现了躲在佛像后的她，并将其一把拎了出来。
　　二人看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都有些错愕，显然刚才发生的事她都看到了眼里，却丝毫没有怕的意思。现在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挡的站在二人面前，她的眼中多出了几分敌意与提防。满是泥土的脚丫也在慢慢往后退。
　　那位暗香弟子就这样靠着柱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道：“你不怕吗？”小女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还在慢慢退着。见她脚下动作不停，暗香弟子又说道：“别退了，你觉得你跑得了么？”闻言，小女孩果然站定不再动，只是依旧提防的看着二人。
　　“小姑娘不用怕。我是华山弟子，他是暗香弟子，都是名门正派。”那位华山弟子终于开口说话了，“看着你的样子，今年应该才七八岁吧。”“我今年已经十岁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她终于说话了，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有略微的沙哑。虽然她一直在警惕着眼前的二人，但言语之中却并未有半分惧色。从她有记忆开始，这个破庙便是他的家。在这里她见惯了这样的事情，看到了太多因利而死的人。从小以乞讨为生，她实在看过了太多人情冷暖，小小年纪早已知道这世态炎凉。但是她冷漠的态度的确不像一个只有十岁的人。
　　那位华山弟子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姑娘，真的想象不到她已经十岁了。但是转念一想，虽未逢乱世，而今世道依旧有不少冻死骨。或许她能活到如今，已是上天垂怜。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又开口说话。“我叫苏鸢，他叫顾黎。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苏鸢缓和下来的语气，小女孩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毕竟只有十岁，防备之心，那又能有多重呢？“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喊我小乞丐的。”小姑娘的话，换来的又是一阵沉默。
　　苏鸢和顾黎不过也才十八九岁，听到她的话不免有一些难过，他们虽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但起码是在名门正派的庇护下成长。没有像这个小姑娘一般遭受流离失所之苦，一时间这两个小伙子竟动了恻隐之心。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对小姑娘说道：“要不和我走吧？”
　　看着他二人诚挚的眼神，小姑娘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苏鸢，“我可以……跟你去华山吗？”其实她也不知道华山和暗香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是按照眼前的两个人来看，她觉得华山更好，顾黎周身的气息她实在不喜欢。
　　已经打定主意，三人之间一时又是无话可说，但是苏鸢身上有着不轻的伤，也不适合车马劳顿，二人一合计，决定还是等伤好些再走。
　　此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浓密的乌云似是将天空也压低了不少，呼啸而过的狂风将这本就破旧的寺庙吹得摇摇欲坠，俨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看情况也没办法去找客栈了，只能在这破庙待一晚。
　　这个破庙小女孩不知呆了多久，也不知她到底见了多少这样的事，才能做到在几个大汉尸体旁边泰然自若。顾黎将苏鸢挪到了小女孩事先铺好的茅草上，又为他传功疗伤，而小女孩无所事事，便趁那段时间找了些干柴火升了一堆火，整间破庙在火光的照射下明亮了许多，也温暖了许多。
　　此时破庙外头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好在顾黎带了些干粮，不然今晚的三个人都得饿肚子了。小女孩有点怯生生的接过顾黎手中的饼，小声说了谢谢。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乞丐，他也是颇为感叹。如今虽不算太平，但好在也并非兵荒马乱的年代，总有人愿意赏点吃的，算是给自己积点阴德。
　　“鸢，你看要不咱俩给她起个名？总不能以后都喊她小乞丐吧。”顾黎看着一直在打坐调息的苏鸢说道。小女孩则是在一旁默默吃着饼，保持着沉默，流浪惯了，也没什么朋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交谈。闻言苏鸢睁开了眼，吐了口气，拿起顾黎放在他脚边的饼开始吃，咽下一口无甚味道的白饼之后才缓缓开口：“可是……我俩又能喊她什么呢，她顶多就能喊我俩一声哥。至于名字嘛……”苏鸢顿了顿，似乎也有些头疼于这个问题，最后想到什么才又开口，“小妹妹不是说愿意和我去华山吗，到时候拜了师，让师父赐名就好了，我俩给她取的话属实不太好。”
　　听到小乞丐要跟着苏鸢去华山，顾黎又有些不太高兴起来，“小妹妹，要不你还是和我去暗香吧，华山很冷的，而且又穷，怎么养得起你。”看他是在和她说话，小乞丐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很快将头低了下去。苏鸢听到顾黎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全天下都知道华山因多年前一桩旧事之后便很快没落了下去，如今的华山弟子谁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小乞丐受了那么多苦，再跟着他去华山，顶多也就多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用再挨饿受冻而已。
　　“阿黎说的也没错，暗香始终要比华山强一些，要不你还是和他去暗香吧。”不知道为什么，小乞丐闻言摇了摇头，“我……我想去华山……大哥哥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我……”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了半天，始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小乞丐也知道自己语无伦次的样子很丢人，脸涨得红红的，低下了头。
　　顾黎无奈，也不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