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侯》风林外

21、眼前万里江山（一）

　　原来是之前何荩诚的副将何耀明，率领着旧朝残部，抓了个姓赵的放牛郎，自称为天子，赶走了邯郸的主人，企图吞了河北。

　　要知，河北乃军事要地，土地富贵，河北定，则天下定。现在何耀明作乱，正是一个大好时机！

　　当机立断，赵启秀分派任务，分两面布线，冯翊从东面主攻乐阳——乐阳在赵麟麟的后方，可以起到钳制赵麟麟的作用。赵稷从西面主要负责幕兵，辅攻城。两个方向将河北拦腰斩断，切断了邯郸和赵麟麟的联系。

　　而他和李安通主要负责攻占邯郸。

　　战火迅速点燃，如蔓延的火势，不可抑止。信阳既下，投降的城池数不胜数。慕名的也有，畏惧的也有，不过数日，赵启秀便拿下了两个郡——信都郡和巨鹿郡。

　　面对赵启秀猛烈的攻势，何耀明迅速做出了反应，派出自己的主力部队之一，去打冯翊，冯翊大败。李安通前往相助，又把失去的辎重全部夺了回来，最终顺利夺取乐阳。

　　可赵启秀低估了坚守邯郸何耀明的实力——邯郸当时是天下五大都之一，和长安、洛阳齐名，还是河北的第一重镇。城坚难攻，粮足兵富。

　　他纵有超神的攻城本领，但毕竟势单力薄。跟当时的何耀明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一个地。何耀明打着何荩诚的名号，又有“天子”撑腰，控制了河北六个郡，人口达到三百多万。

　　后来又加了个盟友，也是姓赵的，名为赵接，兵足势强，控制了五个郡，口数二百多万。

　　不算这两只大老虎，还有如赵麟麟这样的只控制三个郡的摸鱼型选手，总而言之，在河北，势力或大或小，足有十几支……赵望一直拿不下河北，原因也在这里。而且河北多是平原，根本无险可守，相比当初的羊谷，这里的难度更大。

　　这日，赵启秀率军来到真定，求见真定王赵麟麟。相比之前，赵启秀有了底气，见到赵麟麟也比预想的要顺利。

　　他和赵麟麟同是赵氏族亲，但论关系，就是八杆子打不着了。说起来，赵启秀这一脉也不是纯正的皇室血脉，最纯的目前看来是何耀明找来的放牛郎，故而何耀明扩张地十分迅速。

　　赵麟麟今年三十多，比赵启秀大了一轮，是赵启演早年读书的同窗。初见赵启秀，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拿下羊谷之战的少年将军。

　　就这？这般貌美如花的俊儿郎，身材高瘦，皮肤白润。更难得的是，赵启秀不是一路从徐州过来吗，也算风餐露宿吧，怎么一点儿也不狼狈……自有那股清俊淡雅的气质。

　　与赵启秀聊完，更感此人有远见、有学识、有品位、有涵养，总结下来，天底下竟还有这样风流的人物。这人现在不成王，以后也要成王。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赵启秀两个兵力钳制住了他，他受人所制，与赵启秀合作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他赞叹完，提出自己的条件，“合作可以。但有一事你得答应我。”

　　赵启秀本以为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不料这粗汉子又提出一条件，“但说无妨。”

　　“咱们结个亲。”

　　只要亲上加亲，他也放心把兵借给赵启秀。

　　“我膝下无子，但我妹妹有两个女儿，这第一个么，脑子不太好。还是不要了。第二个，不错。我这外甥女早年被人拐卖到了外地，嘿，说来也是巧啊。这些日子刚接回家。那长得叫一个好啊。体格也好！”

　　赵麟麟年少时也是个不爱读书的混小子，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又有燕赵人士的粗犷不羁，随口又加了一句，

　　“一晚上随便你搞。”

　　“……”

　　赵启秀也是第一次接触到燕赵人士，西宋二百多年，河北人仍是彪悍不已，但乍听到，还是震惊不已。

　　“怎么？将军不信？以为我骗你？啊！我知道了，你们徐州人都比较传统，要处女是吧。我这个外甥女也是处女。”

　　“不是。”赵启秀打断他，“文叔已有未婚妻了。”

　　赵麟麟哈哈大笑，“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过，我这外甥女，肯定要做正的哦！放心吧，小老弟，你我联个姻，我们一起好好打天下。如何嘛！”

　　他热血四溢，自从何耀明来了，他不得不伏低做小，说实话，也是憋屈！正好和赵启秀一起把这些狗崽子都赶出河北！哈吗皮的一群土鳖蛋子，不搞死他们，他就不叫赵麟麟！

　　两人走出门去，外面正站着李安通等人。赵麟麟前脚还在热情地跟赵启秀说话，回眸就见李安通站在那里，顿时傻愣在那里。

　　“哇啊啊啊啊啊。”他吹了一个长长长长的口哨。

　　吹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真定的主人莫不是脑子不好？

　　“哈吗皮！哈吗皮！哈吗皮！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磕碜癞蛤蟆，全天下的美女加起来都不如这一个！”他大发感慨，说了足足一刻钟，才赞美完毕，询问李安通的名号，又听说她的传奇经历，连连摇头，

　　“这张脸，晚上看一眼，人就酥了。”

　　李安通被这赵麟麟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这人太直接了……眼神也太肆无忌惮了。

　　“好啊！”赵麟麟还拉住她的手，对着赵启秀说了声，“真好！”

　　赵启秀皱皱眉。这人反应还真是特别啊。一般人是会觉得李安通长相过分美丽，但这么夸张的，赵麟麟是头一个。

　　好不容易劝走这尊大神，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听到又要赵启秀娶人，当即冯翊就把他刚才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了。

　　“不好不好！秀哥，我听说了。这赵麟麟是有两个外甥女。这大的么，不说了，他估计没好意思把姑娘嫁给你，因为根本就是神经有问题，见到人就傻呵呵地笑。这第二个么，哎，听说被拐到了长安，做了野鸡，前些日子才回来的。这两个，要谁都是一个亏！还是血亏！”

　　李安通笑着打趣道，“怎么好事全让你碰上了，我一点桃花都没沾到。”

　　赵启秀叹气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冯翊道，“秀哥，我们非得和这赵麟麟合作啊？我看，这赵麟麟脑子也不太好。”刚才还抓着通哥的手，跟他们说通哥长得好。那样子，好似通哥是他闺女，他们反倒是外人。

　　赵启秀道，“必须要合作。赵麟麟乃堂堂真定王，坐拥三个郡，管了七十万人。你别看他这样子。只要拿下他，幽州的地头蛇就没问题了。我们现在实力不够，不能跟何耀明硬碰硬。”

　　李安通道，“就是就是。做大事的人，哪有正常的。可以理解。”她转头问赵启秀，“那你的意思——娶？”

　　赵启秀道，“随便啊。”孟芝夏和郭丽含都要了，他现在可以说是，来者不拒。

　　冯翊哈哈笑道，“桃花太旺也好烦恼喔。”

　　不料他刚说完，赵启秀便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冯翊立马捂住嘴，表示封口。

　　当晚，赵麟麟就说要举行宴会，招待赵启秀他们，还要让他们见见他的外甥女。

　　盛情难却。真定郡的人热情得无法想象，尤其是对李安通。赵麟麟仿佛是觉得差一点的伙食会玷污她的美貌，极尽铺张之能事。

　　赵麟麟富甲一方，是河北有名的土财主，为人大方好客，这一晚的酒宴弄得万分豪奢。

　　他们一路过来风尘仆仆，一下子如登天堂。

　　冯翊感慨道，“早知如此，我就不顺那户人家的东西了，就这样饿着，饿到真定来。”

　　李安通道，“那得饿死了。”

　　说话间，只见二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婢女围着一个女子款款而出，该女子全身都是富贵的行头，赵麟麟生怕别人说他亏待了外甥女，把所有金银都弄她身上。

　　这唐小姐脸上还挂着珠帘，容貌若隐若现，叫人看不真切。灯光潋滟之中，倒是有一番神秘的美丽。

　　赵麟麟笑道，“怎么样！我这外甥女不错吧？”

　　赵启秀等人都呵呵而笑，脸上表情尴尬至极。不错！是不错，男人是喜欢大胸，可这胸也太波涛了一点。

　　赵麟麟看他们的表情略有异样，只有李安通还是面带笑容，亲切地问，

　　“安通将军以为如何？”

　　“我？”李安通道，“很好啊。”

　　冯翊悄悄地撞了她一下，好，好个狗腿子啊。通哥这是睁眼说瞎话啊。

　　赵麟麟得到她的认同，不禁一喜，“当真？安通将军真是有眼光！”他不知李安通是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不错，只要别是那种蛇蝎美人就好。

　　这时，唐小姐低声跟舅舅说了一句，赵麟麟脸放喜光，“我问问。”他转向赵启秀和李安通，

　　“两位。我外甥女说，想单独跟你们聊聊。”

　　单独？聊聊？聊什么……

　　后院偏房，唐小姐让众婢女退下。李安通狐疑地看着，过了一会儿，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之时，唐小姐才摘掉脸上的珠帘。

　　李安通大吃一惊，“啊！是你。”化了妆，完全认不出啊。

　　唐小姐噗嗤一笑，看向赵启秀，“看来公子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赵启秀道，“你的声音，我还记得。”

　　这唐小姐正是月影。世间就有如此戏剧化的事情，前边李安通刚离开长安，那边赵麟麟就派人把月影接了回来。

　　月影曾在长安沦落成最下等的妓女，可是有一天，突然就有人告诉她，她其实是真定王的外甥女，富贵无比。

　　这一番机遇，其实也是因为遇见李安通他们才有的。若是她一直窝在那柳色弄，估计也不会被舅舅的人发现。

　　现在又遇见了他们，还要联姻。

　　不得不说，命运命运，冥冥自有定数。

　　她一个卑贱到极点的人，也能与高贵至极的赵启秀塔上关系。当初，第一眼见到他，她就有这样的感觉。

　　月影鼓起勇气道，“舅舅说让我嫁给你。你看，这可行吗？”她常年在底层混，说话行动也不似闺阁女子，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可不在乎。可面对赵启秀，她总是存了一点敬畏之心，并不敢放肆。

　　赵启秀也道，“当然不可行。”

　　听他直言拒绝，月影早已预料，可还是一阵伤心。

　　赵启秀道，“但我也没办法拒绝。”

　　月影又燃起一丝希望，“我可以跟我舅舅说……勉强作小。”

　　赵启秀叹了一口气，按按太阳穴，他本以为这月影有自知之明，——毕竟她有这样的过去，会知难而退，哪里知道她完全不死心。就算他不介意她的出身，可是她也要看看他有没有意中人啊。

　　怎么从没有人问他，他愿意不愿意娶她们呢。

　　他喜欢的人，反倒是一退再退……

　　实在是命运弄人。

　　月影又看向李安通，她曾经跟过李安通一段时间，知道这卫主跟赵启秀关系极好，想着她可以帮着劝说。

　　月影容貌普通，身世普通，还有一段不堪的过去，可绝不妨碍她想嫁给赵启秀。

　　谁都渴望仙子嘛。尤其是像赵启秀一样的仙子。谁叫她当初最先遇见是赵启秀呢，若是先遇见李安通，说不一定就是李安通了。

　　李安通看着赵启秀一副为难的样子，突然心生感慨，问，“要不，你考虑考虑我们这些人？”

　　她想的是，赵稷，冯翊，沈云竹，他们都是单身啊，当然除了她。她也没觉得月影会对她有意思。

　　何必揪着一个赵启秀不放。

　　赵启秀瞥了她一眼。

　　月影想起赵启秀身边那一群歪瓜裂枣的属下，稍微好一点的，不过两个，一个是沈云竹，还有一个就是李安通。

　　脱口而出，“你啊……也可以啊。”

　　李安通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我是说冯翊他们。”

　　“那些不要。”月影直接拒绝，“那也要好看的吧。”她也知道赵启秀不喜欢她，若是太过勉强，惹他讨厌就不好了。

　　“要么你。要么他。或者那个沈云竹也可以。”

　　于是。他们把这个意思跟沈云竹提了一下。意料当中的，他们被十分严肃地，近乎严厉地拒绝了。一个清白男人怎么能娶一名妓女呢？这叫别人怎么看他？

　　简直岂有起理！就是问一下，沈云竹也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