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慕拉

6、chapter 06

　　06

　　提起晚上的那个吻，江澄的气息明显变乱，尚不懂掩饰，他被南槿直直盯着双眸，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刚巧碰上桌沿。
　　餐桌上放置着的玻璃杯微微晃动，就像此刻他的呼吸和心跳。

　　南槿骨子里也有着恶劣的一面，见江澄陡然泛红的脸颊和耳朵，知道他在害羞，便故意追随着他的后退，往前一步。
　　看似是将他困在了桌沿前，让他退无可退。
　　而她更是靠近，两人胸膛和双腿之间的距离几乎只差毫米，衣服布料若有似无地相碰。

　　这样的亲密让江澄略有躲闪地垂下眼眸。

　　南槿轻轻抬起右手，指尖碰上江澄起伏明显的胸口，再顺着肋骨的方向往下。
　　她一边滑动指尖，一边说：“如果你觉得强吻你的我不是个坏人，那现在呢——”
　　手指掀起他的衣服下摆。
　　指尖碰上运动裤的系带抽绳。

　　晚上江澄洗过澡，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白色T恤，浅灰运动裤。
　　非常清透澄澈的少年感。

　　南槿的话根本没在江澄脑子里停留多少时间，南槿刚说完，江澄就不受控地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给他思考和回应的时间。

　　江澄眉头微皱，轻咬下唇，还未结痂的伤口似乎又溢出一点血迹。
　　他的身体随着南槿的用力而发出轻微颤栗。

　　“别——”江澄声线发颤，试着用手握住南槿留在他裤沿外的手腕，但他的手很快就被南槿另一只手抓住，按在一旁桌上。
　　南槿倾身过来，江澄被迫往后倾斜，呼吸和心跳全然被南槿抓在手心。

　　南槿看着江澄通红的脸和难耐的表情，看着他想抗拒又抗拒不得，她觉得自己可真够恶劣的，这样欺负一个小孩。
　　但她还挺喜欢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江澄努力控制却仍然急促的呼吸就在南槿耳边，南槿想着，再逗他一下就收手好了，毕竟是小男生。
　　只是南槿没想到，她只是稍微圈紧手指移动，江澄的身体就发紧颤抖了一下——

　　漫长的十几秒时间，两个人都没动。

　　江澄的呼吸很重，额上冒着细汗，在南槿略略懵然地收回手时，他面露难堪，侧过身，快步走向一旁的卫生间。

　　随着卫生间门关上的轻响，南槿才有所反应，低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而后走向卧室里面的卫生间，打开洗漱台的水龙头，用流水洗去指间的湿润和黏腻。

　　南槿洗完手，回到床上的时候，还在想，原来……这么快的吗？
　　她轻轻笑了一声，猜想着江澄估计平时根本没接触过这方面吧，完全就是一张白纸。
　　所以身体才会这么敏感。

　　大约是感冒药的作用，也可能是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南槿关了卧室的灯，很快入睡。
　　她对卧室外面的江澄并没多少关注，他晚上这样被她欺负，或许现在已经在收拾行李连夜离开了。

　　感冒药让南槿睡了很沉的一觉。
　　再醒来时，窗外盛夏的阳光正烈。

　　南槿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运作了一夜的空调似是在无力吐着冷气，她抬手揉了揉脸，回头去看枕头边的手机，才想起手机昨晚已经被自己关机。

　　南槿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看窗外的日头，估计已经是中午左右。
　　她没有去拿手机，也没多看，掀开被子下床。

　　打开卧室的房门，客厅里，安安静静。
　　南槿想起这套房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人，目光四处逡巡一番后，她看到江澄正在阳台那边给已经快缺水死亡的几盆多肉浇水。
　　他穿戴整齐，清爽简单的T恤长裤，听闻声响回过头时，手上还握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塑料浇水壶。

　　两人视线相触，气氛很微妙。
　　南槿以为经过昨晚，江澄应该不会再理她，却没想到他反而先开口：“……你醒了。”

　　南槿晃了晃神，而后点头。
　　“嗯。”她问，“现在几点了？”

　　江澄：“十一点多。”

　　果然中午了。
　　南槿的预感没错，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正想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回卧室，江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今天——还出去吗？”

　　南槿稍作停顿。
　　她忘了。
　　她忘了昨晚跟江澄约好今天去游乐场。

　　南槿回头看江澄，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江澄像极了一个担心被拒绝的小孩，紧张的模样让她的心莫名发软。
　　他等了她一早上吗？
　　为什么不敲门叫她？

　　“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不想吵醒你。”

　　江澄轻声回答着，南槿从他的眼里眉间发觉出一丝失落，自小心脏坚硬的她竟生出不忍。
　　她已经记不清期待落空是什么感觉，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游乐场应该去不成了，”南槿想了想，问江澄，“要去旁边的海洋馆吗？”

　　-

　　盛夏午后的公交车在梧桐道路上扬起一片灰沉，浓绿茂密的梧桐叶沿着枝桠疯长，遮住头顶烈日，又在沥青路上落下点点斑驳的树影。
　　公交车走走停停，随着站点的播报声，南槿和江澄下了车。

　　南槿太久没有出门，有些不大适应外面的阳光。光影攀着她手臂，像是要灼伤她的皮肤。
　　很快，太阳被身旁高出许多的少年遮挡，他好似特意换了一个位置，给她挡光。

　　从树叶缝隙中落下的光映衬在少年脸上，他鼻骨挺拔，双眸清晰，眼底漾着轻浅的笑意，让南槿不自觉恍惚。
　　盛暑的闷热容易裹挟心脏跳动的频率，南槿将自己心跳的失序归咎给夏日的高温和第一次来海洋馆的紧张。
　　她也没有来过海洋馆。
　　她其实和江澄一样，这些在孩提时期就该玩过的地方，她从未去过。

　　从买票，到入场，再到全身被蓝色的斑斓光影笼罩，南槿和江澄一起站在海洋馆的观光通道里，抬头望着玻璃后面不断游动的鱼群。
　　他们周遭不断有三三两两的游客经过，像玻璃后面的鱼群，都是结伴而行。
　　只有他们两个人，孤独地站在恍惚不定的蓝色世界里。

　　南槿听到相机的卡嚓声，转头发现，是江澄在用手机拍照。
　　正好有一条很大的鳐鱼从他们头顶游过，后面跟着一群她叫不上名的小鱼。
　　南槿没有制止江澄拍照，只是定定看着认真拍照的他。
　　蓝色光影这样窸窣晃动，他的脸在她眼前却这样清晰可见。

　　南槿回过头，往前走了一步，继续观看玻璃通道后面的鱼群，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悄悄地将手机镜头对向她的背影。

　　盛夏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外面的烈日不知何时隐了身，天边阴沉下来，道路两侧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一场说来就来的大暴雨将大部分人困在了海洋馆里。
　　因为这场雨，已经逛完要离开的南槿和江澄，也被迫留了下来。

　　海洋馆出口的左侧是纪念品购物中心，南槿在货架前闲逛，周边大多都是和她一样留下躲雨的人。
　　这儿海洋生物造型的饰品和玩偶占了大部分，都是小孩和小女生喜欢的，南槿一路聊赖地看过去，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江澄掉了队。
　　直到她从喧闹的人群中听到几声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南槿转身没看到江澄，循着钢琴声找过去。
　　角落的货架上放置着一整排的儿童乐器，造型各异，货架前摆着几架很小的儿童钢琴，江澄正蹲在一架小钢琴边上，耐心地给站在钢琴前面的小男孩演示琴键的按法。

　　小男孩看着五六岁，跟江澄学了一会儿，听到妈妈喊自己，说了拜拜就跑了，对钢琴的兴趣很是短暂。

　　南槿离江澄并不远，能清楚看到在小男孩跑走之后，江澄略微失意的眼眸。
　　很奇怪，这一刻，她好像能对他感同身受。

　　也许在江澄的人生里，钢琴是他的全部，然而他的这个“全部”，在别人的生活里，或许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南槿迈动步伐，走到江澄身后，弯身将小钢琴配套的小板凳在钢琴前摆正。
　　江澄察觉到南槿的出现，疑惑看向她。

　　“好无聊。”南槿说，“这个钢琴这么小，能弹曲子吗？”

　　“虽然是小朋友的玩具，但是应该能弹简单的曲子，。”
　　“那你试试？”

　　他们的目光相对着，几秒后，江澄起身，在南槿摆正的那张小板凳上坐下。
　　高个子的他在这架小孩玩具的钢琴前坐着，又奇怪又滑稽。
　　他的双手碰上黑白琴键，流畅的琴音从钢琴里倾泻而出，南槿能从他弹琴的姿态里看出，他真的经受过专业的训练。

　　江澄应该弹得很好，否则旁边不会有这么多的人过来围观。
　　好多人拿出手机拍视频，也有好多人在围观的同时窃窃私语。

　　南槿看着周边人的反应，再看向认真弹琴的江澄，再一次真切意识到，她和江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她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
　　她可以窥见他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她能预判他未来的人生是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像她这样，陷在一滩淤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