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就是个水坑

15、借刀杀人

　　巡抚衙门最先烧起来，其后是敖阆的府邸。然后蔓延至兵器库、银库、牢房，现在烧到了家家户户，青州乱了。
　　青州的太阳总像是不肯下山一般，这般时节总要流连到亥时。暮色近至，天色先变了，狂风卷着团团乌云而至，一副掩埋此地的气势。不过它总是雷声大雨点小，这雨即使下来了，也熄不了这些杀红了眼的人的怒火。雨没有用，一如冯由所言，其关键还在于席振。
　　席振送出几个人，便是此次兵变的头领。镇守总兵府的大堂，成担的银子、粮食还有盐垒砌的第一道线，从肃昌、庄埌、西镇等卫所调来的将士驻扎在青州城外垒砌了第二道线。但现在显然永不着第二条线了。
　　送走了敖大人的孩子之后，冯由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将卢正宇遇刺那晚，席陆留下的预言之信翻出，青州兵变之后的事态言辞详尽，于回京之后戛然而止。
　　第二件事便是在第二日的寅时终于见到了席振，此时镇守总兵府灯火通明，祥和井然。那些闹事的领了钱粮出门，便立即成队，该去灭火的灭火、该去捕捉逃犯的前去捕捉逃犯。冯由已经了然，事态发展一如席陆书信所言，就是不知这位二小姐真是神算，还是神谋。
　　“大人好手段，真叫我叹为观止”，冯由的衣发凌乱，现下能够坐下安心的喝下一碗八宝甜茶，“这银、钱、将士来的真是及时，连带着我这一碗八宝甜茶都是泡的刚好”
　　席振面含悲色，戚戚哀言，“我治军不严，因为一点小事竟然能造成兵变，还累及敖大人一家性命”，一身殷红常服上的绣狮，在烛火中张牙舞爪
　　冯由拨弄宽口碗盖压下几颗倔强浮上来的红枣，不厌其烦的看着它们上上下下。冯由知道席振在等，等他一句话。冯由也在等，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却不想太早臣服。
　　“事情了了，我便要奏疏朝廷请罪。既要请罪便不能奏对兵变起因情由。我当时不在场，听闻公公去的早，不知道知道些什么？”
　　冯由闻言轻笑，“大人这话我倒是不明白了，那些闹事的都好生的在外头领钱。大人要查清闹事缘由不去问他们，到来问我这下吓得连府衙都没有进去的人”
　　“哈哈，没错，我和公公想到一处了”，席振案台上摊着五张誊录的文书，他曲了关节敲了敲桌面，又拿起其中一张，“大局势稳定下来，我的人就抓了几个带头闹得最凶的。他们的供词就在我手上，公公想看看吗？”
　　冯由偏过头，斜着眼睛果然看向那些所谓的证供。一些没有想通的事茅塞顿开。顿时，其臂上毛发森立，如霜被于周体。
　　果真为誊录，那按照信中所言画押的证供想必已经快马加鞭呈至内阁去了，书信所言当然不只有敖阆治军严苛引起兵变，最重要的是为外族渗入。
　　于此同时，达什巴图尔的铁骑联合了远卓的神火队已经悄然侵入了肃昌、庄埌以及西镇等边境几卫。他们当然无力防守，因为布防图早就同兵变、调军等消息送到了外贼手上。烽火狼烟也定是收不到，因为在接应之下，那几处烽火台恐怕早已被控制了。
　　他想错了，不管是席二小姐是真的预言，还是谋划至此。现在青州兵变已经发生，那么按照时间来看，其余的行动早已经隐藏在兵变之下，悄然展开。
　　冯由一瞬脸色煞白，手上的那茶碗因为他的颤抖，发出阵阵清脆的碰撞之声，“只怕大人的快马已在路上，还需我来看这些话吗？”
　　“公公少见血色，想来真是吓着了”，席振展颜一笑，并不在意冯由的猜测，反之温言宽慰，“若是不舒服，我先着人送公公回去，明日再谈也是一样”
　　冯由扶着桌子起身，“大人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外头的小太监在席振的招呼下进了屋子搀扶住冯由
　　“公公的东西忘记了”，席振不知何时手中端拿着冯由的那扇乌纱帽，渐逼近，为其带帽，“您看的明白就好”
　　“哼、哼哼”，冯由冷笑一阵，顷刻回身，脚步虚浮的往外挪
　　席振喝声道，“软轿备下了吗？”
　　“备下了”
　　冯由牵住小太监，忽然顿步，缓缓回过身，“席大人，听闻二小姐前些日子缠绵病榻。因宫里的事情耽误，我也没有看望，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此刻席振倒是一改先前睥睨姿态，“已经无碍，劳公公挂心”
　　席振看着冯由神似痴傻的轻微点点头，然后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挪了出去，心中却是隐隐发慌。
　　他招来赵决明，“二小姐还没有回府吗？”
　　“回将军，还没有。不过听今早跟着小姐的侍卫的回禀，说小姐是去见了那个今天被赶出去的杜噤”
　　见席振神色不对，赵决明继续道，“将军，二小姐行踪不定是常有的事。如今事情都在预料之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继续找”，席振眼中布满戾气，他只是直觉席陆这个女人她快控制不住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一个控制不住的神人，不若一个死人有用，“好好查查这个杜噤，她好像太上心了些”

　　冯由一路回府，立即伏案写了两封信，一封明面投递，由驿站快马加鞭送进司礼监。一封由着脸生的小太监亲自送进干爹徐宜手中。
　　“送出去了吗？”
　　“干爹，已经送出去了。日夜兼程，七日内定能送进宫”，小太监提心吊胆的答话
　　“去吧，去吧”
　　青州兵变不过只是引子，席振拿着火折子点了火。现在等着不出一月，甘宁面面都会传来贼寇攻城的消息。席振一个人可不敢拿上整个甘宁在赌——赫连一党
　　冯由往摇椅上一倒，“送到了我们就安心等着降罪吧，谁也逃不了”
　　小太监们跪了一地，“儿子们惶恐”
　　“哼哼，你们惶恐什么？”冯由手又摸上席陆那封信，仔细端详一遍，惨然一笑，“多大的罪有我顶着，你们，你们等着下一个干爹来就是，伺候谁不是一样”
　　“干爹，您说这话可吓坏了儿子们”，冯由的话虽不假，可他若是心情不好，轮不到他被降罪，这些伺候的人的命一根板子就能了解的。因此这些个儿子们，不必去了解什么内情，他们只需要看准了冯由的脸色，保住命就好。
　　“得了”，冯由听的有些头疼，“你们都出去吧，齐儿回来了让他赶紧来回话”
　　“是，干爹”
　　“干爹，儿子回来了”，这也巧了，那黄公公凑着时间似的。站在门口抹擦了汗，顺了一口气方才弯腰踏步上前，跪在冯由脚下，“你们都下去吧，这有我伺候就成”
　　众人纷纷推出房间，空荡的处所静谧下来。黄齐抱过冯由的腿，轻轻按着，一时间冯由实实在在的安定下来。
　　“有消息了吗？”
　　“干爹，我们的人回话了，那席府得了一个巫山神医，二小姐转天就大好了”，黄齐面上有些为难，语调一转，颇为小心道，“只是我们的人说，那二小姐自昨日出门，便没有回去了。总兵府的人也正急着找呢”
　　冯由惊坐起，一双腿幸而被黄齐压着，那细长的眼都瞪得有些滚圆，眼珠子便显得更细小，“带了多少人，往什么方向去了？”
　　“干爹别急，这二小姐又不是去领兵打仗去了”，黄齐是最稳重的人，他虽不知晓内情。可此时冯由显然已经慌乱，他便要更能稳住心神，“面上说是贪玩出去了，这位小姐以前就经常这般行踪不定，过几天就又自己回来了”
　　冯由听这话眉头紧锁，似是陷入沉思
　　“席将军好像也在着急，据说现在这么不稳定的时候，还能派出好些人到处找呢”
　　“呵呵呵呵”，冯由笑出鬼魈般姿态，又轻踢开黄齐搂的紧了的手，轻缓的再次躺下，“那我就只能再看看这位二小姐的诚意了”
　　“派出去盯着那个面馆的人怎么说？”
　　“儿子正要和您说这事儿”，黄齐跪在地上，神色凝重，“因着那日事情杂，几个人被调开了，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黄齐没敢停下来看冯由的脸色，“不过我得了那日帮着季和备马的奴才的回话，说那孩子本来出城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抚台衙门等了两个人再走的，其中一个就是干爹救下的丢在面馆的那个孩子”
　　“来之前我也去城门口打听了一下，他们也确认昨日拿着干爹牌子出门的车上，除了季和之外，还有两个人和一个孩子”
　　意思不言而喻，“做的好，齐儿”
　　黄齐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干爹，儿子斗胆问您一句，现在季和一个人带着孩子，现在又是和两个不知底细的人在一块，儿子怕他的安全......”
　　“那就找几个不想关的人，去找找他”，冯由又郑重叮嘱一遍，“记得要是不相关的，千万不要被席将军那边探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