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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阁寺秘卷:姐,我们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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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周凛已经步入了35岁的年纪,但她依旧意气风发的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穿着干练的黑西装。
汝城看管所是坐落在汝城城乡结合处一片荒野中,荒草丛生。徐嘉悦出狱那天,狱警苦口婆心的对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说的都要睡着了。
但她还是低声附和着。
她梦寐以求的自由,在2020年的春即将重获新生,铁门开启。
徐嘉悦远远的就望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站在远处,而身后应该是她的豪车,她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因为她远远的就听见。
“徐嘉悦,当真好久不见。”
周凛成为了利落干练且富有的新世代女性,而自己却像蛆虫一样在腐烂的果实里一步一颠簸的走着。
她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讽刺,像是话里有话的诉说着。周凛抽着烟靠在她的车旁,眼底混杂了太多说不清的意思,像欣喜,像恨意。
徐嘉悦看着她,听着她。眼内是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爱可言。
……
陈佳欣骨子里是自傲的。
剥开生人的外壳,内里是她对待社交的运筹帷幄,和那张脸。
她漂亮且张扬,汝城的人大都没见过如此能言善辩的女孩。裹着毒药的糖,也是最甜的,最会骗人。
不出一月,陈佳欣就成为了能够与周凛并肩而立的人,甚至在其他同学的眼里,比徐嘉悦还重要。
传闻愈演愈烈,周凛跟徐嘉悦的争吵也越来越陷入焦灼的境地。
“你喜欢她吗?”
周凛坐在位置上,对面是站着的徐嘉悦,而此刻的教室里,只有她俩的声音回荡着。周凛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笑了起来。
“徐嘉悦,你脑子有病吧!”
不是愠怒的语气,而且带着宠溺的笑意,“我才不会喜欢她。”
得到否定的回答,徐嘉悦才松了口气,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周凛身旁,周凛带着玩味的语气继续说。
“不过,徐嘉悦,你不是吃醋了吧?吃这个小女生的醋?”
徐嘉悦一瞬间觉得有些脸颊发烫,像是被看穿了小心思,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干嘛吃醋!”
周凛偏偏歪着头看她,徐嘉悦也慢慢抬眼看着她,一瞬两人相视而笑。
有人在空旷的教室互诉衷肠,有人在门口的角落听嬉笑打闹。
陈佳欣抬头,不知道是在看走廊的天花板,还是远处的云,但此刻视线被水雾模糊了,她想,一定不是泪。
日子还在不紧不慢的走着。
“所以,你要请我吃饭?”
陈佳欣跟周凛面对面坐着,周凛还是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陈佳欣对她点点头,不紧不慢道:“因为周同学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我想请你吃饭。”
陈佳欣眨着她的眼睛,难掩笑意的等待着周凛的回答。周凛却只是瞟了瞟窗外的身影,而后带着笑起身。
“下次吧,我今天有事,要去陪女朋友了,下次我请你——”
陈佳欣看着她走出教室,然后转眼就看到徐嘉悦在窗户边靠着。
周凛搂着徐嘉悦的肩膀,而陈佳欣的笑瞬间冷下来,原来是女朋友。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佳欣来到汝城,第一次遇见周凛的少年气,对她施以援手的第一人。
她看见徐嘉悦对她点头微笑,她将这抹笑看做徐嘉悦对自己的示威。
敏感又高傲,埋下嫉妒的种子。
两个人并排走着,在汝城高校的青石小路上,秋意正浓,枫叶正红。
打打闹闹,你追我赶,在枫叶林的尽头长椅处,男孩坐在那里看着那两个女孩,眼里是笑,嘴边也笑。
待到两人走近后,徐嘉悦这才看到他,于是转身不依不舍对周凛说:“走了啊,我弟弟在等我呢,拜拜!”
周凛也朝她身后看去,男孩皮肤白皙,黑发,蓝白校服衬得少年感十足。
周凛突然生了些心思,越过她径直向他走去,不紧不慢带着笑意。
“弟弟?那我不得认识一下?”
她虽然向前走着,但话显然是跟身后的徐嘉悦说的,不一会儿,她就站在了男孩身前。
“你就是悦悦的弟弟吧!”周凛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她微微弯腰同他对视,“我是周凛。”
男孩抬眼看她,波澜不惊。
“徐嘉恒。”
语气十分冷淡,周凛把这归结为怕生人,而在许多年以后,周凛才慢慢明白徐嘉恒的冷淡是为何。
等到徐嘉悦走上前,徐嘉恒又一改刚才的冷漠脸,对着她乖巧的笑出声,周凛在心里骂他双标。
周凛的脸撇下她那边,嘴巴贴近她耳朵,轻声细语。
“你弟弟好像不喜欢我。”
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吐露出来的,徐嘉悦却笑意盈盈的开口:“他就这样,高冷男!”
这边两人的悄悄话也被徐嘉恒看在眼里,他的笑依旧如故,可眼里更似有寒冰凛冽的破裂。
看着两人咬耳朵,他索性转身不再看她们,转身走着,然后启唇。
“姐,走了,回家。”
闻言,徐嘉悦立马跟上他。
“周凛,明天见!”
徐嘉悦对着她挥手,小女生姿态。
夕阳下,她与他的背影并肩,徐嘉悦不时的扭头跟他说些什么,而他也不时的扭头对她微笑。
好像不论怎样,他都会在。
就像很多年以后,周凛才忆起那年她第一次见徐嘉恒,她对姐弟俩的背影铭刻于心。原来徐嘉恒一直都在徐嘉悦的身旁,她走,他陪,直至世界尽头。
空荡的房屋,徐嘉悦的家境最多也就是普通,爸妈常年不在家。她跟徐嘉恒其实也就跟留守儿童没什么区别。
他正打算进屋,徐嘉悦却拦住他。
“你不喜欢周凛啊?”
分明是疑问的语气,他抬眼看姐姐眼里的话却是肯定句。
“你不是知道吗?还问我?”
徐嘉悦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肯定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她,毕竟我可是跟你生活这么多年了,可是——”
“就算你不喜欢她,也避免不了同她的交集,毕竟——”
她突然噤了声,徐嘉悦还是没勇气说出口那句话。
毕竟,她是我的爱人。
虽然她话没说完,但是徐嘉恒显然并没放在心上,没追问她,他倒是像想起什么一般,面对着她。
“对了,妈说,今年过年她会回汝城,不过可能要等到除夕了。”
听到这句话时,徐嘉悦的眸子里闪过一瞬莫名的情绪,而后又恢复刚才无所谓的模样。
“随便她,哪怕她不回来都没事。”
“反正,我又不想见她。”
徐嘉恒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进屋去了。
而坐在沙发上的徐嘉悦突然放松了自己,仰起头思考着什么。
其实,只是跟徐嘉恒两个人过年也挺好,你不回来也没关系。
她并不觉得伤感,反而觉得有些可笑罢了。从十年前开始,她就已经成了名义上的“留守儿童”了,而徐嘉恒亦是如此,姐弟相依为命。
女人什么都没给他们。
在徐嘉悦十七岁到十九岁的年华里,她只爱周凛和徐嘉恒。
而在许多年以后,她的世界溃不成军,她也成为了罪人。
大家都爱漂亮的皮囊,大家都厌恶荒原里倔强的野草。
可徐嘉恒永远站在她这边。
——
“好久不见,那时候那么高傲的徐嘉悦竟唯唯诺诺,我来看看。”
周凛话里十足嘲讽意味,如果是十七岁的徐嘉悦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可她如今三十五岁。
十五年的监狱生活,早已经把她的棱角磨平,像块光滑的鹅卵石。
虽然光滑,却再没有傲气。
“周小姐,如果嘲讽我你会开心点的话,请你尽情如此。”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毛糙长发胡乱披散着,依稀可见几抹白色。
周凛突然记起来学生时代,那时候徐嘉悦扎马尾,头发垂直散下。
黝黑如夜空,元气如星子。
再看看她现在的脸,三十五岁的年纪却苍白异常,好像更瘦了点。
周凛不敢想徐嘉悦这么多年在监狱里的生活点滴,怕狠不下心。
而她确实是恨徐嘉悦的。
“我并不打算嘲讽你,而且,我也并没有嘲讽你。”她收起嗤笑的表情跟语气,认真的说:“而你徐嘉悦,已经没资格让我嘲讽了。”
周凛的眼神十分坚定的看着徐嘉悦,有一瞬她的心有些恍惚,像破碎的声音在耳边的盘旋,两人都是。
她听见这些带有针对侮辱性的话也不做声,整个人死气沉沉,索性周凛转身上车,就当徐嘉悦以为她要开走的时候,车窗突然被摇下。
“悦悦,我们还会见面的。”
周凛带着笑,那笑中却带着的讽刺性十足,她用了十几岁时对徐嘉悦的称呼,倒像是在宣战。
她这是,要开始报复了。徐嘉悦默默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一会儿,周凛开车扬长而去了。
而徐嘉悦也只是看着那辆车的背影默默良久,虽说周凛打算报复,可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徐嘉悦这些年在狱中倒是多了些对生活的希望。说来奇怪,年少时怨天尤人多严重,老去却变得乐观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她轻声的自言自语道。
徐嘉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正打算抬脚,却听见一声清亮的少年音:“喂!”
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年少时,那时候他是傲娇鬼,也总是叫“喂”。
徐嘉悦终于露出了出狱后的第一抹笑意,因为她确信少年的身份。
少年迎着风,三十多岁的年纪,依旧意气风发。发丝被风吹的凌乱,他的眼神却坚定如斯,看着对面的她。
她转过头,他才开口。
“喂!”
“姐,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