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2、第 2 章 惊慌

　　猛地从回忆里抽离，何阳呆滞一瞬，立刻转身，拔腿就往家跑。

　　惊慌，恐惧，疑惑，焦灼！

　　他整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跑的跌跌撞撞，呼吸急促而颤抖。

　　没看错的话，那是江霆，那就是江霆。

　　何阳知道，终有一天，他和江霆一定还会再见面，或早或晚，他们之间会有一个彻底的了断，可那必须是他做好足够的准备之后，江霆不能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这是江霆亲口答应过的，五年来他们都是这样的。

　　可现在算什么？
　　江霆打破承诺突然出现，是要做什么？

　　逃命般的跑回了家，何阳立刻锁上门，脑子一阵阵的发懵，尽管他在很努力的控制，却还是紧张到近乎窒息。

　　江霆会跟上来吗？会对他做什么？会再把他抓走，然后...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何阳后背如被火舌扫过，蹭一下退开好几步，盯着那道门，如临大敌。

　　“何先生，我是大齐，刚才听您说没准备晚饭，少爷让我去给您打包了些饭菜，都是您平时爱吃的。”

　　“…”

　　“何先生，给您放门口，您一会儿记得出来拿，我先下去了。”

　　“…”

　　何阳一直瞪大眸子盯着那道门，没敢出声。

　　门外的动静消失之后，又过了很久，何阳才颤抖着靠近，小心翼翼的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楼道空旷，再无谁的影子，他胸口提着的那口气猛地一松，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了地。

　　回客厅后，何阳卷缩进沙发里，把头埋进膝间。

　　一夜，未眠。

　　除夕之后的好多天里，何阳一度寝食难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门外的风吹草动，生怕有人突然破门而入。

　　即便惶惶终日，假期也过的很快，转眼就又开始上班了。

　　乐团的排练隔天一次，演出一个月一次，模式非常固定。

　　开工第一天，何阳卡着点来排练，刚到排练室，团长刘钢就喊了他一声。“何阳，你来的正好，乐团的钢琴手出国进修了，这位是来顶替他的新同事，来认识一下吧。”

　　何阳抬头往那边看了看，这才发现乐团这堆人里多了一个新面孔，是个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孩儿，她走近了些，有些羞涩的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秦薇，以后请多多关照。”

　　何阳礼貌点了下头，但没有伸手。

　　打完招呼，何阳照常去自己的位置，取琴，调整谱架，准备排练。

　　接下来的好多天，何阳仍是卡着点来，到点就走，从不拖沓。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如常。

　　二月末，新年的第一场演出，很顺利。

　　结束后，何阳收了琴，像往常一样离开，可出了后台的门，刚到楼梯口处便被叫住了。

　　秦薇追上来，看模样有些局促，也像是有些害羞。“何首席，这个月我每天都有在很认真的排练，刚才在台上的表演，你还满意吗？”

　　何阳有些莫名其妙，他回想了下，发现自己其实也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刚才在台上的表现，就直接回答。“我没注意，抱歉。”

　　秦薇听这话低下了头，满脸失望。“何首席，我知道自己是新人，经验不足，但我保证我以后会更努力，绝对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听到这里，何阳才算明白了点什么。

　　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刚来团里，大家平时对她都很热情，唯有他很冷淡，之前欢迎新同事的聚会，也只有他没有参加，这八成是以为他排外了。

　　何阳解释说。“我性格就是这样，没有轻视你的意思，让你误会的话，就抱歉了。”

　　“真的吗？”秦薇抬头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松了口气。“那…何首席，我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能请教您吗？”

　　何阳以为这就是个客气话，就随便应了，可他没想到，这随便一应承，往后秦薇居然就真的不客气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何阳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基于对工作的负责，秦薇问问题他就会认真给她讲一讲，可有一天秦薇又抱着新谱子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同事们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以及看向他和秦薇的奇怪眼神。

　　从那之后，何阳就开始避讳着很少跟秦薇说话了，且常常一到排练的间隙，他就会躲出去，排练结束之后也走的比以前还要迅速。

　　有一天，何阳又在排练中场休息时躲去了团长刘钢的办公室，刘钢看不下去，劝他道。“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说清楚吧。”

　　何阳很无奈，人家姑娘也没直接表示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刘钢又说。“小秦那姑娘长的倒是挺漂亮，人看起来也乖巧，跟你还蛮般配的，我看你不如就考虑考虑？”

　　可知听了这话，何阳抬眼看看刘钢，差点儿就没忍住发出一声冷笑，他在这个乐团待了四五年，刘钢做了他四五年的团长，平日里虽然也并不深交，但他不相信这个精明能干的大哥对自己的情况一点儿也不知情。

　　话说何阳当年刚来乐团工作的时候，整个人状态很差，演出时总出岔子，当时团里的人对此都很有意见，有次演奏时跟错了拍子，一个资质深的长笛手下台后直接开口骂人，何阳接受不了，就干脆直接写了辞职信。

　　可那时他只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最末位小提琴手，但刘钢作为团长，却几乎是一个电话一个邮件，求爷爷告奶奶的把他请回来的。

　　至于刘钢为什么能做到这个份上，何阳觉得这总不可能是因为总出错小提琴手很罕见，留着惹祸用。

　　刘钢是个聪明人，看了何阳脸上的表情大概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对他笑了笑，还算真诚。

　　“何阳啊，其实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清楚你和江家少爷之间具体有什么牵扯，但这些年我也算是看着你过来的，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刚才的话也是真心想跟你说的，你年龄也不算小了，该为以后做些考虑了。”

　　听了这话，何阳微微蹙了下眉，刘钢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不管是被人追求还是被人纠缠，一味的躲来躲去都是不合适的，不破不立嘛，有些坎儿还是要你自己狠下心才能跨过去的。”

　　“...”

　　下半场的排练，何阳总有些恍惚和走神。

　　又是新的一年了，再过几个月他就满27周岁了，年纪确实不算小了。

　　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和睦顺遂，幸福安康，这是母亲生前对他唯一有过的期许。

　　何阳这辈子最大的愧疚都系在了母亲身上，半点儿再不敢辜负，也希望自己将来能按照一个男人正常的生活轨迹，娶妻生子，建立家庭。

　　只是，虽然不否认刘钢的话很有道理，但何阳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要江霆不放过他，他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下午排练结束后，何阳走出剧场大门，发现外面下着雨，早春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带着料峭的寒意，他没有带伞，自己倒是不怕淋雨，但他身上背着的琴不行。

　　正在门口徘徊的时候，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一转头，秦薇就把自己的伞塞递到他面前。“何首席，我的伞给你。”

　　何阳愣了愣，随后忙后退了半步。“不用，谢谢。”

　　秦薇举着的伞没有收回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紧接着就硬是把伞塞给他，之后就只身跑进了雨里。

　　恰好这时，突然注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马路对面的黑色迈巴赫，登时，何阳心里一惊，就顾不上跑进雨里的女孩了。

　　大齐从车上下来，撑起伞冲这边点了下头，何阳不确定大齐看到了多少，但他知道，至少秦薇拉他的那一瞬间，大齐一定看到了。

　　犹豫再三，他朝那边走了过去。

　　大齐迎了两步，把伞偏向了他。“何先生，需要送您回家吗？”

　　“不用。”何阳摇摇头。“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那个女孩是新同事，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也并不熟，刚才的事，你能不能就当没看见，我不想给别人惹麻烦。”

　　“嗯，好的。”大齐说：“何先生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过，我建议您还是尽快把您手里的伞扔掉。”

　　“可这是别人的，我怎么能…”

　　话说一半，何阳就没再继续了，原地蹙眉片刻，他转身走到垃圾桶旁，把秦薇塞给他的那把伞丢了进去。

　　大齐脸上带着的是善意的忠告，而且他也知道，向来，挣扎都是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