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侯》风林外

32、终属少年（二）

　　过了些日子，李安通带着冯翊郭解前往赵玄所在的睢阳。赵启秀在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开，何锦走至他身旁。

　　“皇上，可曾想过，这样，她也许会不开心。”

　　赵启秀转回头，缓缓道，“景略。你叫我一声皇上，是真心的吗？”

　　“都有。”何锦道，“可以说是真心。也可以说是不真心。”在某种程度上，要他承认赵启秀比他优秀，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因为事实明摆着，他也不得不承认。

　　赵启秀淡笑道，“还是不真心的好。你若说是真心，我还不信呢。”他说完，转身离开，又道，“或许这是你认为，你不是他，不要弄得很了解他似的。”

　　何锦不答，心想，你心里很是明白，却还是要这样做。

　　明明何锦没回答，他仍处于上风，赵启秀却心中闷闷的，心情极其不爽，只是想到李安通会不开心。他这样骗她，利用她，她肯定会不开心。

　　可是不这样做，赵望他们很难打下来。因为赵玄的智慧谋略不亚于他。这个族兄，从小就是佼佼者，是他们龙城赵氏的明日之星。

　　他想了很多办法，就是找不到他的什么软肋。

　　除了李安通。

　　他知道赵玄喜欢李安通。他想，如果赵玄可以，他也会这样做的。

　　可是她会不开心……

　　李安通并不知道自己处于一个巨大的欺骗之中，一路上还跟郭解等人有说有笑。可除了她，郭解和冯翊都各有心事。

　　他们都觉，这件事，其实是瞒着通哥做的。他们不怕杀死赵望，而是怕通哥生气。

　　谁都知道，李安通是一个再实诚不过的人。

　　过了几日，远远就见睢阳大城尽在眼前，城固墙高，若想攻克，需要耗费很多心力。

　　城门大开，赵玄见李安通只带了区区几人，感到疑惑，他不信赵启秀会真心和他们议合，可是看到那么少人，又不得不信。

　　更重要的是，李安通来了。

　　好些日子不见。她和赵启秀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片江山。

　　边上的副将问赵玄，要不要开城门。

　　赵玄犹豫了片刻，知道若是李安通前来，她说议和，那就是真的是议和。赵启秀舍不得欺骗李安通。他下命打开城门，欢迎李安通等人进城。

　　入了为她准备好的驿站，赵玄前来面见李安通，见到她身边的冯翊和郭解两人，微微皱眉。这两人都是大将，李安通把他们带在身边做什么。

　　李安通赶忙解释道，“这两人是跟着我将功折罪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让他们都卸了武器吧。”

　　“噢。”赵玄又仔细看了两人一眼，笑道，“我也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他们估计是来保护你的。我这城里有精兵五万，我想你的这两个朋友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这番话自是说给郭解和冯翊听的。果然两人听着，心一咯噔，立马道，“王爷多虑了。”

　　他们识相地退出房间，留他们两人。

　　李安通刚想说自己前来的目的，赵玄已经举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只是问，“你信他会和解吗？”

　　李安通一愣，什么叫信不信，这还有假。“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不好吗？”

　　赵玄笑笑，“你既然信，我也信。”

　　他引她和她的人去吃饭。接下来几日也只是喝酒闲谈，就是不谈和议之事。

　　一日，两人步上城楼，“这睢阳如何？”赵玄问。

　　李安通这几日，一直都憋着话呢，她既不知赵玄在弄什么鬼，也觉郭解冯翊在瞒着她做什么事情。今日，她非问个清楚不可。

　　“玄哥，我那日的话，你考虑的怎样？若是可以的话，我也好回去复命。”

　　“跟我呆着不高兴吗？”

　　这些日子，他带她游山玩水，舞剑读书，赏花看戏，他可从来没有带人这样过，李安通倒是有一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还总是心不在焉的。

　　“还是正事要紧。”

　　赵玄道，“我留你越久，越能显出你的诚意来。你知吗？”

　　其实这也是赵启秀的意思，他让李安通带这寥寥人去，就是为了表明诚意的，既然如此，那他想留她多久就多久。有李安通在，一切都好说，不是吗？

　　他就不信，赵启秀会不顾李安通的安危，肆意对他动手。

　　因为赵启秀输不起。

　　如果筹码是李安通的话。

　　李安通哪里知道这两兄弟在斗法，心想，我的任务是来和议的，赵玄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化干戈，我就是留在一个最讨厌的人身边又怎样呢。

　　她笑笑，“玄哥说的是。”

　　又过了半个月，还是照常，如说有变化，就是她对赵玄的了解突飞猛进。他有多少红颜知己，平日会做什么，读什么书，箭法如何，爱看什么戏……

　　这是一个完全不输赵启秀的天之骄子。若说区别，可能就是性格上的某些区别。赵玄更为偏执残忍，也更加不择手段。

　　有一次，他的其中一个姬妾坏了他的事，利用他对她的宠爱，谋权弄私，被他知道后，该女子便彻底失宠。

　　有趣的是，该女子正是她那时从骨密教救出的陈曼丽。

　　她听说陈曼丽成为赵玄的姬妾，也大为诧异。后来陈曼丽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还找上了她。

　　几年不见，陈曼丽已极具女人味，十五岁就极好的身材，现在更是前凸后翘，如水蛇一样，让人心动不已。

　　李安通感慨，玄哥真是好福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美人，怎么还失宠了。

　　而且陈曼丽找她做什么。她跟她也只是几面之缘。

　　陈曼丽见到李安通，一则是两人是老乡，本身就倍感亲切；二则她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李安通把她从火坑中救出来的，又是她把自己交给了赵玄；三则，当初，她便有意想跟着李安通的，可是被她拒绝了。

　　如今她已经是大将军了……

　　还是当初所见的正经中带着点可爱，个子没长多少，但一看还是品性敦厚，是个好人。陈曼丽这些年，什么都没进步，但看人的功夫是尖了不少。女人就该找像通哥这样的，至少会对你负责到底，不会三心二意。

　　赵玄是很好，可他同时也有太多女人了。

　　李安通刚进入，陈曼丽便挥退身边的丫鬟，李安通阻止都来不及。这不太好吧。她心想。人都撤干净后，就看陈曼丽哭哭啼啼地擦着泪。

　　她看她一直哭，叹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委屈啊？”

　　陈曼丽哭够了，这才抽抽噎噎地说，“通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这里不好吗？”她耐着性子问。她不是很喜欢陈家人，陈疆世还害得朱大铭受伤致残。但陈疆世是陈疆世，陈曼丽也没什么错。

　　陈曼丽摇头道，“不好。不好。虽然这里有吃有喝，可……常常三个月都见不到玄爷一面。不仅如此，后院女人多，事儿也多，得宠他们就对你好一点，你若是失了宠……”

　　她说着又想哭。她最近就是失宠了。就是因为落差太大，她这才一时接受不了。

　　“额。”李安通乍闻后院之事，好奇道，“女人多，有多少？”

　　陈曼丽道，“叫的上名字的姬妾就有十来个吧。”本来赵玄要迎娶长安郭家大小姐为正妻，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黄掉了。大伙儿正高兴呢，没想到送给赵玄的女人却更多了。

　　每日都有新人，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想要在这么多女子当中出头也真的是难。

　　“这么多……”李安通叹气道，“你若是真的不想跟了，我会帮你说。但，不是跟我。”

　　“为什么？”陈曼丽问，“通哥，是因为成亲了么？我不介意……”

　　李安通赶紧截道，“我介意……大丈夫，一个妻子就足够了。”

　　陈曼丽听她这样一说，更加伤心了，含泪点点头。李安通不知，自己已经掉入陈曼丽的陷阱之中，被她所利用。

　　陈曼丽这些年，跟着赵玄，已经习惯了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若是有一天不过这种日子了，反倒是不舒服。可因为她触及了赵玄的底线，失了宠。

　　赵玄这个人，说变脸就变脸。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故而陈曼丽才借机利用李安通，期望能引发赵玄的醋意，重回得宠地位。

　　李安通记下这事，便趁着第二天跟赵玄吃饭，提了出来。

　　她一出口，满场陪同的将军，个个都说自己吃饱了，借机溜走。

　　赵玄也慢条斯理地放下汤勺，微抬凤眼，“你可知道他们都传你什么了？”

　　“传我？”李安通道，“我能有什么？”

　　赵玄最爱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笑了笑，“你还真的一点都不避嫌，你不该跟我的宠姬单独相处。”

　　李安通道，“这是陈曼丽自己撤的。我跟她聊了一会儿，就出去了。能发生什么事情……”

　　赵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据说还是跟一个妓女，怎么还是一点风月也不懂，她不知道，这点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事情吗？

　　他偏着头，认真地瞧着她雪白的耳轮，一如梦中的可爱，想让人一口咬下去。他见过许多女人，没有一个耳朵像她长得那么好的。当然耳朵不是她长得最好的部分。

　　可是他最爱她的耳——

　　有点尖尖的，白里透红，耳廓也很是清晰。他狡狯心顿起，心想赵启秀派李安通过来，就是有点送货上门的意思，虽然这可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他承认，就是有这么有点可能性，就让他蠢蠢欲动。

　　这步棋下得好。

　　“男女之事，你觉得需要多少时间？”他故意问道。

　　李安通刚想说，我怎么知道。可又觉这实在有损她的将军形象。转口道，“我不在乎这些。”

　　“你需要多久？”他又问。

　　李安通道，“玄哥。我们讨论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玄道，“我好奇啊。问一下都不行吗？再说了，你可以跟我的宠姬单独呆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怎么就不能和我聊这个呢。”

　　简直要晕倒了。这是什么逻辑。他们是在抢她吗？

　　“我没有——”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下次记住了，非礼勿见。

　　“多久？”赵玄上下打量，只是看她越看越美，身板跟男子比起来，算是瘦弱，估计撑不了多久，也用不了什么猛劲，可人不可貌相，她武功好，他看岔了眼也说不一定的。

　　“一个时辰！”她随口胡诌道。

　　“一个时辰？”赵玄啧啧了两声，“你可以？”

　　李安通挺挺胸膛，“你别狗眼看人低。”往日，这种□□之事，冯翊他们也会拉着她聊，可是她总是借机躲开。总归是无聊。后来冯翊他们看她和赵启秀十分亲密，也就不和她说了。

　　可是这个赵玄明显是故意找茬。

　　赵玄失声笑道，“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厉害啊。多多赐教。”

　　李安通还道他是真的赞她，也不好意思，“你多吃饭也可以。”

　　赵玄顺口接道，“吃饭就有用？”

　　李安通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免不了露馅，“差不多。差不多。”

　　“差不多？差多了罢！”赵玄心情愉悦，他爱和她说话，也爱逗她，只希望这顿饭可以一直吃下去。为什么她会这么有意思呢。

　　忍不住又道，“我有很多女人，可没有一个像你一般有趣——就是男的也没有。”

　　李安通突然觉得他还是在消遣她，微动怒道，“像我一样被你欺负。消遣我很好玩吧。”

　　“我觉得我是在消遣你——”赵玄道，“觉得我在开你玩笑是吗？”

　　“不然呢。你明知我就对那方面……那方面所知甚少，还故意笑话我。我好心劝和，你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不放在心上，是因为我的确不把她们放在心上。”赵玄道。

　　“你若是不放在心上，为什么还要收？男人三心二意，玩弄女人，是觉得很好玩么？”

　　赵玄刚想道，因为我没有赵启秀那么好命，能和你相识，又觉说了也是尴尬，

　　“现在世道乱，她们离了我，也没地方去。你怎么不想，我也在做善事。我从未强求过她们，她们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李安通一听，心中一动，她怎么屡屡误解赵玄呢，愧疚道，“啊——是这样。”

　　赵玄叹气道，“我也没有笑话你，或者你认为这是消遣——认为我不够认真。”他的性子本就带了点风流，带点痞态，很多女子很是吃这套，可遇见李安通，总是行不通了。

　　他也察觉，也许自己吃亏就是吃亏在一点。若是他也是温和儒雅，如赵启秀一般，李安通也不会屡屡误解他。

　　两人正吃着，外面传来紧急军情，

　　说是，赵启秀派建威大将军戚威平定了青州的屈磊，他自己则亲征海西王董宪，在桃城大获全胜。

　　也就是说，一时之间，赵玄失去了两个州，被砍断了左膀右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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