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以舒安》YurboKing

9、Chapter 9

　　广场中心的大屏幕里放的是一部年代感的老电影，金基德导演的《春夏秋冬又一春》，影片用着暗沉、孤寂的节奏讲了一个原罪与救赎的故事。
　　舒以安看到最后弃婴孩童残忍的将石头缠绕在青蛙、鱼儿的身上，血腥而残忍，心里万分难受。
　　好像一切又要重新开始轮回。
　　她有些气短的捂住胸口，企图安抚那压抑的胸腔。才拍两下，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关心的问候：“没事吧？”声音似风又似水，柔里透着凉。
　　舒以安惊讶的扭过头，果然看到南阳正坐在她旁边的花台上，手里握着只剩一半的瓶装矿泉水，叠着腿，垂着头看向她。
　　“你怎么在这？”欣喜的声音骤然响起。
　　南阳眉头一挑，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仍有些难堪的小脸。
　　他在等自己先回答？还是在关心自己？舒以安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只能微垂下巴，错开他的视线，解释说：“没事，就是刚刚有些气短......”还未说完，那人把手里的水递到她眼前，指骨修长、指腹干净，看的她生吞一口口水后，才继续说：“现在已经没事了。”
　　南阳听后轻‘哦’一声，收回自己递出去的水，谁知手腕刚退回一半，大手突然被温暖裹住，那人下巴的高度似乎又垂几分，声音也如同蚊虫低鸣：“不过这会正好有点渴了。”
　　南阳看她这别扭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那人刚刚还如同牛奶一般的小脸，这会儿如同晚霞，别扭、羞涩，有些可爱。他轻抿嘴角，再次‘哦’一声，不过这次语调却上扬几度，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舒以安觉得自己掌心温度此刻如同岩浆，滚烫而炙热，里面被包裹的大手，却如同冰山，冰冷而寒彻，正好可以浇灭她。她有些口吃的欲盖弥彰道：“那，那什么，出门忘记喝水了。”听到这，南阳终是忍不住，唇角弧度上扬，“那你多喝点。”说完紧握瓶子的手往后一抽，他没想到舒以安握的这么用力，仿佛双手捧着的是一颗无价之宝，他心头一愣，加大力度，才将抽回自己的手。
　　这力度却让舒以安心里再度尴尬一把，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里进水，用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说什么不好，说口渴，明明就是想占人便宜，想知道那人手握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她扭过身子，端坐在花坛上，拧开只盛一半的矿泉水，大口往自己嘴里送水，嘴里的干燥骤减的同时，心里如同灌蜜一样，她在窃喜，窃喜自己跟那人的间接接吻。
　　她想，他喝过的水都这么甜，不知道那人的嘴巴尝起来，是不是也这么甜，这样想着，便不自觉扭头看向那人红润的嘴巴，他的上下唇都比正常人厚一些，外翻却性感，真想立马吞噬下去。她还在乱想，就听那人唇瓣张启问：“片子看完了吗？”
　　她瞬间收回思绪，视线从嘴巴挪到他的眼睛，却发现他则一动不动的盯着大屏幕，吞咽掉嘴里的水答：“没有。”确实没有，她来时片子已经播放一半，她是从成年小和尚杀妻潜逃回寺庙那里看的。
　　南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舒以安并没有看完这部片子，因为刚才她露出若有所思的不适，这不适让他误以为这人已经从头到尾的看完这部电影，但他只是淡淡的问：“从哪里开始看的？”
　　舒以安如实回答后，又听他问：“很压抑？”
　　她点点头，虽然没看完，但就从她看的那些片段里，寡淡的对白，灰暗的基调，透露出的是一种压抑、不堪的氛围，所以她才会觉得不适。
　　南阳却轻哼一声，“这导演所有作品全是这种基调。”
　　“啊？”舒以安意外的问：“他的作品你全看了？”
　　南阳点头。他就是喜欢这种压抑低沉，将人性剖析的淋漓尽致的片子。
　　舒以安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她追问，“为什么？”很多时候，一个人的一部作品就能看出他的风格和喜爱，这导演风格沉寂，内容定是压抑，他竟然全看了？
　　南阳视线从大屏幕上再次挪到舒以安脸上，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圆鼓鼓的，里面泛着光，似星辰，似大海，破天荒的他说出自己的影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说：“因果不爽，生生不息。”
　　他说的晦涩难懂，舒以安听的半知半解，只能附和点头，“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啊，万物如同蛛丝一样交织在一起，有始有终的。”
　　这样的话，从舒以安嘴里说出来倒是罕见，她向来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就算偶尔有些小心思，那也是浮在表面上，可如今也学他一样，说起大道理，南阳觉得自己对这人的了解，似乎有些不够，一阵涟漪在他心头缓慢泛起，他赞许的对她点点头，没在说话。
　　一切同之前是那么的相像，时间无始无终，生命轮回不止。
　　没有谁能代替别人走必然要走的路，必然要走的错误。
　　散场时，南阳说要送舒以安回家，可她一想到自己家里离市区那么远，不忍南阳来回奔波，便拒绝说：“不用，我一会还要去我阿婆那里。”怕他不理解，又解释说：“我阿婆在前面市场那开了一个水果摊。”
　　南阳这下明了，为何自己三番两次会在广场碰到这人，想来她每次放学都会来帮家人看摊，他再次意外，虽然平洛高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半工半读、来回奔波与生活中的人少之又少。
　　他又想起那个雨夜少女紧紧搀扶他身子送他回家的场景，不经意蹙起眉头，低头看着少女如同柳叶般的眉梢，“对不起。”声音虔诚，却透出一丝别扭。
　　道歉的话来得猝不及防，那人虽没说为什么而道歉，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堵在舒以安胸口的那股气却因为这句道歉，突然通畅，她牙齿一龇，抬头对上他垂下的目光，“那你说你什么时候到这的？”说完如同星辰的眸子露出狡黠的神色，追加一句：“或者说你什么时候坐在我身边的？”
　　南阳是真没想到自己一本正经的道歉，却得到她这样的回答，比起之前的言语伤害，她似乎更关心现在，他有些无奈的说：“从你来这十分钟以后。”
　　舒以安心里掐算一阵，四十分钟，天啊，他竟然坐在自己身边四十分钟，自己像个石雕一样，竟然没发现，错失那么多宝贵机会，她懊恼的捂住胸口，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讨好，“下次，能不能提前吱一声？”声音如同黄鹂鸣叫，悦耳又动听。
　　南阳反应慢半拍的说了句：“好。”
　　舒以安边笑边点头，向他说声再见，然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舒以安就到达学校，她先是去了一趟昨日的排练室，因为她的钱包好像不见了，里面虽然没有多少钱，但那是林舒送给自己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是昨天洗漱完之后写日记时，才发现钱包不在书包里，心里当下一阵着急。
　　火急火燎的推开排练室大门，却发现南阳也在那，他正长腿交叠坐在昨日放西装的那张沙发上，那人见她推门而入，眉头高昂。两人昨日半夜才分开，今日一早又碰面，这真是天注的缘分。
　　舒以安立马咧开嘴笑：“早啊，南阳同学。”说着便迈向长腿走向他。
　　四月份的早晨，天亮的较早，教室里又开着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足都落入南阳眼里，她是如此的有生机，有着感染万物的能力，南阳难得露出微笑，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竟然对自己笑，我的天啊，舒以安心里别提多激动，认识他这么久，这真的是第一次单独对她一个人笑，如暖如风，万物复苏。这样一想，连找钱包的事都差点忘记，只知道直勾勾的盯着沙发上那人看。
　　南阳被看的一阵尴尬，轻咳一声后，问：“怎么来这么早？”
　　舒以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找钱包，尴尬的吐吐舌头，调皮道：“来找那个一直和我捉迷藏的朋友。”
　　南阳一听以为她说的是周鑫，因为他经常看到这两人在教室，在上学的路上等各地方嬉闹，调侃，勾肩搭背，密切而暧昧，他不动声色的敛去唇角弧度，又恢复一贯做派，淡淡的哦一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舒以安没意识到那人情绪的改变，心下挂念钱包，便迈开步子，开始在教室里一阵翻找，找了一圈都不见，这才不自在的把视线转到南阳坐的沙发。
　　见那人把视线转向自己，南阳这会才意识到她口里的朋友是东西，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舒以安紧蹙眉头，小声道：“我的钱包昨天好像丢在这里，但是这会找不到了。”
　　钱包？这个南阳还真的没有看到，他很早就过来了，因为安北昨日分别前，千叮咛万嘱咐今日早点过来这边，有东西要给他，想到安北，脑子里有灵光一闪，他觉得他好像猜到安北要给他什么了。
　　南阳起身，腾出地方，让那人进行查找，果然无果。
　　钱包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舒以安刚刚看到南阳的好心情全部殆尽，那里有一张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她有些沮丧的朝南阳笑笑道：“可能闹脾气，一时不愿出来。”
　　南阳听后一愣，这人还真是乐观向上啊。他不想破坏这一氛围，便顺着她的话道：“那就等等，想出来自然就出来了。”
　　他的鼓励如同冬日里的一道阳光，直驱舒以安心头的雾霾，她咧开嘴，用力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