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斐华

2、第 2 章

　　甄夏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又坐回楼道的旮旯里。

　　五分钟后，再又被咬了将近十个蚊子包之后，她还是拉下脸，再一次敲响了对面那一扇铁皮门。

　　甄夏自我麻痹道：我敲门是因为蚊子，不是我硬要去的……
　　我是被逼无奈。

　　这一回，那男生开门开得很快。
　　甄夏的手刚叩门下去，门就啪地弹开了。

　　仍旧是只开一条小缝，那个男生站在门背后，只露着半边身子半张脸。
　　他蹙着眉头，语气不善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醇，却又带着一丝少年稚气，很好听。

　　“我是住隔壁的！那个……”甄夏把手里捏着的方便面拎到胸前，“我出门的时候钥匙拿错了，现在进不了家门，我家里又没人，所以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借下你们家的阳台。”

　　他眉头一拧，气势带着凌厉：“借阳台？”

　　“你家的阳台和我家的连着，我家里的人今天可能都不会回来了，我也不能一直在楼道里待着……”甄夏小心翼翼地解释，还特地把她的证据，方便面和信箱钥匙给他看，“你看！我刚刚是去楼下买吃的，这是我拿错的钥匙，我不是小偷！”

　　他半张脸隐在门那头，只那边露出来的眼睛打量着她，将信将疑。
　　他看着甄夏手中用以自证的方便面和钥匙，里面握着门把的手没有轻易松开。

　　甄夏心里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毕竟，自己证明——“我是我”，这本来就是亘古的哲学难题。
　　对方不让她进去，也合乎情理。

　　也许是甄夏脸上祈求的神情，也或许是她额头上因为焦急而不断淌出的汗水，他原本的戒备心似乎微有松动。
　　就在甄夏几乎想放弃，说声“打扰你了”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手，把门全部拉开。

　　他退到与门平行的方向，把进屋的路让了出来。
　　他看着甄夏，眼睛好像在说你可以进来了。

　　甄夏捏着方便面的手一顿，心中狂喜，连忙对着他疯狂说谢谢。

　　对方用余光扫了她一眼，说：“进来。”
　　甄夏红着脸：“打扰了。”
　　对方就没她这么客气，轻飘飘了“嗯”了一声。

　　本单元每层两个住户，户型大致一样，这新邻居屋子的房间结构不过是把她家的结构中心对称搬过来。
　　甄夏的房间进门往右，邻居家挨着她阳台的那个房间就是往左。

　　有阳台的房间只有一间，甄夏虽然知道阳台在哪一间屋子，但也不好自作主张地过去，只得跟在这个男生背后走。

　　甄夏跟在他的身后时，才发现他的一只手上还捏着锅铲。
　　锅铲上油渍发亮，显然刚才他是在做饭。

　　越往厨房靠近，之前在门口闻见的那股焦味就越大。
　　甄夏没听见这屋里有别人的动静，于是她肯定，他是烧厨房了。
　　——爸妈不在家，娇生惯养的儿子不会做饭。

　　走在前面的男生却好像察觉到她在背后东想西想，忽然回头直勾勾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锐利得很，甄夏条件反射地身体一僵，很不自然地对着他牵了下嘴角。

　　男生瞥她一眼，转过头去，反手抓了抓背。
　　甄夏一瞬间看见他胳膊上一串被油溅伤的红印。

　　看来，还真是娇生惯养不会做饭的儿子在家烧厨房了啊……

　　虽然这么显得很八婆，但对方毕竟也是给她开门救济的邻居，甄夏秉着良心，很小声地在他背后提醒。

　　“那个……”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踟蹰道，“如果你在炒含水的一类蔬菜，记得要先把蔬菜上没沥干的水甩干一点再下锅，不然会溅油的……”

　　甄夏好心提醒，对方并没有领情回应。
　　他头也不回声也不吭，只“当”一声把手里那只锅铲随便地扔在身旁就近的一个柜台上。
　　惊得甄夏差点儿跳起来。

　　他打开他家阳台的门，手指往外一扬。
　　甄夏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脸色。

　　对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的，可惜了一张好皮相。

　　也对，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甄夏深呼吸，对着那男生道了一句谢谢，而后将方便面和钥匙先扔到对面，自己再撑着身体踩上阳台。
　　之后，她稳步一跃，立在了自己家的阳台上。

　　那个男生见甄夏已经过去了，便回身欲往房间里走。

　　甄夏捡起地上的钥匙和方便面，抬头正想问一下对方的名字，好生道谢，对方的身影却已经从阳台上消失了。

　　甄夏回想起刚才那张少年的面孔，眉眼浓黑凌厉，看人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戾气和杀气。

　　怎么看，都感觉其实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
　　她摇摇头，不由自主地想什么人家养出的儿子能这么凶，跟李安娜做邻居，将来不会天天打起来吧？

　　想到这里，她的肚子又大声的提醒了她一下。
　　甄夏揉揉肚子，推开房门也进屋去。

　　那些现在都不是她该想的，她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填饱肚子。
　　吃好喝好睡好，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