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你如月》执卿

10、见外

　　戚月在原地愣了好久，终于像是忍不住了，抱住哥哥的脖子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哽咽地说。
　　说起新爸爸给她的那种奇怪感觉，说起祁然有时对她的恶劣态度，说起与同学相处时的难堪和尴尬。
　　虽然见面之前她无数次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告诉哥哥，可是当哥哥说出那些话之后，她还是没忍住，还是把这些糟心事告诉哥哥了。
　　世界上最没用的分享，是悲伤。一份快乐两人分享是双份，同样的，一份悲伤经过传递就变成了两份。他们会以J型曲线迅速攀升，而并不会越走越低。更何况就算越走越低了，那也不是不存在。于她而言，于现状而言，不会有任何改善。
　　她一直都知道，因为这是哥哥告诉她的。
　　哥哥被接走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酗酒的爸爸，疯癫的妈妈有多可怕。哥哥是她的城墙，是她的边疆，他承受了一切苦难，然后笑着告诉她，月月乖，哥哥没事。
　　偶尔有一次的目睹，是她撞破了爸爸家暴妈妈，爸爸看到了她，就想连她一起打。哥哥那时正打算带她出门，见她回去拿东西拿了很久都不出来，知道事情不妙，回去的时候正看到缩在墙角哭得瑟瑟发抖的女孩。
　　她不知道以往哥哥到底是怎么面对的，但是那一次，他跪在她身前，将她完全保护在身下，也将所有的后背暴露给暴怒的爸爸。
　　她哭着问：“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哥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一份悲伤分享之后，就变成两份了啊。”
　　“月月，哥哥希望你一直开心。”
　　“月月，哥哥希望你一直开心，而不是一直让哥哥以为你很开心。知道吗？”
　　戚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说：“嗯。”
　　今天哥哥可以陪她整整一天。可是站在了商场门口，戚月又不知道干什么了。
　　“站着干什么？”苏予辰轻轻推了她一把，“进去啊，喜欢什么，哥哥给你买。”
　　“外公会不会……不开心？”戚月回头，小心翼翼地问。
　　苏予辰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这是哥哥的钱，不是外公的。再说了，哥哥给妹妹买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外公怎么会生气呢？”
　　戚月一直知道外公不喜欢她，因此和哥哥联系也总是小心翼翼。虽然哥哥并不在意，但她还是生怕外公发现之后冲哥哥生气。
　　苏予辰摸摸懂事得过了头的小姑娘的脑袋，说：“没事的。要是月月没什么想要的话，那哥哥就自己给月月挑了。”
　　于是戚月就这么被苏予辰牵着，逛了小半天的街，衣服买了七八件，有这个时间穿的，也有过段时间天凉了穿的。戚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垂眸认真挑衣服的样子，心里却不由得低落了。哥哥给她买了秋装，就是说明秋天哥哥会比较忙，没时间找她。
　　“月月，这件怎么样？”戚月回神，视线对上苏予辰手里的裙子，先是愣了愣，然后下意识转头看标价，却被苏予辰先一步按住了标价，语气温和又有些强硬，“哥哥问好不好看，只要说喜不喜欢就行了。好吗？”
　　“唔……好看的。”戚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被捂住的标价，又悄悄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苏予辰，才点点头，但是很快又说，“但是哥哥今天已经给我买了很多衣服了，这件就……”
　　苏予辰把衣服往她怀里一放，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去试试。”
　　等到戚月乖乖走进试衣间试衣服了，苏予辰又挑了好几件衣服交给导购，嘱咐她在门口等着，一件一件让戚月试过，然后才走出店门，拐进一边的小巷子里。他的声音沉下来：“你跟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靠在墙上的女孩往下拉了拉鸭舌帽的帽檐，很淡地勾了勾唇：“我哪儿有跟啊，苏神的行踪哪里是我能监视的。对吧？”
　　苏予辰蹙起眉，他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也不是很喜欢这么称呼他的女孩儿，脸色都难看了几分：“钟涵倩，我今天不想看见你。”
　　“那你想看谁啊？”钟涵倩伸手在帽檐上敲了两下，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试衣间的方向，“那个小美人儿啊？”
　　“你敢动她试试？”苏予辰几乎是一瞬间就沉下了气场，甚至于带上了威胁的意思，“这场娃娃亲怎么来的你心里很清楚，我妥协是为什么你也很清楚。”
　　“不要得寸进尺。”
　　这些话算得上是苏予辰这温和的性子所能想出来的最狠的放话，但是对钟涵倩来说，却是隔靴搔痒不过尔尔。她笑了笑满不在乎，说：“我知道。”
　　苏予辰确实拿她没办法，于是最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回去。钟涵倩拆了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觉得有些好笑似的耸肩摇了摇头。
　　“苏予辰今天好像去了祁然家，祁然把车牌记下来了，你看看是吗？”钟涵煜那孙子总算说了一句实话，虽然这句话不管是不是实话她都会信，虽然不管她信不信结局都是一样的。
　　啊。什么时候才能让苏予辰为了她对别人说不要得寸进尺呢？
　　戚月在里面试衣服试得快崩溃了。导购反正就是她换一件就夸一件，夸奖具不具备可参考性暂时不说，反正戚月觉得这衣服穿在身上烫得很。毕竟偶然瞄到两眼的价格不是她可以接受的。
　　但是哥哥都那么说了，她也不敢说不。难得和哥哥一起出来，还是不要惹他不开心比较好。
　　戚月在试衣间里琢磨着怎么和导购说剩下的她都不想试了，突然听到门外苏予辰的声音：“月月？好了吗？”
　　“快了。”戚月应了一声，迅速把手边的裙子换上，然后开门走了出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苏予辰好像有点生气，不由开口道：“哥哥怎么了？”
　　苏予辰笑了笑，就好像刚才的阴霾都不存在，说：“没事。裙子很好看。”
　　导购一听，连忙说：“还有刚刚试的两套衣服也都很不错的！小姑娘本来就好看，穿着就特别漂亮。”
　　那抹郁色消失得很快，戚月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是吗，”苏予辰顺手在戚月脑袋上摸了摸，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到收银台边上，“那就全都包起来吧。刷卡。”
　　“哥哥！”戚月很快从导购天花乱坠的夸奖中回过神来，想要制止却被苏予辰按了下来，他弯下腰小声说，“说了要结账再后悔会很丢脸哦。月月照顾一下哥哥的面子好吗？”
　　戚月抿抿唇，突然扯着苏予辰的衣角说：“那，下不为例。”
　　苏予辰将女孩儿揽进怀里拍了拍后背，有些心疼地笑了笑，说：“总和哥哥客气什么？哥哥的都是你的，知道吗？”
　　然后，他没给女孩儿拒绝的机会，让司机拎着衣服先回车上，对她说：“现在，和哥哥去吃午饭吧。”
　　戚月不知道今天买衣服花了多少钱，大部分的衣服苏予辰都没让她看到标价，但只是偶然扫到的几眼就让她心有戚戚。如今坐在这看着就价格不菲的小包厢里，面前的菜单精致地像画册，随便一道普普通通的菜动辄三位数起步，她看了半天也无从下手，最终还是苏予辰点了几个菜算完。
　　她想，这也许就是差距吧。这就是留在那个阴暗的地方，和回到外公家的差距啊。
　　她和哥哥不一样，和妈妈也不一样。哥哥正在那样优渥的家庭环境中，妈妈从小是在那样的锦绣从中长大的。只有她，生下来就得精打细算，小小年纪就畏手畏脚。
　　而她兀自坐立难安，苏予辰却没有发觉，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给她：“哥哥做的，喜欢吗？”
　　戚月看着盒子里的手链，想着是自己做的，应该不是那么……贵得难以接受，于是点点头说：“喜欢。”
　　苏予辰笑笑，拉过她的手腕将手链戴上：“那哥哥就当月月收下了。一定要好好戴着，不要摘下来。”
　　“嗯……”突然觉得有点烫手。
　　但是想拒绝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上菜了。有外人在，戚月也不好说什么拂哥哥的面子，只能乖乖地收下，弯着漂亮的眸子对苏予辰说：“谢谢哥哥。”
　　苏予辰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带着点说不出来的深意，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戚月被那道目光盯得有点后背发麻，下意识缩了缩手。
　　“吃饭吧。”苏予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率先移开视线，拿起筷子先给戚月夹了几个她爱吃的，而后才道，“下午……想去哪里玩儿？”
　　“唔……”戚月咬着筷子，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苏予辰却突然伸手过来，把她咬在嘴里的筷子拿出来，无奈道，“怎么咬筷子的习惯就是改不了？”
　　戚月脸有点红，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通，却看见苏予辰撑着下巴，有些无奈地笑出了声。
　　“月月啊，”他说，“什么时候能和哥哥不要这么见外？”
　　不要我一说什么就忙不迭地解释，偶尔也可以撒撒娇耍耍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