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以舒安》YurboKing

5、Chapter 5

　　屏幕那边确实是有人，只不过那人正扶着垃圾桶，半倚在那里，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样子，所以她怀疑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在刚刚看完一部这样的片子后，把一个陌生人幻想成他的样子。
　　让舒以安不知所措的是，那人像是也看见了她似的，突然离开垃圾桶，摇晃着身体，颤颤巍巍的向她走了过来，她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想起了妈妈的那句‘你一女孩在外面不安全’，可是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挪动。
　　她想这是不是生物老师在课堂上经常讲的反应延迟，是不是神经递质不能及时传达到运动神经上，所以大脑过于缓慢。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身影越来越靠近自己，由低到高，由暗到明，心脏更加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是不安，是胆怯，是恐惧，是紧张，还是尖叫？
　　舒以安说不出来，她觉得整个过程过于漫长，漫长到她以为到达了她所认为的天长地久。最后才终于确定，哦，原来都不是。
　　何况整个过程也不是舒以安认为的那么缓慢，因为她有足够的时间去选择转身离开，可是她并没有。
　　因为她在那人站直身体的那一刻，她发现刚刚那个瞬间并不是自己疯了，而是那人的身材体型都和她印象里的如出一辙。
　　所以什么神经递质，乙酰胆碱，都是狗屁。
　　她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留在那里，等他过来的借口罢了。
　　南阳在看清面前的人长相时，有些意外，他揉了揉因为醉酒而有些发疼的额头，上面黏附着几缕碎发，湿哒哒的，有点恶心。
　　他刚刚一个人在那里看完了整部电影，说实话，这部电影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可是每一次重新看的时候，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男人的贪婪，女人的嫉妒，孩童的单纯，在这部电影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尤其喜欢剧中的女主角，喜欢她饱受挫折后的误入歧途，他觉得那就是人性，那就是他所认为的人性，他所能接受的人性。
　　所以当他路过超市，看到屏幕上熟悉的电影情节时，毅然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倚在垃圾桶前，冒着雨，决然的再次把它重温一遍。
　　正当他转身回家的时候，发现细丝构成的雨幕里，站着一个瘦弱倾长的身影，有点模糊，也有点熟悉。
　　他本不想理会，可是要回家就必须从那边的路口穿过，这才摇晃的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舒以安毫无顾忌的对着他笑。带着几分天真，几分傻气。
　　他并没有理会，只是点了点头，便径直的擦肩而过。
　　可身后又传来那细致柔嫩的嗓音，“你没事吧？”带着关心，急切的开口。
　　南阳觉得他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不耐烦顿时又重新复燃，他讨厌别人的关心。他没有理会，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身后的舒以安，看着他耷拉在头皮的黑发，湿淋淋的，失了平日里的生机，衣服也斜斜的跨在肩头，松松垮垮，与素日里那个干净整洁的他完全不一样。
　　显然这人已经在雨地里站了一段时间，真是奇怪，雨下的这么大，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完了整部电影。
　　这样的他是不正常的，凭她的直觉，她知道他是不正常的。
　　雨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哗啦哗啦像瓢泼的一样，不肯给人一点喘气的机会。
　　舒以安站在屋檐下，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有多高，走起路来又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就让他这么颤巍的离开自己的视线，她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凭借着这样肆无忌惮的雨，让她生出一种越挫越勇的勇气，她对着他伟岸模糊的背影，大喊：“南阳，你信不信，你在这么走下去，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失足少年，雨中猝死。”说完也不等他反应，顶着雨，大步向他跨过去。
　　南阳在听到身后的那句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声之后，突然怔住了脚步。
　　舒以安正好走到了他的身后，她紧紧拉住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家吧。”声音里满是关心和心疼，南阳的心愣怔一下。
　　他没有吭声，没有出声拒绝舒以安的提议，任由她纤长的手指紧紧搀扶着他颤抖的往前走。
　　雨水滴答滴答的打在两个早已浑身湿透的雨人身上，没有温度，没有情感。
　　模糊的屏幕，疾驰的跑车，湿漉漉的路面，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了温度。
　　只有两个彼此搀扶的少年，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广场上的灯光交织着细雨，把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越拉越远。
　　好在南阳的家就在这个广场旁边，两人走了不到十几分钟就到了。十七楼，很高，不过有电梯，没什么大不了。
　　舒以安颤颤巍巍的拖着早已倚在她肩头意识不清的南阳，艰难的走出电梯，正欲伸手从他裤兜里掏出他家的钥匙，却被他突然的发声吓了一跳。
　　没了雨水的聒噪，她清晰的听见他在她耳边戏谑的说着：“怎么，这就迫不及待的要开房了。”
　　纯白的少年，用着最低俗的语言，调侃着懵懂的少女，有的不是害羞，不是窃喜，而是深深的伤害。
　　那一刻，舒以安想立马松开紧紧搀扶他的手，也想立马转身拍屁股走人，更想一巴掌拍到他有些苍白的脸上。可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她隐忍着自己已经揣到嗓子眼的怒气，尽量使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激动，答：“看样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醉意朦胧，还知道开房是什么。”
　　南阳在听完这句有些讥讽的言语，只是轻轻的勾起了嘴角，毫无焦距的眼睛，依旧捕捉不到任何情感。
　　舒以安被今天的南阳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低沉，恶毒和无生机的男孩，可是那颗对心爱的人毫无保留的心脏不允许她就这样胆怯了，她垂下头，还是伸手从他的裤袋里掏出了钥匙。很意外，只有一把光秃秃的金属钥匙，没有任何点缀，任何修饰，孤零零的。
　　可等她打开了那扇把自己拒于千里的房门之后，更加意外了。
　　依旧是这样的装扮，白色的墙壁，灰色的桌子和沙发，以及大到不像话的床铺，再无其他，空荡荡的，显得几分寂寥。显然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东西少的可怜。
　　屋内还算整洁，餐桌上整齐有序的放着水壶和茶杯，床铺也叠的像快豆腐块。这一点，在她的意料中，毕竟有那样修长宽厚的手的男孩，应该是比较在意居住的条件。
　　她感叹：有钱真好。尽管自己不屑，可有钱就是好。
　　就像南阳一样，因为有钱，可以在这繁华的都市里住进这么一栋不错的单身公寓，是很多人这一辈子梦想。
　　而他就这么轻易的挥霍了别人穷极一生的梦想。
　　她突然想到了自家的小床，有些不自在的捏紧了双手，不在打量，半拖半扯的把那人送到沙发上，垂着头正好对上他被裹上一层薄雾的眼睛，小声说：“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沉默，和肆无忌怠的打量。
　　那一刻舒以安觉得自己是小丑，狼狈不堪也就罢了，偏偏还那么胆战心惊。
　　转身，想要立马逃离这屠宰场，可身后的屠夫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站住。”拖着长长的尾音，“你就这么走了？”带着明显的疑问和浓重的鼻音。
　　舒以安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就听到那人倚着沙发边缘，撑起自己有些承重的身体，懒懒地说：“不问点什么？”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问我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南阳连续说了三个问题，看似清醒的语句，声音却依旧沙哑低沉的不行。
　　舒以安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些什么，可是当她转身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些问题确实是她心里所想的问题。
　　像是被人直接的掀开了内心里最隐晦的秘密，她无言反驳。
　　可他像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继续追问：“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咎由自取？”
　　舒以安觉得他应该误会了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什么，只能本能的出口解释道：“不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窥探你的隐私，我...我之所以想要送你回来，是因为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酒水味。”
　　没错，这就是舒以安为什么坚持要送他回来，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南阳喝酒了，她对于酒精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敏感，只要闻到那种味道，浑身就会痒，尽管当时两人隔的那么远，尽管当时还下着雨，可她就是闻到了，浑身痒的不行。那样的大雨，裹着踉跄的男孩，她怎么能放心，然后大脑就不受控制的先她一步靠近他。
　　南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借口一样，不屑地勾起了嘴角。
　　然而他那不屑的一笑，却让舒以安更加的难堪起来，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不受控制的破膛而出，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转身，用力的关上了房门。
　　南阳被这一声‘咚’的关门声，震得清醒不少，他揉了揉更加发疼的额头，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不该把自己的怒气和不堪发到一个不明所以的小女孩身上，可他在这一天，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他就是讨厌她带着讨好的关心。
　　他透过窗子，看见玻璃上面被雨水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眉头再次蹙起。她似乎需要再次顶着雨回去。
　　至于顶多久，他不知道，这也不是他应该需要知道的。
　　他有些厌恶今天因为醉酒而思维涣散的状态。沉重的闭上了眼。
　　舒以安回到阿婆的水果摊时，果然不出意外的被阿婆臭骂了一顿。
　　阿婆一边拿着干燥的毛巾替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不满的嘟囔道：“你这孩子，这么不让人放心，出去玩也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夜晚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么？还有，你是傻子么？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躲躲。”
　　舒以安听着阿婆又是骂又是关心的语气，心里暖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阿婆拿毛巾的大手，带着几分讨好，笑嘻嘻的说：“阿婆，我这不是怕你担心么。”
　　阿婆收回了自己的手，怒气也减了不少，“下不为例。”
　　舒以安听完这话，怔了一下，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应答阿婆的那句下不为例，还是映衬了自己心里的那句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