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澄澈如初》寻染

39、第39章 名裂

　　夏之初在警察的带领下，来到关押韩澄的房间。
　　走廊和房间用玻璃隔开。
　　少年坐在房间靠玻璃的角落，双目通红，满脸是血。

　　夏之初心头一颤。
　　警察：“你陪陪他吧，有什么情况告诉我们。”

　　夏之初席地而坐，两人只有一个玻璃的距离。
　　韩澄一条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气质没有了，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她轻轻叫：“韩澄？”
　　玻璃是不隔音的，少年仿佛没听见一样，头垂下去，刘海和手臂挡着他的脸，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韩澄……和我说会儿话好吗？”
　　少年终于微微抬头，声音沙哑：“有什么好说的？”
　　夏之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她本来想问为什么打架，但一想这太戳人家痛处了，于是收回了这句话。

　　夏之初：“韩澄，你哭一会吧……”
　　少年抬头看他，双目通红。
　　“毕竟……你也忍了这么久了。”

　　韩澄头靠墙壁，仰头看着天花板。
　　思绪涌入脑海，声音回荡耳畔。

　　——小澄，妈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妈妈很爱你……
　　——你不一定要功成名就，不一定要登峰造极，但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活出人生的光彩……

　　少年的眼泪无声落下，肩膀微微耸动。

　　“夏之初……”
　　“我在。”
　　“我想我妈了……”

　　夏之初想了想：“阿姨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韩澄怔了下。
　　“她肯定希望你快乐地或者，她如果看到你现在这副又打架又颓废，满脸是血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

　　夏之初接着说：“就像我一样。我们从高一走到现在，两年了，我从来没有见到什么困难可以打倒你，每次你都是强者，都是你迎难而上。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么颓废……”

　　韩澄受到触动，声音沙哑：“那怎么办……？”
　　“你可以颓废一会，但是一定要抓紧时间振作起来。”

　　夏之初伸出手，少女白皙纤细的小手按在玻璃上，手掌因为玻璃的按压有些发白。
　　少年怔住。
　　“把手放到这里。”夏之初十分幼稚地说，“我把我的力量给你。”

　　韩澄看着她的手，怔了许久。

　　“幼不幼稚……”
　　他说了一句，然后伸出手，颤抖地伸过去。
　　男生的手修长，比夏之初的手长了一个指关节还要多，骨节分明且漂亮的手，此时却沾满了鲜血。

　　两个人的手，隔着玻璃，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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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夏之初回到学校，面容憔悴不堪。
　　余阳阳十分担心：“小初初，你怎么了？”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她并不想把韩澄的事情说出去，即使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也先别说了。

　　昨天晚上，她陪着韩澄呆到十二点半多，韩澄的父亲就来了。
　　韩澄的父亲脾气很爆，过来就大声嚷嚷他没有这个儿子，闹得警察局天昏地暗。
　　夏之初实在是有些害怕，于是在韩父愤怒的目光下离开了。

　　回到家，收拾好书包再睡觉，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睡眠不足，第二天早晨起来，头昏脑胀。

　　一个上午，夏之初的心神都不太安宁，因为韩澄还没来。

　　这种事情派出所肯定是要通知学校的。
　　很快学校就收到了消息——
　　贵校高二学生韩澄于昨晚在校外打架斗殴，现正在派出所接受教育。

　　这可是大事，学校一点不手软，直接通报批评。
　　于是大课间的时候，广播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

　　“广播一个通知，我校高二三班学生韩澄于昨晚在校外打架斗殴，情节恶劣，现已被当地派出所拘役教育。现给韩澄同学记大过一次，永久撤销学生会副主席职位，休学一周，往其他同学引以为戒。广播完毕。”

　　广播通知一清二楚，通知栏上白纸黑字，铁板钉钉的惩罚措施，这下全校师生都知道韩澄进局子了。

　　周一颜皓知道了打架的人是电子学校和一职的，立刻明白了这是打击报复。
　　两人十分激动，喊打喊杀。

　　周一：“妈的，把七中九中的那些都叫上，找时间弄死那些电校的。”
　　颜皓：“电校一群社会渣滓，真当我们一中的好欺负？”

　　因为韩澄是未成年，且他的打架有正当防卫的性质，所以公安没有给他记犯罪记录，就是教唆一番，韩父给赔了钱，就给领走了。

　　夏之初高二上学期的时候也休过一次学，那时韩澄每天从学校请假过来给她补课，她现在也不能忘恩负义。
　　于是一般放风时间，夏之初就会出去，拿着老人机给韩澄打电话聊天。

　　夏之初：“喂？”
　　韩澄：“嗯。”
　　“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昨天晚上我情绪不太正常，把警察打了这件事有点难办，其他都还好。”
　　“那……你自己多注意。”
　　对面传来了韩澄的轻笑声：“你还担心我？我基础好，休学一周不会有什么大碍。反倒是你，马上要开始一轮复习了，你自己多上点心。”
　　“嗯，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

　　听韩澄的声音，他的情绪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那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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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课上，夏之初打开电脑，登录云城一中贴吧。
　　一开始她本来没什么兴趣逛贴吧，但是后来她被贴吧里面那种活跃的气氛吸引，会在信息课上逛逛贴吧，看看八卦。
　　贴吧里的无聊八卦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只不过现在多了个新话题吸引了同学们的眼球。

　　标题：震惊，韩澄大神进局子了！

　　这个帖子好像还挺火，底下跟了一堆回复。

　　【今天早上广播这个事我都惊了，韩澄大神竟然在校外打架斗殴】
　　【我寻思他不是三好学生，班长，学生会副主席吗？】
　　【还有还有，据说啊，他在警察局里，把警察给打了】
　　【卧槽，这么刺激？】
　　【你们这群花痴少女赶紧擦亮眼睛吧，这还是你们眼中的男神吗？打架斗殴，不服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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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之初有些崩溃地退出贴吧页面。
　　实在不忍心看了。

　　放风时间，夏之初跑出去给韩澄打电话。

　　“喂，韩澄……你……那个……”
　　“你是想说贴吧的事？”
　　“嗯……”
　　“贴吧我看了。”
　　“那……你没事吧。”
　　“没事，我哪有那么脆弱？况且这件事情我也有错。”韩澄补充，“况且，你也千万别傻到因为我去贴吧里和那群人吵起来？”
　　“好吧，那你多休息。”
　　通话结束。

　　韩澄打架斗殴进局子的事情迅速发酵，很快一中的贴吧就展开了热议。
　　周末夏之初在家逛贴吧，肺差点没气炸。

　　【贴吧里有没有外校的？看看，这就是我们一中的校园形象大使，打架斗殴，不服管教！】
　　【我听说他没关一会就出来了，这是为啥？】
　　【这还用说，人家家里有几个钱，了不起】
　　【所以说他那副品学兼优的样子全是装的？】
　　【我觉着也是，假清高】

　　夏之初很生气，感觉小宇宙在熊熊燃烧。
　　她直接回了一帖。

　　【也不能这样以偏概全啊，韩澄打架肯定是有原因的，毕竟谁也不会无缘无故闲着去跟人家打架】

　　该帖是关于韩澄事件中少有的“澄清帖子”，刚发出去就收到几个回帖。

　　【不会吧不会吧，还有花痴少女沉浸在韩澄大神的人格魅力里无法自拔呢！】
　　【打架还有理了？更何况还把警察打了，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
　　【韩澄大神上大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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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她实在是骂不过，于是气愤地关掉电脑。

　　转念一想，她似乎也不知道韩澄打架的原因。
　　因为周一颜皓因为韩澄的事情心情都不太好，所以这两天她一直没去问他们。
　　今天得问一下了。

　　她拨通了周一的电话。

　　周一：“美女，你竟然给我打电话了，我猜你一定是要问我澄哥的事。”
　　“……”
　　看周一这话痨的毛病还没去，她放下心来，周一看起来情绪比韩澄还正常。

　　周一于是给夏之初从头讲到尾，夏之初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上周六韩澄开生日会，她来之前一群人在饭店吃饭，祁思雨出去上厕所碰洒了别人的啤酒，没道歉转身就走了。
　　碰巧那群人是电子学校的，于是进了包间闹事，还是他们先动的手，韩澄掐着人家脖子给按墙上了。
　　电子学校的人觉着脸面尽失，想要报复，叫了一职的人过来，在韩澄送完夏之初回去的路上把他给埋伏了。
　　韩澄没伤多重，对面有好几个进了医院，事情就是这样。

　　夏之初有些发怔，挂断电话放到一边。
　　韩澄送她回家，再往自己家走，一定会经过那条昏暗的小巷。
　　他就是在那里被埋伏的。

　　也就是说，只要那天，韩澄没送她回家，就不会经过那条小巷子，那群混混也没机会动手……
　　这件事情，和她是有一定关系的……

　　天空昏暗，乌云万里，夏之初感觉手指有些发凉。

　　她拨通韩澄的电话。

　　韩澄看着她：“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但是能听出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

　　“韩澄，你是因为送我回家才被他们打的吗？”
　　“什么意思？”
　　“你如果不送我回家，就不经过那条小巷子，他们也找不到机会打你……”

　　电话对面韩澄笑了：“这你都要怪自己啊？”
　　“……”
　　“那照你这么说，以后都别出门了，万一一个陨石落下来，就把人砸死了。”
　　夏之初听他这么一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
　　“行了，这件事差不多该过去了，别每天放在心里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知道了。”

　　韩澄的声音变小：“夏之初……”
　　“啊？”
　　“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怎么看我。”少年的声音低浅，“比如你。”
　　通话结束。

　　这个有些绕口的话夏之初捋了一遍才听明白。
　　所以说……她是韩澄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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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过后，新的一周开始，韩澄的休学结束，他重新回到学校。
　　同学们看他的眼光变了，不再是一开始的崇拜，转而变成了好奇和讥讽。
　　韩澄没有在乎别人的目光，他坐到座位上，像往常一样开始学习。

　　夏之初斜眼看了看他，小声说话。

　　“韩澄……”
　　“嗯？”
　　“加油啊。”

　　韩澄勾唇一笑，看了眼她：“都说了，别管这些事了。”

　　世界仿佛又回归了正常的秩序，只不过韩澄仿佛从峰顶落下，坠入谷底。
　　各种杂乱不堪的声音缭绕在耳旁。

　　——呦，韩澄大神从局子里出来了？
　　——咋样？跟警察干架谁赢了？
　　——校长把你学生会副主席给撤了，你那么牛逼，去打校长一顿吧。
　　——一中形象大使在校外打架斗殴，可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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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讽刺辱骂，阴阳怪气……
　　他明白，他的名声已经被阴霾笼罩了，这些阴霾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擦拭。

　　所以对于这些不堪的声音，少年总是轻轻勾唇，报以一笑。

　　韩澄的格局大，可以无视这些声音。但是夏之初做不大到，每次听到这些声音，她都快气炸了。
　　她试过在贴吧里解释韩澄打架的原因。
　　可是回复她都是清一色的以下话语。

　　——我们凭什么信你的一面之词？
　　——你说是就是，你是谁啊？
　　——就是，韩澄大神上大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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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之初：“……”
　　完全吵不过啊。

　　夏之初很郁闷，她感觉最近整个班级的气氛都有些低沉。
　　欢声笑语少了，抑郁惆怅多了。

　　一次课间，夏之初和余阳阳出去上厕所，祁思雨和杨文钰正好一起打水回来。

　　祁思雨和杨文钰看向夏之初的眼神里有着一丝怨恨。
　　祁思雨故意撞向夏之初，手中水杯里的水洒出来一半，全都洒到夏之初的身上。
　　时间进入四月，同学们换上不厚的薄衣，热水将夏之初的衣服湿透。

　　余阳阳看向祁思雨：“你干什么？”
　　祁思雨没理她，眼睛看着夏之初：“你最近过得还挺舒服啊。”
　　夏之初：“啊？”

　　祁思雨：“你别忘了，韩澄是因为你才被打的。他如果不送你回家，根本不会被盯上，更不会被被人打。你有什么资格一脸心安理得。”

　　因为韩澄的缘故，自从高二开学以来，祁思雨就一直看夏之初不顺眼，但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气。
　　今天终于可以怼她一顿，祁思雨心里爽歪歪。

　　夏之初：“韩澄被打这件事情是和我有关系，与我有关的责任我都会承担。但是，祁思雨，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你吧。”
　　杨文钰：“你别血口喷人，这件事情和我们思雨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夏之初冷笑，“据我所知，韩澄生日那天，是你祁思雨撞洒了别人的酒杯不道歉，人家才会找上门的吧。”

　　祁思雨刚想反驳，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群职高的社会渣滓，碰洒了就碰洒了，我凭什么跟他们道歉……”

　　夏之初：“问题就出在这里。就是因为你的娇生惯养让你打心底里瞧不起职高的学生，才导致职高的人找上门，韩澄为了保护你被打。”
　　“我跟韩澄从小关系就很好，是他主动要保护我……”
　　“你如果要把别人对你的好当理所当然，我也没有办法。”

　　夏之初带着余阳阳就要走，突然脚步停住。
　　“对了。”夏之初拿过祁思雨手里的水杯，一把将里面的水泼在祁思雨的身上。
　　祁思雨尖叫一声。
　　夏之初看着她，声音清冷：“这是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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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导处的门口围了一堆人偷听，因为韩澄在里面挨训。
　　“让开，让开。”周一和颜皓使劲拨开人群，两个男生带着夏之初挤在教导处的门口，听里面的声音。

　　张洪翔：“韩澄啊韩澄，退一万步讲，你们这些学生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校外打一架……我认了！但是你打警察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影响。”
　　韩澄沉默。
　　“那些警察，就是他说话再怎么难听，什么也不是你打警察的理由！”

　　门被一把打开，周一和颜皓直接冲进教导处。

　　张洪翔厉声说：“干什么？”
　　周一丝毫不输气质，直接过去指着张洪翔：“有娘生，没娘养！”
　　张洪翔直接咆哮起来，拿起一本书狠狠摔在地上，直接把椅子搬开，朝着周一走过来。

　　周一：“哎，干嘛干嘛？说话再怎么难听，也不是您打人的理由啊。”
　　颜皓：“您可能不理解这句话对别的同学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对韩澄来说，就是天一样的伤害。”
　　夏之初：“所以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就不要随便评价。韩澄打人是不对，但是警察侮辱他的母亲难道就是对的吗？”

　　张洪翔有些沉默。

　　教导处外面的学生都有些沉默。
　　原来韩澄打警察，是因为警察侮辱了他的母亲。
　　更何况还是亡母。
　　这谁能忍？

　　两天后，祁思雨以当事人的身份实名在一中贴吧内发帖，澄清事情经过。

　　大家也都明白了。
　　韩澄在校外打架，是因为保护自己学校的同学。
　　韩澄打警察，是因为警察侮辱了他去世的母亲。
　　都有情可原。

　　——那谁，祁思雨，职高的学生也是人，咱谁也别瞧不起谁。
　　——韩澄大神保护同学，赞一个。
　　——韩澄大神对不起，我未知全貌就开始乱喷，我道歉。
　　——这警察侮辱人家母亲还能忍，换我我直接把警察局砸了，韩澄大神够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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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纷纷指责了两句祁思雨，然后也就消停了。
　　众人对韩澄，该道歉的道歉，该夸奖的夸奖，还有一些执迷不悟的还在诋毁韩澄，但总的来说，韩澄的名声恢复了一开始的清白。

　　这个沸沸扬扬闹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风波事件，终于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