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姜璟

13、梅子黄时雨

　　90分钟的一节课，她浑浑噩噩。

　　给所有人分发完灰绿色的测验卷，张敏大手一挥：“行了，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去吧。”

　　杨漾漾一脸木然，将那张卷子叠成A4大小，小心翼翼放进书包。

　　“你别多想啦，老张那人就是嘴臭。”柿子临走前，好心地安慰了她一句。

　　杨漾漾点了点头，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除了教室，她仍坐在座位上，手心捏着块橡皮无意识揉搓着。

　　随礼一反常态没有在课上睡觉，正襟危坐了一整节课，他的耐心早就耗尽了。好不容易看到张敏走出教室，他拔腿就往杨漾漾这边走来。

　　“被骂哭了？”

　　随礼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杨漾漾的脸，颇感意外。

　　他还以为这姑娘又会哭到眼圈鼻子发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要你管？”杨漾漾心情不好，自然也对他没有好脸色。

　　随礼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而不悦，笑嘻嘻地凑过去，“走呗，咱们一起回家。”

　　杨漾漾立刻拒绝：“跟你不顺路。”

　　她并不知道，随家就在落虹巷尽头那条河的对岸，穿过一道桥就到了，说起来离她们家也挺近的。

　　小姑娘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小天鹅越过随礼，眼皮都没动一下。随礼也不在意，嘿嘿笑了一声，小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随礼一直没皮没脸跟她搭话，说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逗她开心。

　　杨漾漾被他吵得脑袋疼，不过刚刚因被张敏批评而产生的委屈也被风吹散，她的心情总算没那么糟了。

　　“你就跟我说句话呗，姑奶奶。”

　　随礼还从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后，说起来，自那天回家被他哥揍了一顿以后，他反而更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当时他妈问他，是不是觉得好玩才欺负人女孩子的。随礼被揍得鼻青脸肿，却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没说。

　　他想了很久，慢慢才琢磨透，当然不是因为好玩才欺负杨漾漾。

　　是因为，他第一眼就喜欢上杨漾漾。于是他千方百计逗她，气她，只有这样，她才会多看自己一眼。

　　也是为了杨漾漾，随礼才破天荒求了他妈帮他报了张敏的补习班。

　　“咩咩，你理理我。”随礼停下脚步，放软了语气：“要不我带你去玩吧，你想不想吃刨冰，或者我们去打机？”

　　“不要不要不要！”

　　杨漾漾跺了一下脚，他怎么能这么烦人，跟苍蝇一样嗡嗡嗡没完没了的。

　　但她转念又想到，面前的人可是随致的亲弟弟，她还是不骂他了。

　　潜意识里，她并不想把两人的关系彻底弄崩。

　　大抵是因为随致的关系，杨漾漾再看随礼时，自动给他上了一层滤镜。

　　随礼这张脸比起他哥可真是逊色了太多，肤色太黑，眉毛太粗，眼睛形状也不够精致……

　　杨漾漾在心里对比着，不断挑着随礼的毛病，不过这样看着，随礼好像也没那么面目可憎。

　　仔细观察的话，他的鼻子倒是和他哥哥挺像的。

　　也不知道，随致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杨漾漾刚想到这，心里的话自动就从嘴巴跑了出来。

　　随礼怔了一秒，马上回答道：“我哥估计在家干活吧。”

　　他刚说完便被杨漾漾瞪了一眼，小姑娘心里愤愤不平，随礼天天在外边玩，怎么随致却要在家干活呢？

　　她觉得随礼这张脸一下又变得不顺眼了。

　　随礼并不知道杨漾漾心中所想，只看着她面上神色变了又变，跟川剧变脸似的，十分精彩。

　　“喂，你要不要去我们家玩？”随礼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他之前绞尽脑汁想的那些话题，杨漾漾都没接话。

　　去随致的家吗？

　　杨漾漾一想到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瞬间就红了耳根，呼吸都变得短暂而急促。

　　她磕磕巴巴道：“……好、好啊。”

　　糟糕，她这语气是不是太激动了点，随礼不会发现她的秘密吧？

　　杨漾漾还是想多了，随礼这人一向粗线条，一听到心仪的女孩居然同意去他家，恨不得原地蹦个三尺高。

　　“走走走！”

　　他伸手想要上来拽杨漾漾的手腕，被她眼疾手快躲了开。

　　“咳……”随礼状若无意清了下嗓子，放慢脚步和杨漾漾并肩，“沿着这条路过了明月桥就到了，不远的。”

　　接下来一路无话。

　　杨漾漾低着头走路，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着，一会到了他们家，她要说什么呢？

　　她还从没有去过异性同学的家里，这会想破头，也不知道待会该怎么做才讨人喜欢。

　　随礼则是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偷偷看杨漾漾一眼，他也是第一回带女同学到自个屋头，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一会经过小卖部买点蛋黄包，回去再让他老妈做几个口味偏甜的菜。嗯，就这么决定了。

　　过了桥，两个人又走了一小段路，杨漾漾突然听见随礼扯着嗓门喊道：“妈——”

　　她下意识抬起头，不远处站了一个身材苗条的中年女人，手里抱着个竹筐，看不清装了些什么。

　　“小礼，这是？”

　　女人放下竹筐，笑盈盈朝着他们走来。

　　随礼挠了挠头：“这我们班同学，叫漾漾。”怕他妈再问下去，他微微侧身将杨漾漾挡在身后：“妈，我想吃蛋黄包。”

　　“小同学，你呢？”

　　杨漾漾呆呆看着五官与随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漂亮阿姨弯下腰来，语气温柔地问：“你喜欢吃什么？”

　　“我、我都行。”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下一秒又听对方笑着夸了一句：“穿得真漂亮。”

　　杨漾漾一张小脸霎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谢、谢谢阿姨……”

　　“咱俩先到屋里玩。”随致推着杨漾漾往前走，不耐烦地催着他妈：“妈，记得买蛋黄包！”

　　杨漾漾恋恋不舍地看着随礼的妈妈渐渐走远。

　　真像啊，阿姨那双眼睛和随致一样漂亮。

　　杨漾漾现在终于知道随致的肤色怎么那么白，原来是遗传他妈妈的。

　　她扭过头又看了随礼一眼，扯了扯嘴角，腹诽了一句：怎么随礼就没遗传到阿姨那双好看的凤眼和白皙的肤色呢？

　　拐了弯便到了随家。

　　从外边看，房子有些年头了，墙面泛黄，贴近青石板路面的部分爬满了潮湿的青苔，再往上，墙上稀稀疏疏缠了几根电线，牵向远处的电线杆。

　　木板门“吱呀”一下被推开，进门过了小院子便是客厅。

　　屋里有些昏暗，墙角堆满了杂物，但因为主人家整理得干净，空间虽是狭窄逼仄，却不会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你随便坐，想看电视自己开。”随礼丢下书包找出遥控器扔了过来，“我去换身衣服。”

　　杨漾漾手忙脚乱接住，在沙发的一头坐了下来，有些不自在地拨了一下刘海。

　　她左看右看，终于确定屋里只有自己和随礼两人。杨漾漾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原来随致没在家啊……

　　刚才还雀跃的心好似跌进冰河里，将她心头那股燃烧的火一下浇灭。

　　不过，来都来了。杨漾漾想着，难得她厚着脸皮跑到男同学家里，总不能一无所获。

　　她站了起来，偷偷观察着周围的摆设，试图找到一点和随致有关的东西。

　　随礼刚刚进去的那间房应该是侧卧，而旁边那扇门背后，应该就是主卧了。

　　她有种直觉，随致也许就住在她头顶的阁楼上。可惜这会主人家不在，她不好往楼梯那边去。

　　随礼很快就换了衣服出来，嬉皮笑脸唤着她的名字，丢了个苹果到她怀里。

　　“吃吧，可甜了。”

　　杨漾漾这会也没心思吃水果，她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问他：“你哥哥呢？不是说，他在家嘛……”

　　随礼咬了一口手里的脆梨，口齿不清地回答：“估计是出门打球去了吧。”

　　杨漾漾垮下脸来，声音有气无力：“我想回家了。”

　　她边说着边往外走，随礼急忙过来拦住：“别啊，在我家吃完午饭再回去呗，我妈做菜很好吃的。”

　　杨漾漾摇摇头：“卷子还没写呢，我怕做不完明天又挨骂了。”

　　“这有啥好担心的？”随礼立马夸下海口：“下午让我哥教咱俩，还怕搞不定一张卷子吗？”

　　说实话，杨漾漾并不觉得随致有那个本事教他们俩做物理题。毕竟他长那副妖孽模样，又违反校规头发染了个那么夸张的颜色，显然是个学渣没跑了。

　　但她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和随致待在一起一个下午，光是想到那个画面，她的嘴角就要咧开到眉梢去了。

　　“真的吗？”杨漾漾盯着随礼的眼睛看，“随致哥哥真的会答应？”

　　随礼心虚地别开眼，以往他妈倒是喊过哥哥给他补习的，但他没那个心思，每次都装病躲过，随致乐得自在，也从没揭穿过。

　　这会突然要他哥教他俩做题……

　　随礼想了想，总觉得他可能又要挨揍了。

　　可心上人就在眼前，是男人又怎么能说“不行”？

　　他点了下头，表情视死如归：“真的，他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