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共赴》江寒不知水暖

17、猜疑

　　顾辞营在两人跟前停下，面上带笑，分明温柔，却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和在北京时一点没变。
　　“好久不见，秦先生。”

　　看到秦深的时候，洛影也是惊讶的。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觉得如果他继续留在顾辞营身边，这种场面会变得很尴尬，便和顾辞营说了要离开。

　　他虽是这么说，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顾辞营看不到的地方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人，也没有开灯，站在这样黑暗的地方，顾辞营没那么容易发现自己。
　　他在二楼观望许久，便看见顾辞营和秦深说话，心中莫名一紧。

　　洛影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内容，只是看气氛便能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脑子飞速地转了一圈，想到李花时。
　　在青山会中，除了自己，知道的最多的就是李花时了。

　　来到院外时，李大少爷正在院子里躺着。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便起身翻过院墙。虽然动作很快，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洛影面前。
　　他刚想同洛影嬉笑几句，看他神情严肃，便知道时出了什么事，脸上的玩笑神情登时一点不剩：“出什么事了？”
　　“顾先生和秦先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终于还是知道了，李花时顿了顿，以叹气的口吻轻声说道：“这件事你不该管的。”
　　“为什么？”
　　洛影的语气坚定，李花时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去说这件事，便一直撇过头没看他。
　　半晌后他才开口问道：“你对秦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洛影怔了怔，看李花时这样子，如果还咬定只是朋友的关系的话，他是不会告诉自己了。
　　他便只好承认道：“我爱他，爱了五年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

　　“那他呢？”
　　洛影摇了摇头。
　　李花时似乎也料到他这样的反应，于是望了望天，接下来的语气无奈又悲伤。
　　“秦深对于青山会来说，已经留不得了。”

　　听到这句话的洛影如遭雷击。
　　这岂不是就代表着，现在的自己和秦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那秦深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顾辞营和秦深只能留一个，你选哪个？”

　　洛影想要秦深活着，这是毫无疑问的。可同时，他也没想要顾辞营死。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希望两者都留的。

　　他是个会认清现实的人，他知道，李花时在这种情形下不会开玩笑。
　　既然他问了这个问题，那将来他要面对的可能就是这样的局面。
　　早晚要做选择的。

　　“秦深。”
　　李花时点了点头，将在北京发生的事一并告诉洛影。
　　洛影想过顾辞营和秦深可能会处于对立面，这两人总有一天会有冲突，但他没想到这场冲突来的这么快、这么猛烈。

　　他也没想到，看似忠心耿耿的李花时早已做起了准备。
　　也难怪他向北探查联络点时这么顺利，原来从北京开始往上海，青山会的人员已经有不少叛变到了李花时麾下。

　　洛影闭上眼，快速地将这些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等到他回过神，李花时才继续说道：“现在在上海他应该都是安全的，你可以放心。只是下一步，该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洛影仍是摇头。

　　过了一会，李花时又叹出一口气，才继续说道：“走一步是一步吧，我会想办法，只是具体的事可能都要你去做。”
　　“我明白的。”洛影低着头，没有看李花时，好一会后又轻声接了一句“谢谢”。

　　在酒会上，顾辞营继续问秦深：“敢问秦先生，那么多人追着的情况下，是怎么一次又一次逃走的？”
　　这个问题，秦深自己也想知道。
　　沈原接应的那次他就想过，那么多人，对上他们寥寥几人，怎么会追不上。
　　除非他们刻意放慢了速度，刻意跑错道路，装作追不上。
　　眼前的人这么精明，就当真没有想到过这点吗？

　　不，不会，他只是想试探自己的反应，看看内部是不是有人和自己里应外合。
　　顾辞营知道现在没法对秦深下手，而对方现在已经知道了青山会的一些消息，这对青山会有弊无利。
　　既然无法铲除，便要想着如何拉拢。

　　于是，顾辞营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还是像上次说的，钱先生能给你的，孙先生也能给你。秦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秦深也清楚顾辞营现在是拿自己没办法，才提出了让步。
　　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了和顾辞营谈判的资本，这样一想，便放松了一些。
　　“那请这位先生说说，孙先生能给我什么？”

　　顾辞营怎么知道钱伯森给了秦深些什么。不过对方既然是商人，无非是钱财相关。
　　“那得看秦先生想要什么了。秦先生提出的，孙先生都会给到。”

　　此前顾辞营没有和孙则明商量过，只说了秦深这边可交由他来摆平，却未有将他拉拢过来这一说。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条件只好之后再自己和孙则明商量。
　　谁知秦深却回答道：“要是我想要他的位置呢？”
　　这话一出，不光是顾辞营，郑言也怔住了。

　　然而秦深不是真图他那个位置，他不过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顺便搪塞过去，自己自然是不会加入对方阵营的。
　　紧接着，他轻笑一声：“开个玩笑罢了，先生还是别多费口舌了。在此事上，我是不会动摇的。”

　　这样一句话，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与顾辞营对立；也表明了自己搜寻证据的事，是铁了心不会停止。
　　顾辞营皱了皱眉，秦深却换了个话题。
　　“敢问先生身边那位小姐……”

　　顾辞营像是突然抓到了秦深的把柄一般，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接着，他便看到秦深的眉头微微皱起，这让顾辞营心里愉快极了。
　　“您是说洛牡丹小姐？前些日子我刚和她订了婚，刚才她说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秦先生对我的未婚妻有什么疑问吗？”

　　秦深感觉好像心被人绞了一下，连带呼吸都变得有些痛苦。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顾辞营冲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秦深怔立在原地许久，郑言叫他他也不理，半晌后才独自离开了酒会。
　　秦深走的时候，就像丢了魂一样，郑言也没直接跟上去。
　　看他出去了之后，又过了会儿，才犹豫着走向了洛影的住处。

　　郑言到的时候，洛影不在，屋里却点着灯。
　　他走进去，便看到灯下放着的、秦深送他的那把手/枪。
　　对着那把枪出了会神，洛影走了进来，轻轻地问了一声：“郑先生？”

　　郑言回过头，对洛影挤出一个笑容。
　　看着洛影搬来椅子，又倒上水，他却迟迟没有坐下。
　　洛影带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开口问道：你和……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洛影似乎已经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并不意外。
　　他自己坐下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我和秦先生提过，我是受人委托办事的，他是我的委托人。”

　　郑言皱着眉在洛影面前踱步，一张嘴开了又合，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一直没说。
　　洛影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郑先生可是还有什么疑问？”
　　“他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这回，倒换成洛影愣住了。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我们不过是一般的上下属关系，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郑言又盯着他看了一会，也不知是信了没信，没有回答他便转身走了。

　　洛影回想了自己和顾辞营的关系。
　　曾经他对顾辞营，或许称得上喜欢一词，他也想过，顾辞营对自己会不会是一样的。
　　但他没有确信过。

　　他一直跟在顾辞营的身后，顾辞营不拒绝他的靠近，却也没有做出过主动的回应。
　　顾辞营一直为他做着打算，让他认识更多的人，让他有自己的势力，洛影却总觉得顾辞营这是在把他往外推。
　　他明白顾辞营对他是特别的，因为顾辞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手下地位极高的一个人有太大的野心或能力。

　　而他又觉得顾辞营对他并不很在意。
　　自己在任务中受伤后，一直来问自己的情况的是李花时。而顾辞营只是例行检查一般地来看一看，严重的话才会送来几副药。
　　在任务中遇难时，也是李花时焦急地想办法。
　　顾辞营永远是那么沉静，就好像自己怎么样，他都无所谓。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四年前，他和秦深一起遇难时还期盼着顾辞营会来找自己。
　　他知道顾辞营日理万机，要来救自己需要推掉许多事务。
　　可他还是每天盼望着，期待一觉醒来就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可过了那么久，久到秦深在火车站与自己告别，他都没有见到顾辞营的影子。
　　那一次，洛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但他又怎么能看到，顾辞营刻意收起的担心，刻意装出淡定、刻意的冷淡，刻意的疏忽。
　　那些被顾辞营小心藏起来的，才是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