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楠逸

1、chapter1

　　“哪儿呢”
　　苏琅懒洋洋的把刘海拨到脑后，耳骨上有两个并排的耳洞。
　　他拿着手机和李昊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指节清瘦，露出的腕骨内侧有一列不知所云的纹身。
　　真没劲。
　　苏琅想。
　　困了。
　　想睡觉。
　　夏末秋初的阳光灿烂，一路撒欢儿的给世界披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苏琅懒懒散散的眯了眯狐狸眼。
　　好困啊。

　　“琅，我在分班表这，草…你挤什么挤！”电话那头李昊杰呼哧呼哧喘着“哎我让挤的一只脚都他妈离地了…”
　　“嗯”苏琅冲一个要联系方式的女生示意了腕骨的淡蓝色皮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人性呢！”李昊杰吼了一句“都挤进来了就把你那个破手揣兜里吧！指指指指指！指什么啊指！我没吃早饭啊！再挡我眼前边把你手指头给嘎嘣嘎嘣啃了！”
　　“哎”苏琅没憋住笑了笑。
　　“行了行了看到了看到了…”李昊杰一连串的说“十七班十七班咱俩，刘柯上全理五班去了牛逼…踩别人脚了不知道道歉啊！你！就是你！”
　　李昊杰那边乱七八糟的一通喊，苏琅也没挂电话。
　　他挺喜欢听李昊杰闹哄哄的一通瞎吵，听着特有意思。
　　“操”那边嗡嗡的背景音突然小了很多“可算是给我挤出来了…”
　　“死了没”苏琅问。
　　“活着呢”李昊杰叹了口气。

　　“真确定走艺考这条路了啊你”安静了好一会的李昊杰终于憋出一句话。
　　“嗯”苏琅应了一声。
　　“你钢琴不也挺牛逼，学个音乐多轻快”李昊杰咂么咂么嘴。
　　苏琅慢悠悠的笑了笑，没搭腔，看了看沸沸扬扬的教学楼，转身朝着反方向走过去，换了个话题“你以后翘课呆我们画室里也碍事儿，还不如去民族舞那边看你那个…黎青，是吧，追上没？”
　　“别提了！”李昊杰夸张的叹了口气“别提了！丢人丢大发了。”
　　“啊。”
　　“是不是很惨？！”
　　“是。”
　　苏琅在李昊杰冲着自己开吼之前利落的挂了电话，手机在手里唰的转了一圈之后被扔进兜里。

　　高一发的校服到这天统共没穿几次，这会儿穿着特别不习惯。
　　啧。
　　苏琅皱眉扯了扯校服衣领，懒得系扣子的领口被他不是很愉快的扽开一大片，露出的锁骨精致好看，连右锁骨上的一颗小黑痣都在太阳底下照的一清二楚。

　　苏琅长相精致但并不女气，鼻梁细直，鼻头处翘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近视眼但不爱戴眼镜，狐狸眼眯眼看人的时候懒懒散散的。半长不长的头发乖张的垂在眼角散在额前，总是又被他不耐烦地拨开，在脑后堪堪半扎起武士头，前额只垂下几缕发丝，露出漆黑的瞳孔和发色莫名有股疏离感。
　　刘柯曾经半开玩笑的感叹苏琅这是典型的狐狸精脸，确实有迹可循。

　　苏琅径直进了在美艺楼，左拐右拐，在A319门口停下脚步。
　　一中对艺术生们可以看出是真的上了心，乐器画架把杆一律全新，画室琴房舞蹈教室全都是一丝不苟的落地窗。而美艺楼主体中心部分也全部镂空围成闭合长方形，一层和负一层全部打通做展览厅。半开放的设计使得每个晚自习都能听到对面乐器组趴在走廊栏杆上吹着唢呐打着鼓冲画室这边要泡面。报道这会走廊上人也不少，绕着圈呼啦呼啦上喊下应热闹得很。
　　A319画室的门上是大家一起用丙烯涂的梵高星空，门牌上有吕一硕架着隔壁书法班班长写的行楷，门后隐隐约约传来的笑闹声中夹杂着石膏像在地面拖行的声音。
　　苏琅站在扬起了尘土的阳光下，仰头静静看了一会，推门进去。
　　石膏像上已经落了灰，墙上还贴着的速写参考已经卷了边，南面的落地窗倾倒进一如既往的阳光。

　　“哟”吕一硕拿着个抹布蹲在大卫的石膏脑袋旁边冲门这边招招手“阿琅快来，给我卫哥洗漱沐浴。”
　　“？”
　　苏琅一脸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角落的画架堆里，随手捡了个支到落地窗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一个蓝色的画夹，连带一起夹到画架上，拍拍手头也不回的就要走。
　　“哎？！”吕一硕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琅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拿着沾满颜料的拖把棍儿颤抖着指着他就开始嚎：
　　“你个狗逼！”
　　“......”

　　苏琅不耐烦缕了把头发，手一扬把剩下的半包烟往他那边一扔：
　　“别管，你爹困了要睡觉。”

　　其实开学第一天上午艺术生们都不会去教室，往往就是看个分班认个门，之后就都不安分的跑到美艺楼去收拾东西顺带交流感情了。
　　但放假一天睡二十五小时的苏琅是真困的想死，画室非但没有可以趴的干净桌子还有个烦人的吕一硕，他这才破天荒的打着哈欠去找教室。
　　这么一折腾耽误了不少时间，苏琅不紧不慢的赶到高二（17）班门前时班主任已经在讲台上开始口水战术了。
　　烦。
　　苏琅不耐烦的打了一路上第数不清多少个哈欠，狐狸眼含着泪微微眯着，满不在意的看着眼前地中海发型的老头儿。
　　怎么又是他。。
　　——董力，人称力哥，年级教导主任，年纪不算大一把头发掉的不算少，只留着两鬓颤颤悠悠的吓唬人。人到中年心仍向光明，说媒、劝分手、骂前任、复合这类八婆事儿都可以找他，这种奇形怪状的性格在学生中广受好评。
　　奇了怪了，分班也不是分了一次了，回回都能遇着力哥。
　　苏琅有点好笑的想，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是缘分还是孽缘。

　　他揉揉眼睛，睁眼就看见力哥一脸惊悚的扭头盯着他。
　　“......”
　　“......”
　　两人相对无言，且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琢磨出一句话——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苏琅叹了口气，眨了眨眼，冲力哥点点头就进了教室。
　　“琅！这边！”苏琅闻声望去就看见李昊杰坐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冲自己夸张的挥着手。
　　真丢人啊。
　　苏琅深谙这人的脸皮，无视几束好奇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一脸平静的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拉出椅子坐下。
　　“苏琅！是苏琅！”
　　“真的帅啊”
　　“他不是艺术生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

　　“阿琅”李昊杰笑嘻嘻的拽着他同桌回过头“这是王睿，上次刘柯补习班那个，还记得吧。”
　　苏琅憋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嗯嗯傻逼还真是会你爹找事，脸盲不认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有印象。”他叹了口气摆摆手和前面白白净净的小孩打了个招呼，费劲巴拉的从桌子腿下面拽过书包。
　　讲台上董力终于也在一片小声的叽叽喳喳中找回自己的理智，不确定的开口：
　　“琅啊”力哥咽了口唾沫“你是不是又困了。”
　　苏琅一怔，胡乱揉了揉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一脸困倦的“啊”了一声。
　　教室里传来阵阵低笑。

　　苏琅直接无语。
　　干什么干什么直接这么说出来！
　　烦死了。
　　苏琅没劲的从书包里拽出个能把手伸进去的暖手抱枕放在桌子上，无视一片笑声冲力哥摆摆手倒头就睡。
　　其实一般在教室里睡觉是睡不实的，周遭一片咋咋呼呼的杂音还时不时伴着老师几句怒吼，顶多就是在睡着和没睡着之间微妙的游离，不仅能听见外边的声音甚至别人叫你一声你还能应着，但是浑身没骨头似的又能让人觉得和真睡着了是的。
　　一种很舒适的状态。
　　但很显然这会儿不是。
　　苏琅趴在抱枕上的一瞬间就没了记忆。

　　“啊。”力哥叹了口气“好了不用管那臭小子了我们继续，继续...”董力说一半突然卡了壳“我刚刚说到哪了来着？”
　　教室里又笑傻了一片。
　　“对对对”董力一拍自己油光水亮的脑门“这个高二啊，我要给你们说说我们的学习计划哈......”
　　“报告。”
　　“哈哈......”
　　董力脸绿了。
　　门口那位显然是没想和傻逼一样等人回过神来再乖乖的进去，没等力哥反应就理所当然的好像迟到的不是他一样自觉的进门，看了一圈头也不回的往班里唯一的空位走过去，留力哥一人在讲□□自凌乱。

　　他倒是一身轻松，书包课本一律没带，看都没看一眼他旁边好像昏过去一样睡死的人。从兜儿里掏了颗笔出来放桌子上，就好像他有张能写字的纸一样。
　　最后一排。
　　挺好。

　　力哥瞪眼看着他。
　　“孩子啊...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种行为性质是十分严重的。”董力说。
　　“哦。”
　　“......”
　　前面李昊杰和王睿脸对着脸乐不可支。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董力沉声道。
　　“陈琳。”
　　陈琳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董力，伸手从外套兜里悄悄掏出一杯奶茶。
　　力哥沉默着点点头，显然是在默默打好小草稿准备进行思想教育。
　　“孩子啊！”
　　“哎”陈琳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轻轻撕开习惯的包装。
　　“你叫什么名字？”
　　“陈琳”
　　陈琳把吸管对准奶茶。
　　董力深沉的点点头，过了半晌猛地抬头对上陈琳平静淡定的目光。
　　“陈琳？”
　　哥你破音了。
　　陈琳面无表情的“啪”一下戳开奶茶，低头喝了一口。
　　力哥一脸复杂的看了看成绩表，最上头那个怎么看都有点变态的成绩前面的两个大字除了陈琳还能有谁？
　　谢谢，已闪瞎。
　　他把关于成绩教育的话一股脑咽进肚子里，又转头看了看冷静的陈琳，无力的张了张嘴，企图找到以前的话题。
　　结果半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后来有人在一中的贴吧里带着“什么是少年感”的文案发了一张照片。
　　角度明显是在后排的偷拍。
　　照片是暖黄色调，背景里明净的窗户正对着一条通向体育场的小柏油路，琳琅满目所及皆枝叶扶疏。
　　灿烂炳焕，好像能看见阳光透过窗户一股脑全洋洋洒洒的倾倒进来。
　　画面左下角有两个少年，一位懒懒散散的趴在桌子上，露出的手腕清瘦好看，明明是校服也让他穿出了松松散散的乖张的味道。
　　偏中长的头发被松垮的半扎在脑后，几缕有些凌乱垂在额前，倒衬的他越发冷淡。
　　他安静地晒着阳光，狐狸眼微眯，像只酣睡的小狐狸。
　　另一位手肘支在椅背上，一只手拿着奶茶微微低头，五官柔和又温润，很耐看。
　　皮肤很白，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好看的弧度，眼角有颗浅棕色的痣。
　　光影轻轻的勾勒出少年精致好看的侧脸，给头发渡上洋洋洒洒的绒边。
　　所以说阳光真神奇。
　　戾气也能变得灿烂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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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之前断断续续写过一些片段，还是想把他们整理起来，就有这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