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VIII ABYSSVS （深渊）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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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几天后，洛米艾恩见到了那个即将成为伊欧比亚王妃的女子。她穿着深色的天鹅绒长裙，打扮得倒不是很华丽。
“洛米，这位是兰德尔侯爵小姐弗兰吉亚。”
洛米艾恩心里别扭，但还是规矩地亲吻了她的手背。
“很高兴见到您，侯爵小姐。”
“我也是，洛米艾恩殿下。”
弗兰吉亚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样放不开，战战兢兢的犹如小鹿。伊欧比亚笑着缓和她的紧张情绪，言行举止都对她非常客气。洛米艾恩仔细观察着，这位小姐论相貌不算太差，性情看起来很温顺，对伊欧比亚也确有倾慕之情，这么单看可以算是不错，可是若和希费尼斯一比，除了她的性别和家世，洛米艾恩实在找不到她可以和希费尼斯相提并论的地方。
洛米艾恩心中郁闷，坐了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别宫，他觉得没心思去看桌上摊放着的课业，拿了剑到庭院里练了一会儿依旧静不下心，思索了一会儿叫来侍从准备马车，出宫往骑士团营地去了。
希费尼斯察觉到洛米艾恩的气息时大吃一惊，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一边琢磨着西苑里发生了什么事。洛米艾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坏，他是第一次到骑士团来，刚才跟着人进来的一路上看了不少新鲜，也感觉得出这里的人对希费尼斯非常崇敬，郁郁的心情已经被扫走了一大半。
“殿下，您来有什么事？”
洛米艾恩想了想，“突然想来看看骑士团里是什么样。”
“伊欧比亚殿下知道您离开王宫吗？”
“骑士团很近，我也带了侍卫。”洛米艾恩企图回避问题，但与那双银眸一对上，小了几岁又为人学生的王子立刻心虚了，抿了抿嘴，“王兄在见客人。”
洛米艾恩把西苑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有点紧张地看希费尼斯的反应。希费尼斯并没什么不快，只是略微有点惊讶。兰德尔侯爵小姐对伊欧比亚的爱慕他知道，但他意外的是伊欧比亚竟能说服为因格纳效力的兰德尔侯爵。
“希费尼斯，你真的不反对王兄娶妃吗？”
“伊欧比亚殿下是王子，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
“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你，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与王兄在一起。”
希费尼斯稍微愣了一下，“谢谢您，殿下。伊欧比亚殿下需要一个妻子，那永远不可能是我，无论我有多大的能耐，始终不可能做到他的妻子能做到的事。伊欧比亚殿下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人，他能够始终走在最理想的道路上就是我的愿望。”
洛米艾恩含含糊糊地点着头，“王兄也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希望王兄可以幸福。”
“您王兄对您也一定有同样的祝福。”
洛米艾恩又模糊地应了一声，希费尼斯觉得他心里还有什么别的郁结，但洛米艾恩终究没有说出来，把话题转向了骑士团中的事务，聊了半个多小时后，梅鲁鲁安来接人了，洛米艾恩吐了吐舌头，乖乖跟着回去了。
“洛米艾恩殿下不喜欢那位侯爵小姐吗？”路上梅鲁鲁安问。
洛米艾恩答不上来。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个问题。他讨厌那位侯爵小姐吗？不，他讨厌的不是那个女子，也不是任何一个可能成为伊欧比亚王妃的女子，更不是要娶王妃的伊欧比亚。他讨厌的是令他王兄不得不想方设法登上王位的自己。
为什么伊欧比亚需要如此小心地保护他？母亲生前极受父王宠爱，但为什么在伊欧比亚和他相差了十岁，中间竟没有一个兄弟姐妹？他的身世到底有什么特别？
洛米艾恩辗转反侧，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好像知道，但每当要细想，却又没了任何头绪。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觉得那个秘密就刻在他的心中，几乎呼之欲出，但下一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米艾恩被这种抓不住的感觉折磨着，思绪逐渐扎进那一堆更乱糟糟的东西里，一不小心牙齿磕破了嘴唇，血丝流出来，甜甜的味道……
而就在此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感觉笼罩了过来，洛米艾恩猛得睁开眼，四处看了看。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只觉得阴森森的，他坐起来，昏暗的房间里只能看到家具的轮廓，他确信没看到什么异样，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依旧存在。
“谁在那？”他开口问。
没有回应。
他又张望了一圈，忽然，一阵干瘪的笑声响了起来。
“呵呵呵……”
“谁！”洛米艾恩顺着声音看过去，窗边有一个黑影，几乎和墙贴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呵呵呵，小王子殿下，我是为解开您的烦恼而来的。”
……黑巫！洛米艾恩做出了几乎肯定的判断，感觉心跳得飞快起来。
要冷静，冷静！洛米艾恩对自己命令，一边深呼吸着，手慢慢向枕头底下摸去，那里有一把短剑和一张极小的弩。
“别紧张，我的小殿下，我今天没有伤害您的打算。您难道不想知道您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么？”
洛米艾恩的动作少许一犹豫，但很快又自警道不能上他的当，手握紧了□□手柄。
“呵呵，您想知道的，您果然想知道的。您的王兄一直不肯告诉您，因为他不敢。”
“住口！”
“您的王兄知道，您王兄的管家知道，连那个异乡人都知道。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就是不告诉你！”
“闭嘴！我不会受你欺骗的！”
“我会告诉您，我会告诉您一切。您王兄对您如此小心谨慎，把你安置在西苑里保护得严严实实，都是因为——”
那黑影拉长了声音，洛米艾恩咬着嘴唇，被褥之下，他手中的□□已经可以随时发射，但他到底是被那番话引诱了，迟迟没有动手。外面有人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侍卫赶来敲门闻讯。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洛米艾恩不应答，那黑影看出了他的犹豫，笑得更加阴险可怖。
“呵呵，您想知道的，您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您与别人不同？那是自然的，因为您根本不是人。”
洛米艾恩的呼吸一滞，手指有点颤抖起来。
“对，您不是人类，您和被您父王憎恶的我们一样——哦，这样说会玷污了您高贵的血统，您比我们高贵得多，也更黑暗得多。嘿嘿，在下在猎场上送您的礼物您还喜欢吧，被鲜血洒满脸的滋味，嘿嘿，很不错吧。血才是您的粮食，您本来就该靠吸别人的血为生，对，您是个恶魔，您王兄就是被您这个恶魔拖累……”
洛米艾恩的呼吸急促起来，心中一狠劲，飞快地掀开被褥将□□对准了窗边射出。同时门外得不到回应的侍卫们也着急地破门而入，门外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里面，洛米艾恩射出的箭插在了墙上，原本的黑影之处已经什么都没了。侍卫们检查了屋内各处，窗户锁得好好的，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屋内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殿下，您还好吧？”
洛米艾恩脸色苍白，勉强点头，“……是黑巫，检查房间里有没有咒纹。”
侍卫们听了都神色一凛，赶紧遵命搜索起来。洛米艾恩下了床，感觉浑身在打颤，立刻有人上前扶住他，把他送到别的房间，并递上一杯安神茶。洛米艾恩大口把温暖的茶水吞下，但这根本无法阻止那些话在头脑里翻滚。
“……我要见王兄。”洛米艾恩咬着牙说完整句话，侍从看得出事情紧急，赶紧取准备，才跑开几步又被叫住。
“等等，希费尼斯今晚在吗？”
“子爵阁下今夜在骑士团。”
洛米艾恩点点头，“我要去见王兄，现在，立刻。”
* * *
梅鲁鲁安把刚睡下的伊欧比亚叫醒，把别宫里的骚动报告了他。伊欧比亚连忙披上外套，到起居室见到洛米艾恩的样子，心里道恐怕不光是遇到了黑巫这么简单的事。
梅鲁鲁安识时务地离开了房间，伊欧比亚双手扶上洛米艾恩的肩，语气中充满担忧，“洛米，你怎么样？”
“……我很好，王兄。”洛米艾恩此时已经比离开别宫时镇定了许多，到这里的一路上头脑渐渐冷静，思绪逐渐明晰，一根最重要的绳索把一切都连结了起来。“王兄……我们不能抛弃王子的身份离开这里吗？”
“洛米？”
“和希费尼斯、梅鲁鲁安、普拉埃塔斯他们一起，到哪里都无所谓，父王也会明白的，对不对？”
伊欧比亚的眼瞳一收，心猛地一沉，在洛米艾恩边上坐下来。
“洛米，发生了什么？”
伊欧比亚一手环住弟弟的肩，洛米艾恩并没有把身体倚靠在兄长怀里，视线微微垂下，但说出的一词一句都清晰理智，绝非一时间的慌乱冲动。伊欧比亚静静地听他说完，许久没有出声。
“……洛米，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很早之前就朦朦胧胧地察觉了。后来希费尼斯来了，那次狩猎归来发了烧，意识模糊的时候，身体内有种异样的感觉，我就更加肯定了，只是不知道具体该叫做什么。”
伊欧比亚更用力地搂住洛米艾恩，声音却更加清淡，“害怕吗？”
洛米艾恩摇了摇头，“只有刚开始的时候有一点。”
少年的眼睛很平静，不是在逞强，伊欧比亚看着他，心中的滋味说不出。十四年间，他和梅鲁鲁安一直小心翼翼地企图隐瞒，但他们的努力却挡不住洛米艾恩身体中的本能。伊欧比亚想到希费尼斯，洛米艾恩体内血统苏醒得不那么激烈，但洛米艾恩几乎和他一样坚强勇敢。
“王兄，希费尼斯是不是也和我们是一样的？”
“……不，我们和谁都不一样。”
“但是他是我们的同伴，对吗？”
伊欧比亚终于慢慢点了头。屋内维持了一阵寂静，洛米艾恩侧过身，两双色泽极为相似的眼睛注视在一起。
“哥哥，我不想要你为了我委屈自己。即使没有王子的身份，只要和哥哥在一起，到哪里我都不在乎。”
伊欧比亚露出一丝苦笑，“洛米，父王爱我们，我们是母亲留给他的宝贝，我们怎么能抛下父王就此离开？”
洛米艾恩低下了头，很快又急急地抬起，“可是，如果我们的血统被发现……”
“我们是人类，洛米。”伊欧比亚的语气坚实得不容反驳，“这是母亲的遗愿，她爱父王，她希望我们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洛米艾恩沉默着想了很久，两眼再次露出那种丝毫没有动摇的勇敢，“嗯，我们是人类。”
伊欧比亚微笑起来，轻轻握住弟弟的手，“别担心，我和梅鲁鲁安会照料好一切的，就像从前那样。希费尼斯也从达隆纳回来了。”
“嗯。”洛米艾恩轻快地应了一声，“……希费尼斯知道吗？”
“没有人告诉过他，但他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的。”
洛米艾恩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说不定以后我也能像希费尼斯那么厉害。”
伊欧比亚被他这么一说，也忽觉心中不那么沉重起来。他站起来拍了拍弟弟的背，“你那边恐怕还没平息，就睡在这里吧，我让梅鲁鲁安给你找间屋子。明天起来去问问普拉埃塔斯那黑巫的法术。”
“就照王兄说的。”
伊欧比亚把梅鲁鲁安叫进来，吩咐了事情，梅鲁鲁安已经预料到了，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快去睡吧。晚安，洛米。”
“晚安，王兄。”洛米艾恩向门口走去，到了门边又停住了，踌躇了一会儿回过头。“王兄，艾兹娜•维姆德是母亲真正的名字吗？”
伊欧比亚愣了一下，“是的，母亲叫艾兹娜•维姆德•佩伊。”伊欧比亚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她是位令人钦佩的女子。”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VIII ABYSSVS （深渊） 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