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青年很乖》三琅

5、五只笑柄

　　时间静悄悄过了两天，警察来过几次，陆明远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忽然对查案起了兴趣，一天天屁颠颠跟在警察后面跑，说什么抓住凶手人人有责，一副优秀热心青年的模样。

　　警方哪会让他瞎闹腾，一点查案常识都没有的家族少爷，说不定磕着碰着还要闹腾一阵子。

　　然而，陆明远可不是一般的狗皮膏药，谁粘了不脱层皮绝对撕不下来。

　　余尽好几次想问他周老板的事，都没找到机会开口，眼看就要到邀约的时间，周永成应该是对上次谈判耿耿于怀，这次约了几次才把人定下，但听那意思，对方可能已经找旁的合作商了。

　　六点整，已经是下班时间，晚班没排到他，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余尽才开始收拾文件。

　　刚站起身，一道好听的女声传了过来。

　　“余尽，听说你喜欢喝奶茶，”小姑娘将袋子递过来，眨巴着漂亮杏眸：“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根据职场经验，无事献殷勤，绝对不是啥好事。

　　余尽迟疑着想拒绝，可惜对方先一步开口了：“我妈找了人给我介绍对象，打电话过来说就在蓉城，让我抽时间过去相亲。”

　　余尽很想说这关他什么事，看在对方是个妹子的份上，话到嘴边变成：“然后呢？”

　　他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明摆着往套里钻吗？

　　林娇嘴角翘起，两边的梨涡像圆珠笔戳上去的，小巧又精致。

　　“就是，”她说着脸红了几分：“能不能请你假装我男朋友，我不太喜欢相亲，到时候把这事吹了，我妈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事情吹了，他这男朋友的存在经过相亲男方一反应，女方母亲知道了，可不就摘不掉了，这就是个巨坑，余尽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婉拒：“今晚的话可能不太行，之前跟朋友约好了，有个聚会，推不掉。”

　　“啊，”林娇撅起嘴，霜打茄子一样失望：“那明晚呢。”

　　余尽想了下：“也有。”

　　这真不是他说谎，跟周老板的邀约就在明晚，还是老地方，同一间包厢，想到上次的事，心中稍稍不快，但是眼下倒是生出几分庆幸。

　　因为没撒谎，看起来就理直气壮。

　　林娇仔细瞧他，“后天呢？”

　　余尽：“……”

　　是瞅准了他是吧？

　　眉心不禁蹙了起来，刚要出口，小姑娘忽然眼巴巴望着他，双手呈乞求状：“拜托拜托，就这一次，求你了。”声音有点撒娇的意味。

　　余尽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过了几秒才吐出一个字：“……好。”

　　林娇脸上漾起甜腻的笑，晃了晃奶茶：“记得喝哦。”

　　余尽：“……”

　　说实话，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人走远了，莫名松口气，他一直觉得女生是非常奇特且麻烦的物种，大学四年这种事情遇到过几次，什么都没做，自己还惹了一身骚，对于女人这种生物是能躲则躲，但是眼下估计是推不掉了。

　　余尽收拾完东西，一转身，对上一双哀怨的眼睛，正是今晚值班人之一，刘宇，想起平日里办公室听到的传言，忽然就浑身不自在起来。

　　“林娇刚刚找你什么事？”那人坐在位置上，吃着东西，说话时还喷出点碎沫。

　　“没什么。”余尽拎起公文包，回头又道：“她后天有个相亲，你可以去试试。”

　　“哈？什么意思？她怎么相亲了？”

　　余尽没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

　　刘宇面包也吃不下去了，点开了手机。

　　**

　　明月上枝头，寒风接地走。

　　余尽刚下出租车就冻得打个哆嗦。

　　因为之前的连环杀人案，小区四周坏掉的路灯一个不落修好，比以前还要亮，角落里的监控器增添了几个，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

　　在冷风里停顿两秒，他决定绕到旁边的超市买点蔬菜和肉食，下班时间高峰期，这附近就这一家像样的大超市，里面人来人往，客流量一直居高不下，余尽拎着一大包东西去结账，旁边传来大妈们的交谈声，他竖起耳朵听了听，聊的正是最近闹得很凶的案子。

　　“可不是嘛，最近吓得都不敢单独出门！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出这种事！”

　　“一定要判死刑！枪决！”

　　“要我说，这都快半个月了，凶手还没找到，不知道又有谁要遭殃。”

　　“白塔区现在管的紧，保不准人早就跑到旁处去了。”

　　“……”

　　余尽无聊的朝人群望了眼，正好对上一双犀利的眼睛，再仔细看时，那人早已撇过了视线，跟人聊着天，前门的人记完账，轮到了他，不得不按下怪异感将东西放到台上。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今晚难得没打盹，看见他来，还热络的打个招呼。

　　跨进铁栅栏门，迎面刮来一阵南北向的冷风，两手都拎着东西，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安静的巷道内分外清晰。

　　刚到家门口，猛地听到东西碎落声，余尽眼皮一跳，开门就听见少年的骂声：“破手机！摔一下就碎了！真他妈不耐用！”

　　余晨看见来人，瞅了瞅对方手里的东西，皱起眉：“我要饿死了，赶紧做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他妈八点多了，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冰箱里那点东西够谁吃，是想把我饿死吗？”

　　余尽关上门，忍了又忍，没把东西摔在他脸上。

　　“这次又要多少钱？”

　　余晨得意于对方上道，扬了扬手机说：“看见没？碎了，我打算换个新的，加上最近几个月的生活费，一万就行。”

　　“再两个月就放寒假了，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余尽放下东西，转过身，眉心蹵了起来。

　　“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你给钱就行了。”

　　“没有那么多。”

　　余晨上下打量着他，“你能没钱？我听说你去的公司给你的工资很高，怎么就没钱了？现在跟我哭什么穷？是不是不想给？”

　　余尽冷了脸：“你听谁说的？”

　　“你瞪我做什么？”少年切了一声，嘟嘟囔囔说了几个字，余尽脸色更加难看。

　　他沉了声：“只有五千，你爱要不要。”

　　余晨不乐意了：“五千够我做什么？买个手机就没了！我跟你说，你今晚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告诉我爸你藏私房钱！等你回去时，看他怎么收拾你！”

　　余尽盯他半晌，一直没说话，表情是余晨头一次见到的沉，但是他一惯压榨对方习惯了，故作强硬道：“老头子打人从来不留情，你把钱给我，我什么都不会说。”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余尽皱眉。

　　“说了让你少管那么多！再多一句话我就改变主意了！”

　　“钱已经给了爸，现在只能给你五千。”

　　余晨见他油盐不进，气得想打电话回去，这才发现手机屏幕碎裂，啥都做不了，恨恨骂了句难听的话，却不知那几个字直接挑动了余尽紧绷的神经，他忽然就像丧失了理智，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再说一遍！”

　　余晨身高比他矮了半个头，脚后跟微微离地，敌强我弱，却依旧不死心：“难道我说的有错吗？爸就是这么说你的，跟那个女人一个样，要不是你，我当年至于被人拿出来说事吗？有这么一个恶心的哥哥，我还觉得丢人呢！”

　　余尽胸膛剧烈起伏着，另一只手掐上少年脖颈，手背忍得青筋跳起，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当年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现在就给我离开！”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看见你这张脸就烦！把钱给我，我立刻就走！”

　　余尽松开手，转了八千过去：“只有这么多，多一分都没有，现在给我出去！”

　　“嗤！”余晨踏出门，房门“轰”一声砸上。

　　屋内的人站在大厅里，长长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头顶枝吊刺眼，他眨了眨眼睛，隐忍着什么，扭过头，朝厨房走。

　　**

　　半夜的时候，派出所的一通电话来得猝不及防。

　　余尽匆匆裹上大衣，夜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没。

　　医院内，余晨正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护士给他打完点滴就出去了。

　　几名警察围在边上，很意外的，他还看见了陆明远。

　　“余尽，你可来了，我跟你说，你这弟弟差点就遭毒手了，你这次可得好好感谢我。”

　　他走到床边，余晨却不看他。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受伤？”

　　陆明远一脸嘚瑟，抢先道：“就是那个跟踪狂啊，我这几天一直帮忙查案，可不，要不是我今晚那个变态还抓不住！”他越说下巴抬得越高，斜眼瞥向边上的楚队：“这次功劳怎么说也有少爷我的一份，你们打算怎么奖励优秀热心好青年。”

　　明明家财万贯，却三句话不离钱。

　　男人倒是好脾气：“回头走完程序给你弄。”

　　陆明远挑眉，吹了串口哨：“本少最近真是财运当头，改天，我得把自己的雕像供起来，每日一拜，财源滚滚，你们要不要考虑拜拜我？本少包你们盆满锅满。”

　　“……”

　　“你来这做什么？谁让你来的。”少年饱含怨气的声音打破了原本热闹的气氛。

　　余尽望着余晨，“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他们让你来就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给我出去。”

　　“我是你哥。”

　　“我没有哥！”

　　眼看这边状况不对，女警察赶忙过来说和，而陆明远早已看得目瞪口呆，问：“这是什么情况？”

　　兄弟相残，狗血大剧？

　　楚队把他拽到一边：“你别说话。”

　　“你凭什么管少爷我……”话说一半止了声，男人正警告的看着他。

　　陆明远摸摸鼻子：“不说就不说。”他回头自己问余尽。

　　等余晨情绪稍稳些，几人走了出去，楚队将事情来龙去脉大概讲述一遍。

　　原来根据他们调查，那个变态杀人狂选择的目标都是出入高级娱乐会所的年轻男性，且相貌出挑，像余尽这样的，一眼就被人盯上了，而陆明远这种可能因为气质中二，入不了凶手的眼，幸运成为漏网之鱼，警察暗中保护目标原本不止余尽一人，只是几天调查下来后，重新锁定了几人，都是长期晚上容易落单且符合推测到的杀人时间规律。

　　今晚凶手本来锁定的是余尽，巧合的是余晨今天提前回来了，而凶手并不知道屋内有两人，夜晚光线不好，两人生得有几分相似，他以为出来的就是余尽，余晨就这么被当成了目标物，凶手跟踪了几条路，在偏僻处把人弄上车，后面就是警方营救并且捣毁老穴的事。

　　只是谁都没想到，凶手在发现弄错人后一怒之下丧心病狂提前下手，好在陆明远关键时刻有点用，陆二少开车从前面堵住人，一手好拳脚打得凶手猝不及防。

　　“本少这功夫不是白练的，这世上除了我哥，我还没输给谁过！”他洋洋得意，尾巴快要翘上天，余光瞄到楚队，搓搓手指：“工伤。”言外之意，给钱。

　　“……”

　　一旁的女警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楚谌无奈摇头。

　　紧张的气氛慢慢变得轻松。

　　余尽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余晨这明显是替他受的伤，想起对方平日里的做派，心中五味陈杂。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余晨出院，再次去派出所做了笔录，余尽发现凶手的眼睛与他那天看到人并不一样，不是那个人。警方得到这个消息时，也是讶异，但根据凶手陈述以及各种证据，对方确实是变态杀人狂，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除非……

　　次日，当地新闻频道播放凶手已经落网，市民都松了一口气。

　　余晨已经回校，倒是余尽，因为这几天要照顾他，来回奔波，工作的事一推再推，赵德康以为他不想接这个单子，差点给他换人，意外的是周老板那边似乎格外有耐心，整整拖到下周五。

　　阖上资料，疲乏的揉了揉眉心，余尽需要做一个决定，一个可能再也回不了头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