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与你共鸣》顾白蛋

38、第38章

　　半夜两点，林白染精神百倍地坐在自家客厅里，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内心煎熬得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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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下午，林白染得知一个消息，原本已经谈拢的贷款以收紧的名义被卡了。林白染本能地觉得里头有猫腻，找个人去打听，说是因为有人更需要这笔钱所以卡走了。林白染一气之下直接去了银行堵门，可平日里关系很好的主任聊来聊去总不聊正事。

　　这笔款子放在以往压根不是问题，东博的现金流情况相当良好，但当下是大手笔收并购阶段，这笔钱直接关系到给供应商付款周转。林白染长长叹了口气，一旦明天财务那边收到银行正式通知，徐部长就会做在她的办公室里，长吁短叹地描述后果的严重性。

　　当英雄真是需要胸襟啊~古典小说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承压能力该有多强啊！为什么自己一点点小事就沉不住气，辗转反侧地像一条待煎的鱼——林白染感到疲惫不堪，每当在这种时候都会萌生退意，什么去丽江开个小客栈了，什么到五六线城市加盟个餐馆啊，总而言之就是像个吸血鬼一样惧怕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不过，当林白染迷迷糊糊睡去，迎来第二天的晨曦时，她还是为自己花个全妆，灌一杯咖啡，神采奕奕地向困难发起冲锋的号角。

　　活在人间，无远虑必有近忧，总要打起精神来。

　　林白染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院子里，出车门后愣了一下，“咦，小尚你怎么停这里？”

　　“对啊，这个月被安排在这个车位了，正好挨着您。”

　　“哦哦。”

　　“要不您最近也别开车了，您和季总住得近，我把你俩一块捎了吧。”

　　“不用了，回头出门不方便。”林白染本能地拒绝了，又问了一句，“季董这么早来？”

　　“嗯，说是约了人来厂里吃早餐，还让您到了之后去餐厅找他。”

　　到厂里吃早餐？而不是约到外面吃早餐，看来赴约的人不是资本的人就是圈内人，而且应该是以前没合作过的，“季董有说约的是什么人吗？”

　　“X行信贷部的。”

　　林白染瞬间挑眉，她从来不相信巧合这件事，当下赶巧了，瞌睡遇到枕头——一定是断贷的银行打过铺垫，季云天提前得到了风声，这才消息还没出来就约了别的银行。

　　林白染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不知为何，季云天就像是她的避风港，稳稳得立在身后，有求必应，林白染不相信任何人，但就是莫名的相信季云天，除了感情上的事，在工作上他从未让她失望过，再大的困难都会替她一肩挑下。

　　林白染拎着包径直去了小包间，推门时，季云天抬眼笑了，眼中似乎有晨光闪耀，神情暖暖的，他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坐在身边，道：“我让刘师傅给你准备了早餐，估计你大概就是这个点来，豆浆刚好晾凉。”——季云天太了解林白染了，她一定是半夜未眠，早上就灌了自己一杯咖啡，所以他擅自把她早餐惯喝的咖啡换成了豆浆。

　　“这是攀主任。”

　　“攀主任，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林白染。”

　　林白染伸出手，大方地和攀主任握了握，攀主任恭维道：“其实不是第一次见林总了，以前林总陪着张董来行里的时候，我们也见过，不过那时候我还不是主任，大概林总也不记得了。”

　　林白染笑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并不适应这些场面话，笑得时候带着几分假模假式的热情，但丝毫不影响她圆滑地应对，“那时候我也不是什么林总，既然现在大家都有了新身份，那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林白染，很高兴认识您，攀主任。”

　　“受宠若惊啊！以后林总要常走动。”

　　“一定一定，攀主任可要多到我们厂里来逛逛，经常来吃早餐，我们这的鸡蛋、蔬菜，都是自己的养的，健康得很。”

　　“好啊好啊，有林总一起吃早餐，那就更好了 ，我天天来。”

　　“那可不妥——”季云天忽然打哈哈笑道：“我们林总可是有家室的人，这要是让老公知道天天和攀主任一起吃早餐，会出大事的，还是我陪着攀主任更妥当。”

　　“你看看，季董这是吃我的醋了，怪攀主任冷落了他啊——”林白染立即跟上，和攀主任拉开边界，至于季云天说的什么有老公的胡话，全当是他为自己解围了。

　　“啊？”攀主任颇为遗憾地道：“林总看着很年轻啊，这么早就结婚了啊？不专心做事业可惜了啊！毕竟女人单身起来才美丽——”

　　这种模棱两可又油腻的话最是令林白染恶心，你不能说他骚扰你了，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太正常了，但是在嵌入这个语境时又是如此地充满了涩情的意味。这种场面林白染不知见了多少，从愤怒到恶心到淡然地处理反感情绪，她不动声色地道：“那我在攀主任眼中肯定就是不美丽的那类了？有点伤心啊——”

　　“那不能，我们林总可是厂花，最美的，攀主任，是不是？”季云天打着圆场。

　　“对对对。”

　　“既然林总也来了，那攀主任不公布下好消息？”季云天瞥了一眼林白染的手指，大拇指和食指轻不可察地摩擦着，这是她生气不安时的表现，于是季云天把话题拉了回来，“毕竟双方合作以后，还得是林总跟您深度对接。

　　攀主任嗯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筷子，擦干净手后取出一个档案袋来递给林白染，说：“批复下来了，东博可以使用临东集团的授信，所以东博可以直接作为提款主体去提款，额度是三千万。”

　　正好是被卡掉的贷款额度。

　　“攀主任真是雪中送炭啊，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林总夸张了，东博财大气粗，还差这三千万不成？”

　　林白染呵呵一笑，“攀主任耳目灵通，不瞒您说，现在正是东博和季氏打得热闹的时候，三千万虽然难不倒东博，但此时此刻找一个一同扛枪的战友也是难事啊——”

　　“是的，而且我们想和攀主任长期合作。”季云天接回了话，和林白染一唱一和，“大行我们也谈了，但还是将攀主任这边列为合作首选，想双方能够建立更全面更深入的关系，现在很多公司选择发债，可东博还是喜欢更稳健一些，我们这样的优质客户的重要性，攀主任应该心如明镜一般透亮的，多照顾照顾我们，也是双赢嘛！”

　　季云天的话软硬兼施，攀主任当即听出了弦外之音：是逼着他下决定。先前和季云天聊过两次，因为他要的优惠太大，所以一直没谈拢，本想着其他银行卡贷之后，季云天还能退一步，没想到他这么硬气，看来果然是有临东集团这棵大树做倚仗，不差钱啊！

　　“这样，季董，你让我再争取争取，三天后我给您个信。”攀主任考虑一番，没敢立即答应，退了一步回去再考虑。

　　“好，一言为定，我等你信。”

　　三人略显可笑地用饮品碰了个杯，算是缔结初步合作意向。

　　……

　　林白染和季云天送走了攀主任，正好也迎来了员工早餐的用餐高峰期。俩人在厂区里慢慢往回走，一路上和员工们打着招呼，林白染很喜欢此时的轻松气氛，忍不住俏皮地拍拍季云天的背，笑起来，“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从哪听到的风声要断贷，还偷偷摸摸找好了下家？”

　　“这件事全是倚仗贺董消息灵通，我才不至于措手不及。”

　　起初，季云天和林白染中间隔着半个人，最后越走越近，近到胳膊都挨到了一块，而两人习惯成自然，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贺董还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两三千万还叫鸡毛蒜皮啊？林白染你现在口气够大的——”季云天笑着盯住她，她的侧脸棱角分明，但笑起来的时候又曲线柔和，又英气又妩媚。

　　“问你正经事呢，你倒先笑话起我了——”

　　季云天一直侧着半张脸，连看边说，“姜建国以前在X行做过，关系很深，贺董在他手下吃过苦头，所以在那里花过一番功夫，X行为了接下姜建国的地产公司，所以推掉了我们，又不想得罪贺董，就顺水推舟介绍了攀主任过来，其实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事。”

　　“那攀主任……信得过吗？”

　　“信得过，临东好些业务都是在他们行做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那就好。不过……”林白染停下脚步，很认真地问：“你和贺董，是在计划什么吗？似乎有什么事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

　　季云天不说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细致地帮林白染理了鬓角，这突如其来地动作吓得林白染退了一步，但季云天不依不饶地探着身子，眨眼之间替林白染把头发理在了耳后，笑道：“别瞎想，只是有些事情没确定之前，我们不想让你太担忧而已，比如断贷的事情，我知道你昨天肯定一夜没睡好，所以只想让你放轻松一点。人越老越谨慎，一谨慎又容易产生心理负担，你已经不是二十多岁了，不要自己扛，我会帮你分担一切的。”

　　在人来人往、树荫蔽日、花香夹道的厂区大道上，林白染觉得自己像一支不合时宜的蜡烛，充分地燃烧着自己，甚至连脚底板都在发烫，她似乎回到了季云天对自己表白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他们还是穷学生，谈恋爱只能在学校压马路，她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自己今天刚读到的书，却在突然之间被他牵住了手，他说：“我很喜欢你，你愿意让我试着做一下你的男朋友吗？”

　　那个瞬间，林白染听到自己脑中如同住了一百万只蝉，发出滋滋的、刺耳的鸣叫声，然后，她像一支蜡烛，里里外外烧透了，甚至心都要融化，因为过于火热，在飞快跳动后，反而停滞了。

　　这一刻，35岁的林白染回到了她的21岁，隔着黑洞一般的痛苦时光，和爱情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