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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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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是沙漠中的天堂,自由是囚徒的天堂。
绿洲会静静地藏匿于沙漠深处,只要你坚定了信念,找对了方向,一定会在茫茫黄沙中,寻觅天堂的郁郁葱葱。
自由,太虚幻飘渺,也许一转身就能够触摸到,也许穷尽一生,也无处寻找。
现在苍北殷被困在一座的帐篷里边,他的穴道被封,心脉受损,阴令九没有命人给他戴上沉重的镣铐,因为那些无辜稚子的性命,就是困在苍北殷最沉重的桎梏。
天色渐晚了,帐篷的门依旧卷着,里边铺着厚厚的羊毛毡子,坐在毡子上边,可以望见外边的情形。
几座帐篷紧紧相连,苍北殷一个人被仍在帐篷里边,也没有人被派来看守他。
他骑来的骆驼,已经被柳沉烟下令宰了烤肉,梦萝兮交给他的包裹,被顺手扔在他的身旁,苍北殷没有去碰。
里边究竟是什么,好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要引起阴令九的兴趣,只要他对那个包裹表现得漠不关心,别人一定以为那不过就是一个装着衣物盘缠的包裹而已。
苍北殷在等待时机,设法把这个包裹先藏匿起来,
他已经利用那丛芨芨草里边的风滚草,将自己的消息传递出去。
既然赵阿大他们在附近出现,铁马庄的人也一定会在附近。
风滚草是种特别奇异的植物,生长在沙漠之中,遇到干旱的时候,它自己会把根系从沙土里边抽出来,缩成一团,随风滚动,到了沙土湿润的地方,又会把根扎进去。
方才风吹过的方向,正是赵阿大他们离开的方向,苍北殷趁势将风滚草连同芨芨草一起拔起,那些凌乱的草,已经被风吹走。
他不能确定自己传出去信息会被发现,但这是唯一可以用的法子,他别无选择。
身陷绝地,苍北殷靠着一堆干草,将包裹塞到干草里边,当成靠枕,只要能够睁开眼睛,他就不能躺在那里。
半倚半坐着,还是感觉到呼吸很困难,脸色也憋得雪青,算算自己昏厥的时间,应该有好些个时辰了,醒来的时候,艾狂歌守在他身旁,喂他服了药之后,就离开了,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帐篷里边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连一口水都没有。
忍耐,此时此地,唯有忍耐。
有脚步声,很轻的脚步声。
苍北殷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脊梁,进来的是个陌生人,看打扮是归天教的普通弟子,穿着粗布衣裳,蒙着面孔,端着一个黑漆盘子,里边放着几块刚刚烤好的骆驼肉,吱吱啦啦地还冒着油花
儿,还有一壶酒。
盘子里边还放着一把割肉的银质小刀,一把银叉子。
那人很是恭敬地放下了黑漆盘子,苍北殷叫住他:“柳大爷呢?”
那人迟疑了一下:“柳大爷……”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语气。
脸色一沉,苍北殷追问:“他怎么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大爷昨天回来就一直发烧,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好像是手臂上的伤发作了,教主又不许人找郎中给诊治,所以……”
哼,苍北殷冷笑一声:“你不是归天教的人,你是谁?”
那人显然很是意外:“我不是归天教的人,那我是谁的人?”
苍北殷道:“归天教的弟子,若无明令,绝对不许和被囚之人搭讪,你冒充归天教的弟子,意欲何为?”
迟楞了一下,那个人又犹豫一番:“是,我不是归天教的人,可是您也该明白,有教主在,有柳爷艾爷他们在,凭我是谁,也混不进来。小人方才所言非虚,柳大爷真的高烧不退,现在尚在昏
迷之中……”
“我只想知道你是谁?”
“小人也是受人所托,来看看您是否还安好……”
那把割肉的银质小刀,已经被苍北殷操到手中,他冷冷地盯着那个人的咽喉“既然认得我,你该相信,纵然我现在穴道被封,想杀你,也非难事。我没有时间和你啰嗦,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那个人有些害怕:“小人,小人……”
“果然苍少侠的心中,陌生人总比自家兄弟重要。”
艾狂歌的声音传进来,随着愤怒的声音,他也走进来。
那个人躬身施礼:“艾爷。”
艾狂歌向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那个人忙不迭地退下去,帐篷之中,剩下艾狂歌和苍北殷。
两个人谁也不看谁,默然相对。
难堪的沉默中,终是艾狂歌沉不住气:“酒菜都没有毒,吃不死你,你不用怕。”
苍北殷淡淡地:“归天教的人要下毒,防不胜防,我何必怕?”
艾狂歌怒道:“苍北殷,你忘了你也是归天教的弟子?就这么急着和我们撇清关系?你当过一天归天教的弟子,死了也是归天教的鬼,再怎么洗白也没有用,明明就是一条狗,再怎么样伪装,也变不成一匹狼!”
他的怒吼,并没有激起苍北殷的火气,苍北殷依旧淡然:“就算是一条狗,也可以像狼那样活着,你们教主有什么吩咐?”
艾狂歌恨恨地:“好,苍北殷,你真的一点儿也不顾念大师兄昔日的恩情?”
柳沉烟的情况如何,苍北殷心中也很想知道,也很是焦虑,毕竟柳沉烟对他有授业之恩,是亦师亦兄的一个人。
只是他现在在人家手中,很多事情他觉得很不符合阴令九一贯办事的作风,令他生疑,所以他不
得不谨慎,不得不装作冷淡,免得再次落入圈套:“那是你们教主阴毒寡恩,不肯放过他,我不过是你们的阶下囚,艾四爷觉得,我可以改变你们教主的主意吗?”
噗通,艾狂歌忽然跪下:“二师兄,你可以,你真的可以救救大师兄。”
苍北殷心中更加惶惑,转念一想,似乎猜到了艾狂歌的意思,江湖中都晓得,他现在已经是三世轮回辛无泪的弟子,难道阴令九想利用他这个身份大做文章?
苍北殷转过头:“我已经背叛了归天教,再也不可能背叛铁马庄,否则就是做了鬼,也会被人嘲笑反复无常。”
艾狂歌摇头:“不,不是,二师兄,我……”
他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又不敢说。
苍北殷更加困惑,艾狂歌性情冲动,有什么事情是连他也不敢说出口的?他信手一按腰间,更是诧异,因为那边缠在腰间的宝剑还在,阴令九怎么会连这把宝剑都留给他?
正在此时,有人进来:“四爷,教主让您请苍爷过去。”
艾狂歌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躬身道:“苍爷,请吧。”
他说着,走在前边引路,苍北殷跟在后边,那个传话的人随在最后。
阴令九的帐篷,离得不太远,帐篷外边,站着很多蒙面的黑衣人,听他们的呼吸,皆是内力深厚之人,好像不似归天教的弟子。
进了帐篷,美酒暖香扑面而来,帐篷当心有几个美丽的姑娘,正在翩翩起舞,帐篷的上首,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罗列杯盘,后边坐着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人,正在欣赏着舞蹈,阴令九坐在下首的一张桌子后,看神色,竟是非常恭谨。
艾狂歌近前一步,先给那个衣饰华贵的中年人跪倒施礼,然后才给阴令九施礼:“教主,苍爷请过来了。”
坐在上首的中年人立刻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苍北殷,在他的眼里,苍北殷已经比那些姑娘更有吸引力。
阴令九挥挥手,那些姑娘推了出去。
苍北殷被看得很是别扭,面无表情地冲着阴令九道:“教主唤弟子过来,有什么吩咐?”
忍耐,他对阴令九满心忿恨,却不能不以弟子之礼对待。
阴令九笑起来:“您看这孩子,就是太懂规矩,太拘礼了。”
孩子这两个字,从阴令九的口中说出来,实在刺耳,他这句话,是冲着那个中年人说的。
那个中年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是必须的,天潢贵胄,哪有不懂礼仪的道理,何况他是阴教主的弟子,都说师徒如父子,这天地君亲师也是人之五伦,令九啊,你可告诉了他?”
阴令九道:“还没有说,想让孩子惊喜一下。”
听这两个人的对话,苍北殷感觉有张硕大无朋的网,正在无声无息又令人无从抗拒地向自己罩来,他忽然想起了艾狂歌方才说的话,看此时的情形,阴令九很是忌惮这个中年人,好像这个中
年人对自己特别在意,于是骤然跪倒:“一切都是弟子任意妄为,弟子愿接受教主的责罚,请教主饶恕大师兄。”
他忽然一跪,那个中年人和阴令九都吓了一跳,中年人忙道:“令九,怎么回事儿,这孩子惹了什么祸?还要殃及同门师兄弟?”
非常尴尬窘困,阴令九皮笑肉不笑地:“没事儿,没什么大事儿,老四,你去看看沉烟,他现在
病着,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
艾狂歌听了这句,就像囚徒听了特赦令一样,阴令九是放过柳沉烟了,连忙领命出去。
帐篷里边剩下三个人,那中年人因为太过激动,眼睛中都泛起泪光,手和声音一起颤抖:“令九啊,还是你来告诉他吧,朕,朕不知道该怎么说。”
阴令九躬身领命,然后冲着苍北殷单膝跪地:“归天教阴令九参加太子爷,恭喜太子爷与主上父子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