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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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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里,人声鼎沸,从里到外弥漫着玫瑰香。
瑰丽堂皇的大堂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但却不同凡响,在这享乐的人并不是什么皇室贵人,而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那言语间讨论的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高官上尉,而是最普通的烦琐常事、悄语传言。
“诶诶诶,听说了没?今天早上,枫渊宗师去凌雲阁闹了一番!”
圆桌边,一个男人右手搭着桌沿,翘起二郎腿,抑扬顿挫地说道。
人们听后纷纷把圆桌围得密不透风,小声讨论道。
“啊?宗师不是在闭关吗?”
“宗师出关了?”
“话说,这算一下,宗师都闭关了大半年了。”
“假的吧。”
“我警告你啊,别乱说,到时候毁了宗师的清白!”一个猛汉走上前,说道。
旁边的人立马附和着,对着男人指指点点。
“就是就是!”
“你这嘴就没灵过!”
男人说得起劲:“嘿!等一下等一下,我说的可是真的!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宗师手里还抱着泽雪呐!”
“泽雪?”
“宗师的灵兽不是漓火吗?”
“对啊对啊。”
“这泽雪可是千佛级别的灵兽,从古至今就一个人驯服过。”
“就是。”
“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男人摆摆手,一味地说道。
“你懂什么?这人能选择要驯服的灵兽,难道灵兽就不能选择自己的主人了吗?灵兽也是有意识的!”男人从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米,边吃边说道:“我看你们就是见识短浅!”
灵兽,乃天地灵气之形。按等级可以分为:普灵、秀灵、帝灵、仙灵鬼灵、神灵和佛灵;在一些地方还会按所属品位进行评判,也就是宫中常说的九品、四品等等;而男人所说的“泽雪”乃是九品级别的佛灵,万年一见,极其难得。
相传,当那人去鉴湖寻灵时,海天相接,无比壮观;九品佛灵破湖而出,两者打得不可开交;最后那九品佛灵黯然败下,亲自承认了那个主人,追随了他一世,到死也未曾离去。
“切,我们是短浅,没读过几年书,那你是天上的文曲星吗?你倒是和我们说说,枫渊宗师去凌雲阁干什么了?”猛汉眯起眼睛,说道。
“谁都有一张嘴,乱编都会有人信,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就是啊。”
“说啊!”
男人没有说话,面表尴尬。
因为男人也只是看到宗师骑着马一闪而过的身影,恰好看到了那人怀里的泽雪而已。
在这硕大的大堂里,文人雅士都是没有,全是些百姓,那议论声也是鼎沸。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我哪知道!但是我觉得,和他那义父啊,脱不了干系!”
人们心中半信半疑,安静了许久。
不一会儿,大堂里又沸腾起来。
“义父?枫渊宗师有义父吗?”
“没听说过。”
“能当上枫渊宗师的义父,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不可能吧。”
正当人们都在怀疑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男人的话也被打断:“我知道!我知道!”
往下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圆脸蛋,大眼睛,眉间点着朱砂,两抹丹红附着在脸颊的龙鳞上,颇是可爱;一对桃花双平簪给小女孩的俏皮感锦上添花。
小女孩用力一跳,站到桌子上,拍了拍襦裙上的灰尘,抑扬顿挫地说道:“枫渊宗师是在十八岁那年认的义父,而他义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云莲副指挥,萧泽林!”
说罢,四周又是一片安静。
但也没过多久,笑声哄堂,那是嘲笑。
“噗哈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这萧泽林都死了七年了,枫渊宗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去闹事?”
“谁会这么傻啊?”
男人们仰天大笑,拍着腿,摸着肚子;女子们贴在一起,用团扇、衣袖遮遮掩掩,笑得停不下来。
“小朋友多读点书吧,不要胡说八道。”
“我看你和他是一伙的吧!”
小女孩回头看看男人的脸,心里万分嫌弃,又看了看人群,叉腰说道:“不信我?”
“就你?一个刚换牙的小屁孩?你有什么值得我去信的?”猛汉学着小女孩,叉着腰说道。
“这小家伙没人管的吗?这么狂傲?”
“估计是被家里人宠坏了。”
小女孩恼羞成怒,生气地喊到:“呸!你姐姐我都八百多岁了!你们这些辣鸡叫个屁!”
“呦呦呦,我好害怕啊,”猛汉装模作样地表演着,引得众人多了几分嘲笑:“噗哈哈哈哈哈……”
嘲笑声愈演愈烈,小女孩没有说话。
但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溜烟地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人们的目光随着小女孩,直到没了踪影。
下一秒,一颗豆大的算珠重重地落在桌子上,将人群震开。
“怎么?那墙上的戒词是摆饰吗?还是说,你们的眼睛是假的?”
大堂中央,算盘声不停。
发话的是位女人,也是这青楼的主子。
女人站在大堂中央,衣着华丽,五金三银一概不缺。高耸的马尾伴着两鬓,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墨蓝色,端庄而不失风情。
女人手里的算盘并未停下,那算盘上刻着芙蓉,挂着几条红玛瑙,精致极了。
女人抬眸,眼神清冽,她朝人群看去,慢慢地说道:“我这菁华楼向来只谈活人活事,想谈死人?我可以送你到阎王爷那去谈。”
女人挑了挑眉,眼里的薄情和着泛在眼底的点点火花。
人们看着女人,脸色惊恐,但却以笑遮丑。
一开始发话的男人也傻傻地笑着,唯唯诺诺地说道:“是小的不懂规矩,在您的地盘上撒野了啊哈哈哈……”
男人慢慢向门口挪着步子,最终消失在女人的视野里,消失在人群中。
闹剧过后,喜事降临。
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阵阵敲锣打鼓声,几匹高堂骏马从门口飞驰而过。
“宗师有意!成者重赏!”马上的官君穿得十分华丽,大声喊到。
话音刚落,楼里楼外立马一片沸腾;男女老少全都跟了过去。
乡道上顿时人山人海。
“我可以帮忙!”
“重赏啊!我来!”
“我不喜财,能帮上忙就行!”
“官君大人看看我!”
“儿啊,你帮娘看看,那纸上写了些什么啊?”
……
菁华楼里落了空,只剩下女人。
象牙扇敲着木门框,发出阵阵响声。
“掌柜不去看看嘛?那可是重赏啊,选不上还能捉个空。”
门口,男人靠在门框上,悠悠闲闲地转着手中的象牙扇。
女人依旧低着头,只是轻笑一声,说道:“客官你可看清楚了,我像是缺钱的人嘛?况且,我本不喜欢凑热闹。”
“嗯……掌柜说的是。不过我看,掌柜这好像缺人啊?”男人浅浅一笑,说道。
女人停下手中的算盘,慢慢抬头,看着门外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长发过肩,一双凤眼颇为漂亮;左眼下的两颗痣就好比画龙点睛。
男人身着素衣,右手持扇;纤细的双手骨节分明,一副天生的美人胚子。
女人笑了笑,挑逗似的说道:“缺,刚好缺你这一个。”
“哈哈哈哈,”男人回答道:“掌柜说笑了。”
男人靠着木台,右手托腮,站姿稍微有点妖娆地看着女人。
“跟我来吧。”女人收起手中的算盘,转身朝后面走去。
男人动身,跟在女人身后,什么也没有说。
楼外,满天的火烧云将树梢染红,远出的雀鸟划过天边,回到了巢穴里。
走着走着,四周的华丽慢慢散去,只剩下那无边的黑暗。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脚底下泛出水波。
虚空之上,刺耳的寒风中参杂着鬼啸声,重重地敲打着两人周围的屏障,发出点点光亮。
女人提着灯,那白光照映这脚下的黑暗。
慢慢的,脚下随着光的扩散露出那原有的面貌。
一朵朵水仙花泛着白光,娇小可爱。其间还有鱼儿游来游去,来去自如。
男人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女人手中的灯。
那灯形似塔利亚水仙花,底部系着一条黛绿色流苏,还绑着块圆形的翡翠。檀木手柄上刻着精致的花纹,华而不俗。
“这花灯用了二十多免了吧,不打算换一盏吗?”男人开口说道。
花灯泛着光,将方圆一里内照得敞亮。
“不换。”女人轻道,带着点冷淡。
男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还放不下他。”男人掌中灵气凝聚,开出一朵小巧可爱的水仙花,似真似幻。
寒风徐过,水仙花随之散去。
“不是放不下,是这里太偏远,都是些贫民百姓,况且成本太高,没几家干着一行的。”女人又说道。
……
荒唐。
男人打心眼里地了解眼前的人,是真是假,他不用看都知道。
“以你的功力,这箐华楼里的连接门不可能是摆饰。别逃避了,师姐,你就是忘不了他。”男人走上前,与女人并肩而行。
女人没有说话,慢慢地低了下头,看着手中的花灯。
这种花灯产自百粤之地,是男子送给佳人的寄情之物,意为“心存于灯,与伊长随”。灯中的烛光会随着佳人的思念所变化,越强烈,烛光的颜色就越纯净。
水仙花灯十分精致,仔细一看,花瓣上的花纹在烛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
思念、团圆、自尊。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女人回神,说道:“阎王那里亏待你了?”
男人笑道:“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回来续个缘罢了。”
“上辈子欠下的,还是要还的。”男人低眸,玩弄着手中的象牙扇。
走着走着,无边的黑色渐渐散去,一间敞亮的房间浮现在眼前。
房间里被倾斜而入的晨光照得透亮,房内的家具摆设在那照耀下泛着点点白光,木桌上的青瓷茶具呆呆地立着。
女人收起花灯,随后走到桌前。
男人早已落了座。
女人提起茶壶,往上一扬,一股清流便流向杯底
茶香清甜,茶色透彻。
“别光着说我,”女人翘腿而坐,一手立在桌边托着下巴,“你呢?打算住哪?”
待茶色荡开,男人一手托着茶杯,一手提起盖碗,手腕一摆,便将那水面上的茶渣稍稍一拢。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男人慢慢地说道。
女人笑了笑。
“打算在我这白吃白住?”女人挑了挑眉,说道。
“嗯……差不多,反正我现在是身无分文。”男人对着茶杯吹了吹,“要不我给您当舞姬,就算是抵了我的费用?”
……
放眼望去,结境里一片碧水蓝天。
金秋之际,窗外的芦苇微微泛白,屋前的湖水烟波万顷。
小桥在湖面上立着,男人靠在门沿边上,看着桥上走向连接门的女人。
海光潋滟月团圆,一颗明珠落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