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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结尾(下)(修改别字,看过勿入) ...

  •   我将按皇帝留的方子抓的药,硬撬开元春的嘴灌进去,在她旁边守了一宿,似有些微弱的呼吸,脉搏也能察觉到。元春身份特殊,我不敢请大夫,只好自己估摸着给她用药。不过我终究不方便照顾她,还得找口风紧的心腹来才行。巧合是李纨那边的小厮有消息说李纨没有回李家,她不过登门和李家说了一声,连东西都没卸就直接去了南郊农庄安顿。我于是又将她们接了来,让几个心腹丫鬟在石榴小院伺候元春。李纨知道厉害,不问明面上已经不存在的元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当她本来就该在这儿。
      两天过去,元春还未醒,而十天之期将到,前一天晚上我万千叮咛李纨一番,跨上马离开了别苑。从别苑回家的路上,我特意拐到沈家去看了一看,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便走了。
      这晚上也不用睡了,哪里睡得着。老太太就在二房里,对着月色与我们说国公爷当年的英姿。可惜我们这些后人守不住家业。我和宝玉靠在一起,玩小时候总玩的藏钩,大半夜说过去也过去了。
      三更过时,老太太没了。我不知是巧合,还是她不愿看见荣国府败在她眼前所以自尽身亡。贾政、王夫人只来得及将老太太敛好,便有忠顺王来宣旨抄家。所幸皇帝有旨,不得难为老太太,是以老太太还算清静。别处就不一样,二房内无可抄,都分门别类列好了,一目了然;大观园是行宫,忠顺王不能抄,只封园了事。二房里未去的下人以及东府和大房那边闹得厉害些,忠顺王手下的贪狼一般的士兵可不是好惹的,没几下就收拾得服服帖帖。贾赦、贾珍被押解到一处,贾政和他们两个以及贾琏一起被拷上枷锁拉到刑部大牢,剩下的人,包括我和宝玉,则被带到狱神庙关押。
      贾政临走念念不忘老太太,我也不知到底如何。不过我从皇帝身上看到他还有仁慈,应该不会让老太太去得太难看,只是我们做晚辈的,却连哭灵都做不到。

      贾府被抄是件大事,朝中定有一番角逐和重新洗牌。尤其角逐的几方势力又相当,肯定还需要些时间。我们就像被遗忘了一般。奴仆下人和年轻的媳妇被带出去,白天变卖,晚上就带到羁候所关押。周围的人在一个个减少,也好,总好过每天听他们哭闹不休。
      狱中不计时日,天在转热,使得房间里的气味一天天地难以忍耐,但是却比冬天好过些。可能有人打点过了,狱卒也还算客气,吃喝虽粗糙,却也算中等了。宝玉将林妹妹赠他的那盏琉璃灯带进了牢房,我不理他的时候他就对着那盏灯发呆。我觉得闷了,就随便折一截稻草与宝玉藏钩,或者射覆,并不觉难挨。
      一天我正拿稻草编兔子和宝玉玩,狱卒忽过来开门,叫我的名字,又道:“有人来看你了!”
      我已听见了沈中和的声音,于是背转过去,向宝玉道:“我不见他,你去拦着别让他进来。”
      宝玉“哎”一声,正要起身去拦,沈中和先道:“圆泽不想见我,我蒙上眼睛就是了。好赖让我走近些。”
      一声裂帛,又是一阵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宝玉道:“沈大哥真蒙上眼了,大哥哥让他进来罢。”
      我转头一看,沈中和果真蒙着眼在门边站着,便起身从门边将沈中和引进来坐下,宝玉很识趣地躲到角落里,捧着琉璃灯喃喃自语。
      “我这里什么都好,又不用操心,你来作甚?”我道,“来看我现在多狼狈?”
      沈中和不接我的话茬,将他随身带来的漆盒子推给我,道:“杨御史已经打点过了,我也没存下多少钱能帮你打点狱卒,只能捎些他想不到的东西给你。还有些消息。”沈中和边说边摸索着打开漆盒,又道:“夏季蚊虫多,我拿了些熏屋子的草药和外用的药膏来;你爱洁恶脏,皂角和干净的帕子也有,你用一条扔一条,也能用到我下次探你;衣服在最底下;有几个香囊,难受的时候闻一闻,可以提神醒脑;油布包着的是木炭,我看你用炭条画过画,狱中无甲子,作画打发时间也好;里头小匣子是一盒药,常用的都有,人参养荣丸,是从宫里得来的;衣服里包着几本新出的书。前几月我外任,刚才回来,有些外面小物件,和零七八碎的小东西,我也记不大清,等我回去了,圆泽自己看罢。”
      我默不作声地将盒子盖上,不想和他说话。沈中和也没和说话,大约在等我开口,我不说他也没话说。我们就这样闷坐着,直到狱卒来催了,沈中和才又稍带失望道:“看来圆泽是没话和我说了。我还有最后一件事。”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道:“林大人回姑苏了,临走说不能来探你,深感遗憾。有一封信,他让我搭给你。”
      我接过信,入手厚厚的一沓,应该有许多交待。沈中和再多停了些时候,狱卒再三催促,到底告辞走了。

      宝玉听说是林如海的信,不看那琉璃灯了,凑到我旁边来看信。信很长,之前我托付黛玉转交的信他已经看过了,答应着会照顾探春姊妹;此外便将老太太的后事一一告知,他留在京中处理完了老太太的后事,归祖归宗了才离开,将墓地牌位都交待得清清楚楚;再有些朝堂里的消息,贾政贾赦等人的处罚,还没有定数,林如海自己倒能推出一个范围。贾政、贾琏保命不难,我和宝玉也有福王、端王等几位亲王、郡王联名作保,似乎并不堪忧。只是贾珍和贾赦就难说了。朝堂上的事林如海说得甚为隐晦,我也是连蒙带猜才能明白。
      宝玉先为老太太后事有着落祷告一番,又见贾政性命无忧,念一声佛,只是到最后也不见黛玉姊妹的消息,不免失落些。信看完我就烧了,再瞧沈中和送来的东西,难怪他会说无钱打点,几乎都是我在家时常用的,所费自然不菲,他的俸禄才有多少,哪里经得起这样使。
      “我最瞧不起沈大哥那样的人,现在也依然瞧不起。”宝玉道,“但他对大哥哥,是真好,倒比我这个正经兄弟还强。”宝玉说着说着竟掉下眼泪来,“我大凡有他一半心思,林妹妹也不会心事重重,愁出一身病来。”
      我随手拿一个香囊闻着,清新的薄荷香气沁入肺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现在明白,并不算晚。你才多大点,未来几十年,还怕没时间对妹妹好?”
      宝玉只叹一口气,蜷起身子,仍抱着他的灯出神。
      沈中和后来又探过几次,不用我说,他自己乖乖蒙着眼进来。初两次我带他坐下,后来他就习惯了。其实他来,不过能自言自语,我很少回答他,他也看不见我。好吧好吧,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得这样一个人等我,只怕下辈子的运气也都用完了。

      孟秋的一天,大概朝中已经有了定论,我和宝玉得了赦免,终于能离开狱神庙。久违的自由空气扑面而来。李纨备了马车来接我们,无别处可去,就去了别苑住下。别苑里只有李纨夏荷几个和元春在,探春她们在姑苏急得不行,只不过她们几个是弱女子,贾环又不顶事,没办法赶回京城,只能一封信接一封信地来问。
      我想着宝玉将来是要在别苑过一辈子的,元春的事不能瞒着他,便都告诉了他。元春还没苏醒,长期卧床已经使她的肌肉出现萎缩。李纨请过太医,都说看不出什么,日复一日地细心照料着,也许哪一天突然就清醒过来,也说不定。
      贾政等人的最后处置还没下来,我不敢四处打探,怕结交官宦反害了他们。不说是打听消息,连沈中和府里以及素来交好的迟、杨、韩、柳四家我都不曾登门。宝玉还想与冯紫英、卫若兰道个平安,我不去他也就罢了。我们两个每天只往张贴布告榜文的地方看一看,倒是倪二和他那帮朋友,打听消息更快些。酒楼妓院,茶馆商行,贩夫走卒,角门上的婆子,洗衣梳头的女仆,都是消息的来处,这些人相一张网一样,最细微的信息也能捕捉到。所以诏书未见公布,我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林如海留给我的判断,虽不十分准,也有八分准。贾政和贾琏罪不致死没事就好,王夫人和熙凤不会被贬为官奴卖掉就好,其他人,我也顾不得了。
      果到了秋末,贾政因亏空,王夫人因高利贷,双双被流远,流放地在凉州。贾琏被大房的事连累,流远至岭南。凤姐儿侥幸逃过一劫,被李纨接了来别苑,但她决意要与贾琏一起去岭南,其实也和流远没区别了。贾赦、贾珍充军。薛姨妈得了开释,薛蟠因旧案被处斩,夏金桂被卖为官奴……这些都不说了,只是河西,这地名叫我一听,心便凉了半截。
      贾政和王夫人都是年过半百之人,身边无人照应,河西苦寒,如何当得起。我只得与李纨商量着如何雇佣人手一路上照料,不料一听是要到河西,又不知要多少年,京里一个人也雇不到。连续找了好些日子,眼见着他们出京的时间就到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探监的时候我看见贾政和王夫人,两人都消瘦不堪,一个还扛着枷锁,却都只问我如何,如今可有着落,身边有没有人照料,是否无恙,冬衣制好了没,普通的柴火木炭烧起来有烟,恐我受不了,一定要用银丝炭,又问宝玉可好,李纨母子怎样等等。我本来就不是心肠硬的人,现在……
      回到别苑,我将李密的《陈情表》抄了一份给沈中和,他回信回得十分奇怪,就四个字:“保重,等我。”其实不只这四个字,前面还有长篇大论,被他用墨涂掉了。相信他刚提笔时气得要死,滔滔不绝写了那些话,最后气消了,便抹了,不过又觉得应该让我也知道知道他的心情,于是才有了这封被涂得只剩四个字的信。
      我对他总怀着歉意,他总是这样包容,虽然到底让我更心安些,却又添了几份歉疚。不过当前也顾不得了。我不敢和李纨说,自己悄悄打点好行装,拿了路引,雇上马车,万事准备妥帖,等贾政他们启程,我也可一并启程。
      刻意不去想我为什么要去那样遥远的地方。我很清楚我没那么伟大,虽然是白占了这个躯壳,但多少年报恩还债也该完了,贾政王夫人对我好,也不只跟他们去河西一条路可以偿还。我只是不愿留在京城,到底为什么,不愿去想。

      李纨一般都起得很早,天亮了再走不现实。于是头天晚上我等他们睡下了,便收拾好东西,留下一封信,离开别苑上了马车,打算往北城门去等着押送流远之人的队伍。
      这天的雪很大,扑簌簌地落,在车里能听见很清晰的雪掉在车顶的声音。我打算好好补个眠,车转过一个弯,突然停了,车夫魏平在外面道:“老爷,前面有两个人拦车,是个小娘子,带着位哥儿。”
      我掀了帘子,只见冰天雪地里,一身浅蓝色的李纨和贾兰两个在车边站着。李纨一手撑着伞,一手挎着包袱,贾兰抱着他的小包裹紧紧贴着李纨。
      “宫裁?”我忙从车上跳下来,贾兰一头扎进我怀里,叫道:“爹。”
      他这一声叫得我眼眶发热,心中含酸。我抱起贾兰,和李纨对面站着,不知该说什么。李纨略低着头,道:“我知道大爷,会跟老爷、太太一起走。大爷不想带我一起走,除了到必经之路上拦大爷,我想不出别的法子。”
      “我要去河西,那里不比京城,宫裁吃不消。”我道,“而且当初是为了兰哥儿的前途,我强行让你离开贾府,现在也依然是兰哥儿的前途,河西人生地不熟,也不知有没有好先生,耽搁的是兰哥儿一辈子。”
      李纨忙道:“大爷一向体弱,仍然去了,大爷怎知我不行?大爷也是中过进士的,难道大爷不能亲自教兰儿。就为这个,夫妻父子天南海北从此生离,大爷对我和兰儿,是不是太无情了?我让大爷休了我,就已经是万难而不得已,今日已无顾虑,大爷便带我们,一起走吧!”
      “不行。”我断然拒绝了,“宫裁不必多言。你有很多理由可以让我无从反对,但我心已决,你说服不了我的心。”
      李纨硬生生将已经涌上眼中的一点水汽压下去,道:“我有一句话,问大爷,大爷能不能对我说实话?”
      我点点头,她颤抖着问道:“大爷心中是不是从来,只当我是姊妹一般,不曾视我为妻?”
      我不假思索道:“不,你和她们不一样。我当初娶了你,直到现在,依然视你是妻子,从未变过。”
      李纨的声音微微提高一些,道:“然而为何不愿我为大爷分担分毫?夫妻本是一体呀!”
      “我只能与宫裁同甘,不能让你与我共患难。”我想想,说了一直被藏起来的答案,“我对你的责任,是不会让你受罪,并不是让你和我同甘苦共生死。宫裁……是我的妻子,却不是我决心与之共同进退的伴侣。”我贴贴贾兰的小脸,向他道:“好好孝顺你娘,爹不能带你们一起走,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爹回来看你们。”
      贾兰认真点着小脑袋,道:“爹放心,我会的。”我将他放下来,弯腰摸摸他的头发,忍不住又紧紧抱了他一下。贾兰忽将他的长命锁掏出来解下,环着我的脖子给我戴上,含泪道:“师傅说它会保护我长命百岁,一生平安。我给爹爹了,爹爹一定要回来。”
      我连着点头把他推到李纨身边,让魏平把马车赶过去,千般不舍,仍上了车。车后是李纨压抑不住的哭声,渐远渐弱。

      =============================真正的结尾补完======================================
      凉州比我想象的要繁华些。贾政和王夫人屯种的地点在河西凉州,这是河西的政治中心,条件比别处要好得多。我一路跟过来,买房子安置,再雇两家子人做杂活,带着的盘缠还有多余。此地是与藏地贸易的重镇,边民慕中原文明的不少,只是苦无门道。我住上半年,适应了水土,便报于此地府衙乡老,开一家私塾。学生大大小小也有二十来个,发了蒙,愿意去官学的便去官学,愿意留下来的便留下来;不仅可以教书,也有商人将儿子送来,不为别的,只为让我教官话,教举止言行,教如何吃穿,教京里贵门的规矩。活儿轻松,学费也丰厚。一面教书,一面给贾政、王夫人打点饮食起居,生活倒也容易。
      巧的是,驻在凉州的河西节度使正是我在京中的好友刘承之父,以前也有些往来。得他照拂,更说不上是吃苦受罪。相较以前在外面要给府里收拾善后,家里扯不完的事儿,还有做不完的公务,天天提着脑袋给皇帝办差,凉州的生活忽略掉恶劣的气候,可以说得上是惬意了。
      只是夜深人静时,孤独总是附骨不去。但是是我自己选择了逃开京城的人,怨不得别人。后来我在凉州结交了几个十分豪爽的朋友,多少不那么孤清了。至少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年,第一次过生日的时候,还有几个好友和学生来祝贺。
      北地的冬季总是来得格外的早,秋季就像是没有一样。热气刚退,北风裹着暴雪就来了。一般一下雪,我就停了私塾,布置下字帖和功课让学生回家念书,我才好捧着个手炉缩在家里不出门。
      凉州最我怨念的是没有书可看。往日还能出门和朋友策马田猎,大雪封道之后,连这一个小小的乐趣都没了。每天就是在家里写写画画,天气晴朗的晨昏,可以出去透气,白天连门都不敢出去,怕雪盲。好在凉州的冬季没有多少水分,下雪的日子并不算太多。
      很快就到了年尾,十月过去,冬月来临。我抽空往集市上去了几次,趁早囤积足够的食物,粮食,熏烤或腌制过的鸡鸭羊和野味,干果,调味品,糖,以及薪炭等等,可惜没有水果和蔬菜,便往药铺里包了一大包莲子、红枣和山楂丸回来代替。有时遇到好的皮货也买下来,我自己不会缝,拿去铺在炕上椅子上,还是很不错的。
      贾政和王夫人住在官衙的房子里,我打点一番,等着年节时接他们出来过。节度使刘大人今年年中因坠马受伤,趁机告老了,不知接任他的是谁,好不好说话。我心里没底,打算过年时与二老好好商量商量。
      十一月中的一日,又逢大雪,天刚刚昏下来,我正窝在炕上计划明年上课的进度,门房上的人在窗外说,有个和尚来化缘。这里信佛教的极多,门房也是,看着天昏又下雪,门房来问能不能让那个和尚在他那里屈一晚。
      我不在意这个,便让将客房收拾一下,让那和尚住客房。门房欢欢喜喜地去了,一会又来,道:“老爷,巧了,那位小师傅打听老爷呢。说是在红尘中时,与老爷有旧,老爷要不要见见?”
      “请他到正房。”我纳闷着披衣起来,胡乱套一件外衣,出来正房。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正是宝玉。
      兄弟两个再见,我无论如何想不到是这样的场景,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宝玉却笑道:“我来断最后的尘缘。大哥哥暂不必当我出家了,待拜谢父母尊上赐我肉身之后,空者空,曲折去,大哥哥,也不必挂怀。大哥哥一向可好?”
      我忙牵他到里间炕上坐了,倒热茶给他,问道:“我很好,很好。二弟何以遁入空门?我临走时,不还好好的?”
      “‘悟’字正因无前兆,才是‘悟’,我只是突然知道该往何处去罢了。”宝玉道,“元姐姐醒了,与我说了好些话。原来强如帝王将相,也有无能为力之事,何况我哉;原来即使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要定了决心去,也能拼出路来,何况未到那境地。昨日我因懦弱不能挽救,比向来厌恶之国贼禄蠹尚不如,自以为能护得天下女儿欢颜,终不过三滴眼泪陪落,也不过是个庸人。与其仍在红尘中扰人,不如回去该去的地方。”
      我默默听着,他叹息一声,从随身的囊箧里捧出数封信来,道:“我自出来,走过了些地方。有人托我带信给大哥哥。”
      我一一瞥了封面落款,黛玉的,林如海的,三妹妹四妹妹的,杨家的四封,迟老先生一封,贾兰也有,元春的……好整齐的一排。我将信收好,道:“一会用热水洗洗,我们两个好说话。”
      宝玉笑道:“不必了。与大哥哥说话的人,还未到。我与他同行一段,都来访哥哥,他去调黄册查哥哥的住址,我化缘而来,逢人便问,比他还快些。”他不等我问是谁,又问道“不知老爷太太在何处?我应先拜见老爷和太太。”
      我将二老的住址画与他知道,因劝他先留一宿,明日再去,宝玉一定要先去拜见二老,我无可阻拦,便起身送他出门。
      天色已经全黑,积雪反光,倒也明亮。我摘了一盏灯笼给他,原打算送他去,宝玉终辞,只向我行个礼,提着灯笼走了。我在原地看着他走出巷口,轻轻叹一声,转身回房。
      肩上忽然被人碰一下,一件还带着温热的狐皮披风落在我身上。我一转头,便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影子,穿三品武官的绯袍戴帕头,罩貂皮暖耳。连公服都来不及换就跑了过来的沈中和,原来和宝玉同行的人,是他。
      一句话也没说,一个字也不用说,我推开门,他跟着进来,就在宝玉坐过的地方坐下。我倒茶给他,等着他解释。说不惊讶是假的,我以为他会等不下去,或者要十几年以后才能再见。
      “你走了以后,主上打算留我在都察院。我自请出任外官。”沈中和温温和和地笑,“圣上又说我在福建清吏司和湖广都做过,问我愿不愿到那里去。我说愿在河西节度使麾下任通判。圣上准了。年中刘大人告老,主上抬举,直接命我为节度使,所以我就来了。本来是该明年春季到任,我说恐无人主事,不好。便赶着年底过来。好在总算赶上了。”
      我算不出他赶什么时间,没问,沈中和主动解释道:“你肯定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道,“六年前的今天,你让我等六年。我总算在今天之前追了过来。那么你的答复是?”
      他乌黑的眼瞳映着油灯的光,灵动像明月照水,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叫我想起六年前那个下雪的日子,在京城的翰林院小书房,我当时怎么说来着的,忘了。但他记得。我佩服他认准了就不放手,比我坚强,比我有勇气,注定了他这辈子一定对得起“终生不悔”,而我何德何能,借他的勇气,竟也能终生不悔。
      我于是侧过头去,轻轻熄了那盏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结尾(下)(修改别字,看过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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