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31、哥哥

　　第二天早上，尽管不情愿，但何阳还是被迫跟着江霆一起出了门。

　　刚下了楼，江霆就突然把他的手抓了过去，他直接瞪起了眼：“你干什么！”

　　江霆拉着他继续走，边走边说：“我憧憬过未来的生活，一起吃早饭，然后牵着你的手去上班，就是现在这样。”

　　“这是在外面！”

　　“知道是在外面，就乖乖听话。”

　　“…”

　　简直无语，他别开脸，又觉得不太对。“车呢，大齐为什么不来接你。”

　　江霆说：“他迟到了，我们去小区外面等。”

　　大齐会迟到？

　　他有些疑惑，出大门口的时候，江霆贴的他更近，更显亲密，他更觉得不对劲，警觉的抬头四处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郑烨城。

　　登时，他就要炸了。

　　挣了几下也没挣开，他干脆用力的攥了下江霆的手，气的牙根儿都有点疼。

　　而郑烨城的目光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脸色也十分难看。

　　相比之下，江霆反倒是成了在场表情最平静的人。“郑师哥，这么早？”

　　郑烨城没有理会江霆，而是脸色难看的看着他。“何阳，我找你，有话说。”

　　恰好这时大齐的车也到了，江霆就转头对他说：“我上班要迟到了。”

　　那语气一听就是故意表现出来的温柔，说完还直接凑过去在他耳边亲了一下，他差点忍不住当场就要爆发，可看到江霆隐隐威胁性眼神，又硬是把火气憋了回去，对郑烨城说话的时候几乎连头都不好意思抬。“师哥，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抱歉。”

　　“何阳！”

　　郑烨城整个人也好像快要炸了：“你就任他这么欺辱你吗！”

　　“郑烨城！”

　　江霆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现在你说的话，做的事，以及你这个人，都很多余吗？”

　　郑烨城说：“江霆！你到底拿什么威胁他了！”

　　“何必明知故问呢？”江霆说：“又不是真的看不出来。”

　　唉。

　　看到郑烨城突然狠狠的攥起了拳头，他怕这俩人冲动打起来，立刻下意识的把江霆拽到了身后，然后对郑烨城道别。

　　上车之后，他立刻松开了抓着江霆的手，闭上眼睛，揉着突突的鬓角。“江霆，你早晚会把我给气死的！”

　　江霆赌气似的看向窗外。“郑烨城耍心机你怎么不生气。”

　　“人家耍什么了！”

　　“你以为他发那条微博，半夜给你打电话是要干什么，今天一大早又是来干什么！我昨晚要是不在，今天从这门口出来的，就是他了！”

　　“你闭嘴吧！你以为谁都是你！”

　　听了这话，江霆回过头来看着他，眸子定了定，认真了起来。“何阳，确实谁都不是我，没有谁会像我一样珍惜你！”

　　他：“……”

　　简直想把耳朵堵起来。

　　车停在了一座几乎是高耸入云的大楼前。

　　被迫下了车，仰头望向远的看不清的顶楼，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太高了，高到让人莫名的感到压迫，也莫名觉得恐惧。

　　江霆的那家公司就在这间大厦的最高的一层。

　　顶层，28层。

　　江霆这个人，就连公司的选址都那么极端。

　　电梯里层层有人上，层层有人下，到28层，足足用了三分钟。

　　第一次来江霆公司，何阳的第一印象是，大，空旷。

　　说起来，他的这家公司主打影视板块，规模其实也并不大，也没有多少人，但却是独占了整整一层，也多亏整个大厦都是自己家的，不然估计公司的盈利大概也就够交个房租的了。

　　他跟着江霆从外面走进去，为数不多的员工们的目光立即从四面八方投了过来，有人跟江霆打招呼，江霆就点下头回应，场面严肃，又让人尴尬，而且那些目光里带着好奇，诧异，还有别的什么。

　　总之，他被看的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几乎是低着头一路跟着江霆走进了办公室。

　　那是一间特别大的办公室，整面墙的落地窗，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套简约风的沙发茶几，一排放文件的柜子，所有的东西颜色都是统一的米白色，很干净，干净到让人感觉冷清无比。

　　他进去一眼看过去的那一刻，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去江霆家的感觉，也是那么的冷清，安静，静到让人连呼吸都想小心翼翼。

　　进去之后，江霆关了门，解了西装的扣子自顾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他就有些无所适从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纠结了半天，拿了个垫子在落地窗下屈膝坐了下来。

　　六月初的阳光已经开始热烈，但不知道是办公室开了空调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清冷，在阳光的暴晒下他却并不热，反而被热辣的烤着，才觉得有一丝暖意。

　　他靠墙坐着，好不容易得了片刻的宁静，竟然就那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迷瞪瞪的睁开眸子，一眼就看到了江霆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正把他揽在怀里，似乎也睡着了。

　　而他就那么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不折腾，不胡闹，不发疯，就那么安静的睡着，让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他忽然就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安稳感。

　　以至于，他实在愿意打破这种平静的状态，就一动没动。

　　五年后的每次见面，这人几乎都冷着一张脸，不是在装委屈，就是在发怒赌气，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的戾气经常很重，让人根本不敢直视，但此刻他闭着眼睛，眉目间显得温和了许多，他才敢仔细看江霆。

　　小时候江霆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眉目清峻，唇红齿白，长的格外好看，现在看起来，脸还是那么小，可是棱角更清晰了，他的眉锋很高，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嘴唇很薄，五官样样都像用刀刻过似的，精致的不像话。

　　确实…更好看了。

　　他就那么看着这张脸，看着看着，忽然难过了起来。

　　这么好看的人，又是天之骄子，如果不那么固执，不那么偏执，如果他肯放下执念好好生活。

　　那该多好啊…

　　“何阳，你以前也经常这么看着我。”

　　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回神发现江霆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目光咄咄的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立即就偏头躲开了。

　　他想起身，可江霆却直接用两只手抱住了他。

　　推一推，江霆的手臂就紧一紧，再推就更紧，他无奈，也就只好干脆就放弃了。

　　片刻后，江霆强行重新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喘了口气。“何阳，为什么只要我清醒了，你就想推开我。”

　　他：“...不然呢，你还指望我主动投怀送抱吗！”

　　江霆说：“一开始，都是你主动抱我的。”

　　他：“…”

　　江霆说：“以前你这么看着我的时候，说我好看，还说我要是没有病该多好，可后来你知道我没病后，却就开始不想要我了。”

　　他：“…”

　　皱起眉回想，他记得自己以前是这么看过睡着的他，但已经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

　　而且他也不太想听江霆说以前，毕竟一说起来，他的心里就不能像现在这么平静，所以，他又试图推开江霆。

　　“哥哥。”

　　什么？

　　他愣了愣。

　　“哥哥。”

　　咯噔！他的心突然颤了一下。

　　要不是江霆突然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就这么带着委屈和怯懦又叫了一声，他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江霆说：“何阳，以前你很喜欢让我叫你哥哥，我叫了你就会高兴，就会抱我。”

　　他：“....”

　　他是真的不想回忆从前，但江霆却还是硬生生的把他拉回了从前。

　　是啊，以前他确实是经常哄着江霆叫他哥哥的。

　　当年还不知道江霆装病的时候，他劝说江霆去看心理医生，江霆很不高兴，发了很大的火，乱摔乱打的东西的时候把他的手臂砸伤了，那一次，他因为手臂受伤，没能参加准备已久的国际小提琴大奖赛。

　　但他并没有因此怪罪江霆，只是为了刺激江霆，为了看江霆的反应和表现，故意忍着好些天都没再去看他。

　　而最后，他也等来了江霆的第一次主动。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傍晚，琴房楼前，火红的夕阳照着枫树的叶子，光影斑驳，他练了一天的琴，转着酸疼的脖子走出大楼，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枫树下等他的江霆。

　　他不意外，但很高兴。

　　毕竟那是第一次，他真切的感觉到江霆对他的在意。

　　那时的江霆似乎已经好几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他想趁此机会逼江霆开口。

　　他故意对江霆爱答不理，说话语气也故意横，要求江霆开口向他道歉，不然就坚决不原谅他。

　　那时候的江霆年纪小，性格也还没有那么霸道，被他一句话就给唬住了，低着头看起来不知所措的的样子，显得即委屈又可怜，所以他当时立刻就心软了。

　　威逼不忍心，就改为利诱，硬的来不了，就只好来软的，他说不道歉也行，但要哄他开心，哄开心了也能原谅他。

　　彼时矮他一头的小江霆抬抬头，一脸怯懦的抬头看他，似乎在询问怎么哄，他就笑着对江霆说：“ 不如叫我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