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澄澈如初》寻染

6、第6章 闹剧

　　一中的作息时间是每天下午五点多下课，晚上七点准时开始上晚自习，这中间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给同学们吃饭加自由分配，被学生们亲切地称之为“放风时间”。

　　食堂管饭，但是如果学生不想吃食堂的饭的话可以出校，学校外有一条小吃街，吃的喝的应有尽有。

　　这段时间韩澄经常和周一颜皓抱着篮球就跑向操场，总要打一个小时的篮球洗个澡再吃饭。
　　夏之初搞不懂韩澄有多么喜欢篮球。

　　而女生们则是利用这一段时间聊聊天。女生聊天，一不注意就是大半天。

　　当然也有一些知识爱好分子会利用这段时间飞快地吃完饭在教师中奋笔疾书，埋头苦学。

　　这个星期，由于夏之初要和杨文钰竞争宣传委员的位置，所以夏之初每到放风时间就会飞快地吃完饭，然后感到废弃美术教室画板报。反正她饭量也不大，吃饭花不了多长时间。
　　然而到了星期四的放风时间结束，夏之初的板报还没有画完。
　　她急了。

　　她以为以她熟能生巧的美术水平画板报会很快，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画完这个板报，给她一周的时间根本就是低估了她的水平。
　　可从小到大没画过板报的她没想到画板报竟然这么的费时间。起稿，构图，写字……每一项都要花费很多的时间。

　　她写字的时候会写一种“奶酪体”，然而这种美观又工整的字体放到黑板上就有些不尽人意了，她只能一点一点细细写才能把原来的字体刻印到上面。

　　种种原因，导致她到了周四放风时间结束，板报还没有上色。

　　……

　　晚自习一共有三节。

　　星期四，晚自习第二节。
　　九月的天气由夏天的烦闷燥腻到秋天的凉爽宜人过渡，晚风逐渐转凉，吹在人的脸颊上舒适宜人。
　　然而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下，夏之初依旧没能静下心来。

　　耐着性子写完了数学作业的最后一题，夏之初举起了手：“老师！”

　　数学老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眼睛特别小，被同学们起了个外号叫根号一，意思是开不开都一样。

　　根号一听到了下面的喊声，于是思绪从一堆数学作业中挣脱出来，放下红笔，推了推眼镜：“怎么了？”
　　“老师，我想上厕所。”
　　“过一会下了晚二再去。”

　　啥？
　　老师你开啥玩笑呢？
　　课间去，再回来晚三都开始了，那我不就完了。

　　“老师，能不能让我现在去？”
　　纵使根号一心中有万般不愿意，但是为了赶紧回到批数学作业的状态中去，他还是允许了。
　　“课间干什么去了，赶紧去。”

　　获得自由的夏之初马不停蹄上楼，来到废弃美术教室。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静谧的夜晚，夏之初却感觉格外的诡异。前两天吃饭时郑念讲的鬼故事不禁在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平时她下午来画板报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云城的夏天昼长夜短，傍晚的天色依旧湛蓝。所以对于郑念讲的鬼故事，夏之初也就没有了恐惧。
　　可是今天，月黑风高的夜晚，让她没办法不害怕。

　　偏偏这个废弃美术教室的灯还不好，用的是老式的光控声控灯，也已经随着美术教室一起破旧，动不动就闪一下。
　　恐怖气氛十足。

　　“抓紧画吧，画完了赶紧回去。”
　　夏之初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
　　为了当宣传委员，这点东西怕什么？

　　她从一旁的盒子里掏出一截彩色粉笔，开始着色。
　　上色这个活，她用过水彩笔，用过蜡笔，用过水粉笔，但是用起粉笔来，确实格外别扭。

　　摩擦力产生的粉笔灰簌簌落了下来，声音在夜晚的寂静中被无限的放大。
　　夏之初不禁加快手上的速度。

　　二十分钟后，夏之初扔下手中的半截绿色粉笔，板报终于完工。
　　夏之初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正好是课间，现在回去就天衣无缝了。”

　　夏之初终于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走向教室的门，伸手去拧球形门把手。
　　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没拧开。

　　“怎么回事？”
　　夏之初满脸狐疑，然后两只手握住球形门把手使劲去拧。
　　伴随着力道的加重，“吱呀，吱呀”的声音愈加变重，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之中被放大，仿佛魔鬼的梦呓。

　　一种不祥的预感的涌上她的心头。
　　不受控制地，郑念的话回荡在她的耳畔。
　　“有一个女生半夜来到美术器材室，拿上课被美术老师没收的东西，结果，门自己就反锁了。没过一会，女生就离奇自杀了……”

　　“这……我和那个女生此时的经历一模一样啊，下一个不会轮到我吧！”
　　“不要啊，我还不想死……”

　　夏之初从小酷爱看漫画，恐怖题材的漫画更是看了不少，对于这种事情的想象力也较为丰富。
　　“冷静，冷静，不能自己吓自己。”
　　夏之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她闭眼，沉吟了几秒钟，便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她抓住球形门把手，然后提膝，膝盖狠狠地顶在门上。
　　门发出“砰”的一声，但是没有被破开。

　　夏之初没有再采取这样的方式，虽说废弃美术教室在教学楼里处于比较偏僻的位置，但是如果弄出太大的声音，传出去也不太好。

　　就在这时，屋顶的灯开始闪烁。
　　闪烁的频率，加快，加快……

　　夏之初快急哭了，剧烈的恐惧让只穿了校服短袖短裙她，在这个不算太热的夏日夜晚仍然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屋顶的灯停止了闪烁，教室沦为了一片黑暗的死寂。
　　黑暗中的夏之初更慌了。

　　就在这时，一件物品从高空中坠落在地上，反弹力将其震起又落下。
　　夏之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

　　“什么东西？”
　　夏之初鼓起勇气，蹲下去拿地上的那件物品。

　　拿起来一看。
　　一件雕塑。
　　一件……
　　雕塑！

　　“没过一会，女生就离奇自杀了，灵魂逸散，沾到了周围的一排雕塑上。所以，一到晚上，器材室的雕塑，会动……”

　　“谁在这装神弄鬼？出……出来！”
　　夏之初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

　　“嘿嘿嘿嘿嘿嘿嘿，我来了……”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夏之初猛地转过身，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原地，低垂着头，黑暗中正冲她做着诡异的笑脸。

　　所有的思考，戛然而止。
　　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吓哭了。
　　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头部是人类最重要的器官，对鬼来说也一样吧。
　　那么攻击贵的头部，才是最好的将其制服的方法。

　　短暂地思考之后，夏之初上前，手中的板凳飞快抡出，砸在“鬼”的脑袋上。
　　板凳脱手而出，“鬼”痛叫一声，脚下踉跄着向后倒去。

　　夏之初依旧没有想别的，小时候学过的跆拳道招式在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近身，上步，起手，出拳，动作连贯，行云流水，对着“鬼”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鬼”又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稳住身形，大声求饶。

　　“好痛！别打了！”

　　夏之初也没考虑鬼为什么会说人话，继续发起进攻。
　　提膝，转胯，踢腿，一记侧踢招呼在了“鬼”的肚子上。
　　“鬼”倒在地上，看上去被揍得十分痛苦。

　　“姑奶奶，我求求你了，别打了。”
　　鬼说话了。

　　夏之初这才恢复了理智，鬼为什么会说人话？
　　等等……
　　韩澄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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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三快要结束了，这个时间本该清冷的校医室却呆着四个人。
　　夏之初，韩澄，江琳老师，校医。
　　好家伙，打人的，被打的，救人的，监护人全在这了。

　　校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叫刘华，同学们喊他“缺德哥”。
　　如果你不懂什么意思，读读“刘德华”或许就明白了。

　　韩澄坐在椅子上，腰弯下去，手中拿着一袋冰块托着额头，刘海轻轻垂下来，夏之初看不清他的眼睛。
　　韩澄整个人宛如泄了气的气球。

　　夏之初拼命忍着上去把他揍一顿的冲动，在一旁站着。
　　她不知道这个货脑子是怎么长得。
　　好好的晚三不上，跑出来装神弄鬼。

　　她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上帝创造韩澄时的情景了。
　　“加点帅气……”
　　“加点智慧……”
　　“加点身材……”
　　“加点幼稚……哎呀，手滑了，整瓶进去了……”

　　夏之初旁边的江琳老师开口说话了。
　　“刘校医，他没事了吧。”

　　“哦，后背上蹭了一道口子，没什么大碍。脑袋上被钝器砸了一下，这块淤青挺严重的，不过冰敷一下也没什么大碍。幸亏这孩子挡了一下，不然得脑震荡不可。”
　　“谢谢刘校医。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行，江老师你赶紧回去看班吧。”
　　“好，谢谢您。”

　　江琳老师小声地跟夏之初说：“你现在先不能回去，在这陪韩澄把伤口包扎一下。毕竟是你把他弄伤的，你委屈一下。”
　　“嗯。”
　　夏之初点头，她现在并不想多说话。

　　江琳老师没好气地剐了韩澄和夏之初一眼，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江琳老师一走，刘华便开始套近乎地和两个同学聊天。

　　“现在的孩子，不好好学习，尽搞什么早恋……”
　　“缺德……刘校医，要是谈个恋爱都能被打成这样，我宁愿出家当和尚。”
　　“对了，我看你俩怎么那么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军训的时候我看到有俩孩子，凌晨两点了还站在楼下，是不是就是你俩？”
　　“我们那是被罚站岗。”

　　“唉，又是被罚又是被打的，开学每两周就出那么多事，你学习成绩肯定不好吧。”刘华继续吐槽韩澄。
　　“是。”韩澄沉声说。

　　“嗨，我就说嘛，我看人一向很准。我跟你们说啊，我上学的时候可没你们那么多事，对你们知不知道我高中在哪上的，也是在云城一中上的，那个时候我的学习成绩从来都是第一第二，从来没让家长操过心。有次考试啊……”

　　夏之初早就屏蔽他俩说话了，脑海里全是上帝制造韩澄的画面。

　　“还有，你们知道吗？我高考的时候多威风吗……”
　　刘华终于说完了。

　　“头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把你衣服脱了，处理你背上的伤口。”
　　韩澄：“？”

　　不是，大哥你怎么那么奇葩？
　　你没看见这有个女生吗？

　　“赶紧的，你一个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韩澄转过头，和刘华拼命朝夏之初使眼色。
　　刘华根本不看他眼神：“赶紧的别磨蹭，我还急着下班呢，你有女朋友我也有女朋友。”

　　此时夏之初早已开启了“勿扰模式”。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根本听不见刘华和韩澄在说什么。
　　夏之初从小便练就了一种“特殊功能”。在无聊的时候，她的思绪就会进入自己的幻想世界中，这种境界被称为“心流。”
　　于是她可以听到声音，却领悟不到声音所传达的意思。

　　韩澄咬了咬牙。
　　脱就脱吧。
　　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
　　夏之初：“！！！”
　　巨大的视觉冲击力将她强行带出“勿扰模式”，随意十分“少儿不宜”的画面直接出现在了夏之初的眼前。

　　少年的锁骨很深，仿佛可以养鱼。清晰可见的线条向下蔓延，常年锻炼的腹肌棱角分明，散发着少年阳光的活力。
　　脖颈上挂着一条吊坠，吊坠吊着一个深蓝色的宝石，垂在胸口，有着朦胧神秘的美感。

　　夏之初怔了一秒，紧接着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韩澄。
　　空气将场面的气氛连带着夜晚的露水一起凝固了，尴尬的气息从地平线缓缓上升，毫不留情地弥漫在医务室的半空中。

　　夏之初暗想：“这个韩澄，脱衣服说都不说一声。”
　　韩澄暗想：“这个夏之初，刚才不转过去，非等我脱了再转过去。花痴！”

　　刘华也愣住了，转而呵呵笑了。
　　“哦，我说你刚才怎么磨磨唧唧的不脱衣服，原来有是女生啊，真对不起，我给忘了。”

　　韩澄：“……”
　　夏之初：“……”

　　大哥，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你说你把我忘了？
　　你这眼神是怎么当上校医的？

　　夏之初伸出右手食指，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
　　尴尬的时候，她总喜欢做小动作缓解一下。

　　她想再次开启“勿扰模式”，可这变得很困难，刚才的景象犹如过幻灯片一样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韩澄，她还以为他只是个子高了点，没想到身材这么好。

　　外表看起来清瘦，没想到脱下衣服来这么有料。
　　这锁骨，这腹肌……
　　咳咳！
　　夏之初你堕落了啊！
　　你又不是余阳阳，不能受美色的诱惑！

　　夏之初控制自己不再去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她猜这个时候自己的脸已经红了。
　　今晚不小心捡了这么大的福利，其实勉强原谅韩澄也不是不可以。

　　还有啊，今晚韩澄给了那么大的福利，就应该把余阳阳也叫过来。
　　余阳阳那个花痴，要是看到了韩澄的身材，那个表情都不是自己能模仿的。
　　嘿嘿……

　　夏之初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忽然感觉扎在脑袋后面的马尾被拽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身。

　　韩澄的左手正往脑袋上按着冰袋，仿佛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地笑着。
　　“愣着干什么，赶紧走，被我迷住了？”
　　韩澄打开医务室的门，走了出去。

　　夏之初还没缓过神来，只愣愣跟了上去，很快她反应过来了？
　　他刚刚说什么？
　　被他迷住了？
　　呵呵！

　　虽然你说的也不全错，但不得不说，朋友你这自恋的毛病还是得改改。

　　两个人刚离开医务室没几步，就听到了刘华在后面喊了一句。
　　“欢迎下次光临！”

　　夏之初：“……”
　　韩澄：“……”

　　大可不必了缺德哥！
　　你好说歹说也是个校医，万一有一天你出去当了医生，这么说话是会被打的！

　　等夏之初和韩澄从医务室走出来的时候晚三已经结束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往宿舍楼走去。
　　江琳老师还在教室里等着他们。
　　于是两个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夏之初，写检讨1000字。
　　罪名：逃晚自习，殴打同学。
　　韩澄，写检讨2000字。
　　罪名：装神弄鬼，寻衅滋事。

　　扛着较为艰巨的惩罚，两人走在回宿舍楼的林荫道上，一路上晚风习习，气氛却不怎么活跃，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快要走到宿舍楼下了，夏之初终于说话了。

　　“你……头还疼吗？”
　　“疼！”
　　“活该。”
　　“？”
　　“你说你是不是闲的，不好好上晚自习，跑出来装神弄鬼的吓唬人。这下好了，2000字检讨，铁板钉钉。”

　　夏之初：“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到你们宿舍楼了，快上去吧。”

　　夏之初并不想和韩澄多说话，刚才韩澄在医务室里生猛脱衣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搞得她现在心烦意乱。

　　“你有话就说，说一半不说能把人急死！”
　　“韩澄。”
　　“嗯？”
　　“虽然你平时干的些事挺气人，挺幼稚，但不得不说……”
　　“你身材还不错。”

　　夏之初说完这话就转身跑了。
　　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平整的地面上摇曳。

　　“我……”
　　韩澄懵了，她刚才说什么？
　　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
　　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