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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在水一方-2 ...

  •   月上中天,清明的光辉将大地映得雪亮一片。风雪都停了,只积了薄薄一层雪,那薄薄一层却足够冰封了一切生机。司马轶坐于案前,案上暖了一壶酒,脚边已然歪斜了几只酒罐子。元珊在一旁照拂着,唯恐他醉得厉害了会容易受寒。
      酒暖好了,元珊便提出来,又放了一壶进去。
      就着朦胧的光晕,司马轶痴痴看着她,觉出几分上官嫃的影子。他端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醉醺醺问:“你随皇太后多少年了?”
      元珊不安地瞟了他一眼,恭敬答:“已有十四年。”
      “难怪那么像……”司马轶自顾自嘟喃了一阵,又问她,“你可知査元赫说的是真是假?她真是我表嫂么?”
      元珊为难地想了会,说:“名份上来说,是王爷的婶婶,但实际上太后与先皇并无夫妻之实……”接着,她便不敢说下去了。
      “婶婶,表嫂……她勾引我、利用我,如今弃我如敝屐。”司马轶笑了笑,忽然拉起元珊的手呼喇撩起她的衣袖,怔怔望着她小臂上醒目的守宫砂,“既然她已非处子,为何还有守宫砂?”
      元珊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答:“是后来点上去的。王爷,娘娘这样做有她的苦衷。”
      司马轶几欲将酒杯捏碎,声音颤颤巍巍:“为何?我比他差在何处?”
      “并不是王爷差,只是娘娘与査将军感情深厚。”元珊恐他弄伤自己,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巧妙接下杯子,岂料被司马轶反手钳住了手腕,一个趔趄跌入他怀里。耳边柔和的气息夹杂着热辣的酒味,他一向温厚的嗓音此刻备显薄凉,“我知你一向对我有心,不如今日就成全了你罢。”
      他的唇迫不及待覆下来,元珊惊愕,却只是一瞬,便微微抬起尖削的下颌,仰面承受了这份本不属于她的恩宠。烛光摇摇,他们各自流连于错以为是的欢爱中,不可自拔。

      晨曦洋洋洒洒透过窗纸照进来,夜里余下的暧昧仿佛在光影中四处流散。已过了用早膳的时间,上官嫃披衣起床,直觉得腰背酸痛不堪,垂首望了望腿上残留的痕迹,脸颊一阵发烧,忙唤元珊。
      不料进来的是丽璇,支支吾吾了一阵,才说:“娘娘,方才……李公公来说,元珊不会回来了,王爷不日便会来向太后交代。”
      上官嫃心底一沉,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什一样难受,默默思忖了片刻,才叫丽璇去命人烧水,伺候沐浴。她忧心忡忡到镜台前取出那盒朱砂,自己小心翼翼点上,望着镜中白皙的面容,渐渐泪眼模糊。早已承诺要为元珊寻一户好人家,如今却令她和自己一样身陷牢笼。她如何不知道,司马轶如此工于心计,只是在报复她而已。可为何偏偏利用她的元珊来报复她……

      日出日落一晃而过,上官嫃裹着厚重的夹袄在殿里坐立不安,来回游荡,始终没等来司马轶来给她一两句交代。将近晚膳时分,却出人意料地等来了司马银凤。上官嫃细细打量她,带着一丝睥睨,道:“一代女帝,果然不同凡响。”
      “朕无暇与你兜圈子。”司马银凤挥手屏退了左右,傲然的神情中带了几分恨意,“你别想拐走元赫,这辈子都别想!”
      上官嫃淡淡一笑:“是他要拐走我。”
      “哼!”司马银凤慢慢走近她,神情不屑一顾,“总之你们都走不了。这几日元赫偷偷典当财物购置良驹,一定是打算于祭天那日趁机带你逃走。”
      “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们想必是走不了的,不过元赫对你的怨恨又要重几分了呢。”上官嫃转身坐下,把玩着手里滚热的小熏笼。
      “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司马银凤一掌拍在案上,俯身伏在上官嫃耳旁道,“本来实在不想让你知道,可如今不得不说,其实,你那孩子并未夭折。”
      上官嫃一失手,熏笼“嗵”地一声落地,滚出好远。
      司马银凤得意笑起来,又说:“你若与他逃走了,置孩儿于何地?可怜啊,才满一岁,爹娘就要狠心弃他而去。”
      上官嫃无端端觉得冷,牙关都在打颤,缓缓回头问:“莫非你又要给我一具尸首?”
      司马银凤手掌离案,变戏法似的,案上竟多了一只荷囊,她不多解释,只道:“你若不信,大可不理会。那虎头虎脑的孩子生得真可爱,是元赫的血脉,我断然不会亏待他。只是可怜要成为一个孤儿……”上官嫃怔怔地呆坐在案前,直到听见她走远了,才拾起荷囊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缕柔柔细细的头发,仿佛带着亲密无比的乳香,上官嫃心底一颤,便是热泪盈眶,将这胎发紧紧握在手心。她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孩子,若再见是否能认出来?就算司马银凤拿别人的孩子来骗她,她都无法分辨。可即便如此,她也宁可信其有,甘愿被要挟。
      丽璇掀开帘幔轻声通传:“娘娘,王爷求见。”
      上官嫃强压住哽咽,平静道:“传膳罢,哀家要款待凉王。”
      丽璇望着镜台前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又说:“元珊也来了。”
      “那就好。”上官嫃似乎松了口气,却仍旧纹丝不动坐着。丽璇虽然也跟了太后许多年,但自知不如元珊,便不再说什么悄然退了出去。

      晚膳时分,偏厅里因才生了地炕不久,有些凉意,于是又加了两个炭盆,那炭烧得如红宝石一般。偌大的圆桌上呈着简洁的几个菜式,但都是上等佳肴,另备了两壶酒。圆桌周边一圈紫檀刻金,被灯火映得有些晃目。
      宫婢捧了酒壶,注满三只青玉杯。上官嫃平日里都与元珊坐一旁,对面坐着司马轶,如今她身边的圆凳挪到了司马轶身边。
      元珊换了身艳丽的宫装,衣领边镶着寸许长的白狐毛簇拥着尖尖的下颌,衬着一张标致的脸蛋越发讨喜。她自请安后便一直垂着头,似乎十分忐忑。上官嫃望着她,口中苦涩,便抬手饮了杯酒。
      “太后怎么独饮呢?”司马轶含笑举起酒杯,一手碰了碰元珊,“来,我们敬太后的成全。”
      元珊听话地举起酒杯,颔首,大气不敢出。司马轶睨着她,又看了看对面的上官嫃,带着几分嘲意问:“莫非太后舍不得割爱?”
      上官嫃面无表情盯着他,说:“既然要了她,便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司马轶握了握元珊的手,“本王一向都懂得怜香惜玉。”
      元珊红着脸,头越发低垂。
      上官嫃深吸口气,低声道:“元珊,你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与我说?”
      “没有。”元珊微微侧目望着司马轶,眼波如春水般温柔,“奴婢仰慕王爷已久,王爷肯要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司马轶修长白净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颌,温和道:“我说过,在这宫里你再不必自称奴婢。”
      “是。”元珊惶惶扭开了头,忐忑瞥了眼对面的上官嫃,又赶紧垂眸。
      上官嫃拾起筷子,温柔笑道:“如今举步维艰,条件简陋,我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一顿,算是把你嫁出去了。吃罢。”
      元珊鼻子一酸,捧起碗小口地扒着饭。司马轶为她夹了些菜,好似漫不经心说:“近日外藩频频作乱,西南和北方边境都起了战事。”
      上官嫃疑心问:“你如何得知?”
      司马轶双眸依然晶亮,含着些许狡黠道:“多亏了你的鸽子。”
      “你利用我的鸽子送信?”上官嫃将声音压得极低,蹙眉道,“若是被发现了,司马银凤不会再留你性命。”
      “因这几年的连番变故,国体动荡,天灾人祸不断,外藩作乱是难免的。只不过从前是小小滋事,如今是虎视眈眈。我试着联络了各地亲王,现在朝野上下对女皇极为不满,但因査家的兵力敢怒不敢言。如今各路亲王准备发兵举事,但需要内应。”
      上官嫃默默听着,想起自己的骨肉还在司马银凤手里,满怀皆是辛酸。她只能强咽下怨气,任由她摆布。这十几年,她就像个皮影人儿,被人操控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荣华大戏。或许这戏完全落幕之后,她的一生也结束了。
      司马轶接着说:“今日她来找过你,一定是还有忌惮你的地方,谁都不是铁壁铜墙、一定有致命之伤,你了解她,可知如何牵制她?我的兵马虽然已经被迫退回凉州,但已联合各路亲兵,预备从水路偷袭。我们集合所有兵力比査家军还多出十几万,内忧外患之际,只要有办法令司马银凤和査德高自乱阵脚,悄无声息潜入金陵并非难事。”
      上官嫃攥紧了玉骨筷,屏息静气,最终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写道:“我有办法令她分心。岁末祭天,她出城,査德高势必随行,你们趁机在宫里设伏,待她回宫,瓮中捉鳖。”
      司马轶点点头,道:“你自己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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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在水一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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