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共赴》江寒不知水暖

32、归途

　　这一带的景色无一不让洛影回忆起过去，他在周围走了许久，一路跟秦深说着过去的事。
　　无非是些小事，秦深却始终饶有性致地听着。
　　好像从他的口中，就可以补回他缺席的这么多年。

　　但秦深也清楚，青山会的日子没有洛影口中的这么轻松。
　　他不过是挑了那些愉快的小事告诉自己，而把自己身上背负的压力都埋藏了起来。
　　他能看得出来，离开青山会后洛影轻松了很多。

　　“你会后悔吗？”
　　洛影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想了挺久了，不只是因为你。”
　　还有一个原因是发现了顾辞营的心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或许这也是一种逃避吧。

　　洛影并没有把这个原因说出口，只说自己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秦深便没有问下去。
　　自己还剩多少时间，自己也不清楚，就连想后路都变得有些多此一举，更何况之后的打算也得建立在李花时成功的基础上。
　　原来自己的将来早就不由自己决定了，洛影自嘲地想道。

　　秦深和洛影两人在北京度过了小半年安逸的日子，中途秦深在北方其他地区做过些生意，或是帮他的父亲看护些货物，偶尔也会回上海待两天。

　　又几个月过去，到了严冬的时候，李花时的院子基本完成了还原，屋内的装饰也有了原样。
　　两人暂住在那间屋子里，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又一个年关将至，秦深正盘算着给父母回信时，洛影带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是你家里人寄来的信，或许是想让你回去过年吧。”
　　秦深接过信，在洛影面前念着信的内容。

　　“所以，你是有了个弟弟了？”
　　秦深对洛影点着头，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
　　“那这个年还是回去过吧，我给花时写封信提前说一声。”
　　“你会来一起吗？”

　　原本准备出门的洛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秦深，眼神略带疑惑。
　　“我是说，过年的时候，你会和我们家一起吗？”
　　似乎是担心洛影怕人太多，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我和我父母。”
　　“不对，现在还有一个弟弟。”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洛影弯了弯嘴角：“可以啊，我还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呢。”
　　等到洛影答应，秦深嘴角笑意更重了。
　　他跟着站起身，揽着洛影的腰，和他一起走去隔壁拿信纸。

　　就这样，两人一人一封信，一封寄到秦家，一封寄到李花时独自的小院里。
　　时隔大半年，两人第一次回上海。

　　从火车站出来，秦深和洛影就感觉到了浓厚的年味。
　　他们到的这天正是除夕，家家张灯结彩。

　　按着历年来的规矩，秦郑两家一起在外过除夕，而洛影则与李花时一起。
　　不同以往的是，李花时已经搬出了李府，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而洛影和他度过除夕的地点，也从洛影的小院改到了李花时的住处。

　　“你这院子不大，装饰倒是挺多。”
　　“就因为地方小，才显得东西多。还有很多东西是按着你的喜好做的呢，你看这张桌子。”

　　李花时指的那张桌子摆在院子里，和洛影院子里那张如出一辙。
　　他再朝里望去，又看见了屋内的柜子。

　　顺着洛影的目光，李花时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和你那的很像？”
　　洛影点着头，李花时便继续说道：“那你可要常来啊，不然我这些心思可就白费了。”
　　“行啊。”洛影一口应下，“那你怎么不按你自己的喜好来，都仿的我的？”

　　李花时一摊手，无奈道：“我又不挑，哪像你，在这些方面这么多讲究。这不是为了你，将来还能多回来看看，免得在外边有了人，就把我给忘了。”
　　“不会的。”洛影一边说着，一边向李花时靠去。

　　过了一会，他在李花时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的，你都是为了我着想。”
　　李花时故作嫌弃地把洛影的脑袋拍开，一边嘟囔着一边去厨房端菜。

　　“等过完年，你和秦深还是去北京吧。反正也不用待太久，估计下一年这些事就都能结束了。明年一定过一个安稳的年。”
　　洛影对着他笑了笑，可惜一看到他这样的笑，李花时就不禁想起他身上的毒。

　　见他又一次蹙起的眉，洛影刚想问原因，便见他摆了摆手。
　　只可惜眼下这个年，是不能安心地过了。

　　这晚的酒度数高，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两个人都醉了。
　　借着醉意，李花时问了一个平日里不会问的问题：“秦深的父母那里，你们想过怎么办吗？”
　　洛影手里盛酒的杯子还没放下，他笑着摇了摇头。

　　“能不能撑到那时候还是问题呢，想那么多做什么。”
　　“一定会有办法的。”说这话的时候，李花时的醉意好像尽数消散，语气里剩的尽是坚定。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喝得很多，洛影就留在了李花时那里。
　　第二天早上，洛影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回去时看到了靠在门口等待的秦深。
　　“你来了多久了？”
　　“你昨晚为什么没回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最后还是洛影先回答道：“昨晚在花时那里，喝的有点多了就没回来。”
　　秦深呼出一口气，也对洛影的问题作出了答复：“还没有很久。外面冷，进屋吧。”

　　其实秦深为了想叫洛影一起去家里吃饭，所以一清早就来了，在外面等了好久，却一直没等到想见的人。
　　待秦深言明来找他做什么后，洛影问道：“你和你父母说过了吗？”
　　秦深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有我在，你就放宽心好了。”

　　他知道洛影还没做好准备去见他的父母，于是将他的手拢进自己手心，掌心的温度由指尖传到心脏。
　　洛影的瞳孔中，秦深对他眨了眨眼，眸中的光芒却好似能直射入心底，透过忧虑的云雾，引诱着他的真心。

　　他想和眼前这个人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这样的想法又牵扯起他的愧疚心，他想起昨晚李花时的问题。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个问题抛开。

　　“等我收拾一下就跟你去。”
　　看着他走进屋内的背影，秦深暗自出神。
　　他没有告诉洛影，这次不是单纯的吃饭。他想借此机会，实现自己先前的话语。

　　先前，他说等他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了，他就告诉长辈，并会把那个人带到他们面前。
　　其实那时候，洛影也在现场，只是当时他以为这只是为了揭过和郑诺的亲事而引出的话题，就没往心里去。
　　又一年过去，洛影已经忘记了，而秦深还记得。

　　趁着这一次过年，他打算先把这件事告诉父母。
　　毕竟对方，也是个男人，他担心父母接受不了。
　　秦深心里复杂，正当他还在想着这件事时，洛影已经走了出来。

　　他主动牵起秦深的手，对他弯了弯嘴角，轻声说了句“走吧”。
　　只此简单的动作，秦深的紧张也被缓解。
　　只要他还在身边，怕什么呢。

　　走进家门，秦深的母亲笑呵呵地来迎接。
　　饭桌上，秦深的母亲也关切地询问着洛影，一顿饭下来，气氛和谐地好像真是一家人。

　　秦深看得出，洛影逐渐地放松了紧绷的弦；他也看得出，他的父母挺喜欢洛影的。
　　也是，毕竟他的洛影这么讨人喜欢。

　　结束后，他先将洛影送回去。
　　回家的路上，他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算是正式见过面了，接下来……就该坦白了。

　　秦深走回厅堂，心跳因紧张而加速。
　　嘴张了又合，最终拼凑成一句话。
　　“我说过，等我能确定他的心意了，就把他带过来，带到你们面前。”

　　没来由地这一句话，秦深的母亲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秦深父亲的表情严厉，似乎是想起这一桩事，却并没有打断他，只等他自己说完。
　　“现在……我把他带过来了。”

　　听到这里，秦深的母亲也明白了。
　　只是她还不愿相信，仍以一种迷茫又质疑地眼光徘徊在秦深与其父亲之间。
　　“你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们吗？”

　　秦深提前就做好了准备，他试想过很多种可能。
　　但当脑海中想过的成片肮脏的辱骂被这一句冷静的质问、或许语气还不足以称为质问取代，他反而懵了。

　　“我问你，你有想过别人怎么看你们吗？”
　　这句话加重了语气，反倒让秦深觉得更真实。
　　也是这句话将他游离的灵魂唤回，做出一个简明的答复。
　　“想过。”

　　秦父深吸一口气，没有作答，刚回过神来的秦母却已红了眼眶。
　　“那我们呢……你有想过我们怎么办吗……”

　　面对母亲带着哭腔的埋怨，秦深不知所措。
　　在数秒的犹豫后，他最终只是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看他的眼神和看其他人不一样，我看得出来。我也和你母亲说过这件事，但我们始终不想相信，我们的儿子爱的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偷懒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