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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旗袍 ...


  •   棉市的机场比常市的大一倍,今天接站的人尤其多,举着灯牌拉着横幅,估计是哪个小鲜肉要来参加活动。

      姜老的飞机还有两小时才能到港,秦诺和有点后悔没路过学校的时候把自己的电脑带来,有点事儿干就不至于瞎想。

      不过今天的想法比往常要具体清晰一些,刚刚见到了穆勒,魅力不减当年,龙卷风似的,势要把他的记忆连同心绪搅得天翻地覆。

      秦诺和干脆回到车上,按下车窗抽了两支烟,没能提起精神,倒是又恍恍惚惚地做了几个梦,梦里全是穆勒,真真假假,虚实交错,恍惚间听到阵阵响声。

      咚、咚、咚。

      秦诺和睁开眼,意识归笼,发现天已经擦黑,姜老站在车窗外,一脸慈祥的笑意。

      他赶快跳下车,把恩师的行李塞进后座,又给姜老拉开副驾的车门,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出停车场。

      路上,姜老的眼睛被车里的暖气蒸白了,拿下来温在暖风口,眼神特朦胧,说:“你最近很忙吗?感觉你瘦了。”

      秦诺和把暖气又开了两度,呼噜一下头发,答:“没有吧?瘦了也是想您想的!”

      没了眼镜片儿挡着,姜老的眼神里都是不加掩饰的疼爱,嗔他一句:“多大人了,还天天嘴贫!” 姜老的年纪比他爸还长点,和所有长辈一样喜欢操心,劝他:“赶紧支棱起来吧,你这样谁愿意跟你谈朋友啊!”

      说着说着,他又想到秦诺和曾跟他坦白过自己的性向,一开始他只当是小孩胡闹。但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和了解,秦诺和果然跟女生不来电,只能见到他跟男生玩,不过看不透他究竟是钟情于其中哪一位。

      秦诺和哑然,感觉这句敦促今天听起来竟然带着点伤害性。霸王花不愧是霸王花,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秦诺和把车开在一家私房菜馆停下,这家店开了很长时间,姜老说这是他和初恋经常来吃饭的地方,这么多年了这家的酸菜鱼风味不减,历久弥新,深得他的喜欢。

      刚一落座,餐馆的老板娘走过来,笑颜弯弯,说:“好久不见啦,老先生!今天还是老样子?”

      姜老笑得开心,点点头,对的!

      姜老只要不搞学术时都非常随和亲切;可一认真起来就没日没夜的,秦诺和的最高熬夜记录都是拜他所赐,但也多亏了老先生的锤炼,他的成长飞快,从研究生到博士,甚至之后的博士后申请以及未来的科研方向都非常清晰。

      年轻人的迷茫?没有!年轻人的愁绪?多得是!

      想法转个千百般,总是能转到穆勒身上。

      酸菜鱼和热白酒被一起端上桌来,今晚秦诺和异常需要这种麻痹思路、颠倒无感的液体溶进胃里,最好能与这些年他默默咽下的苦水混合,隔天再一起被代谢掉。

      他还提前在门口找好了代驾:“如果待会看到我不省人事,请先把老人家送到这个地址,再把我送到这个地址,谢谢。”

      姜老酒足饭饱,嘴里含着饭馆送的薄荷糖。坐在他对面的秦诺和微微发懵,但意识不至于迷醉。

      姜老砸嘛砸嘛嘴,对他说:“你这点挺好,喝酒不上头,二两白酒下去,脸色一点都没变嘿!”

      秦诺和这些年没少喝闷酒,刚刚这点酒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想再点一壶,但被姜老拉住:“哎,你要是真想喝酒,咱俩去酒吧喝去!”

      酒精催化情绪,秦诺和听到这话笑了出来:“酒吧?姜老,等我博士后读完你都还没到退休年龄呢吧,这么早就开始追求刺激了?”

      姜老听了这话太阳穴都开始突突,抽他小臂:“喝点酒怎么变得这么贫?!是我刚收的博士生,他哥人挺好玩的,说是在酒吧驻唱。我刚想到那个酒吧距离我们不远,打算去给他捧捧场。”

      秦诺和故意用狐疑的眼神看姜老,姜老干脆推着他往外走:“快走吧你,人家哥俩可比你正经多了!”

      姜老自从知道秦诺和的性向,便逐渐热衷给他介绍男朋友,什么相熟的学生,表姐的外孙,隔壁的上进青年啥的……

      他估计这次的情况也差不离,便提前跟姜老招呼:“先说好啊,甭管是哥哥还是弟弟,我都对他们不感兴趣,我也不考虑跟他们交个朋友啊。”

      姜老如意算盘刚拨两下,被秦诺和连锅都砸了,故意走快了几步,没啥好气:“哼!你想得美!人家哥俩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他们还看不上你呢!”

      姜老说的酒吧确实离饭馆不远,一段裸露在室外的楼梯直通地下的入口,秦诺和怕楼梯上的雪没化干净,月黑风高得老头再滑倒了,便把手搀在了姜老的手臂上。

      终于走到入口,一开门一屋子的热气便迎面袭来,秦诺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感觉头晕脑胀的。

      他转头看姜老,老头倒是满面春风,笑容和蔼,看谁都亲切,跟过来送温暖的老干部似的。

      他们去得晚,只能坐到离舞台稍远的位置。灯光慢慢暗下来,秦诺和握着刚上桌的冰镇啤酒,用手的温度让瓶身上的水滴加速流动,从手掌到心脏传递着清凉。

      为了和姜老口中的优秀兄弟划清界限,他故意侧对舞台,不偏头绝对看不到舞台上站着的是为何人。

      姜老看了眼手表,说:“九点半了,应该要唱了。”

      果然,下一秒爵士乐背景音也停下,他们周身暖黄的灯光骤暗,被掩在黑暗里,只有舞台上方投下一缕清冷的光束。

      歌曲前奏响起,秦诺和认出这是一首粤语老歌,他已经好久没听过了。记忆里上次听到还是在高中的晚自习上,他和穆勒一人塞一只耳机,他还笑过穆勒的选曲总是怀旧。

      秦诺和又抿了两口酒,还是没回头,侧耳听男声唱,他的歌声温婉,潺潺流水一样,似痴似怨,似柔似钢,这首歌曲在男声的演绎下,还有种淡淡的遗憾。

      秦诺和摇摇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矫情到无法忍受。他调转身体,面向舞台,想要看看台上唱歌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听着声音应该是个温温柔柔的小男孩。

      目光锁定,他便愣住,台上的人虽是男声,却一副妩媚的女装扮相。穿一身白色老绸全开襟旗袍,坐在高脚椅上,侧边露出暧昧的雪白,比灯光下闪着暗纹的绸缎都要细腻光润。

      发髻被竖起饱满地盘在脑后,髻边是复古画报里才能看到的水波纹造型,卷曲起伏,给下面那张白色的小脸添了些许风情。

      秦诺和细细地端详台上的人的脸庞,玲珑、精致、细瘦的柳叶眉,上挑的含情眼,那人唱到动情,微阖着眼,空气里满是欲语还休的情愫。

      再往下看,他的鼻尖小巧,俏皮地微微翘起,下面的是两片薄唇,唇峰犀利,唇珠饱满。难怪要选这么成熟的发型,因为这张脸稚嫩而纯净,与酒吧的整体氛围格格不入。

      秦诺和的目光黏在了舞台上的人身上,不知不觉歌曲已经到了尾声:

      “谁在黄金海岸,谁在烽烟彼岸,你我在回望那一刻,彼此慰问近况。”

      目光流转,他终于将视线投入台下,秦诺和倏地站起,呆立在原地。

      怎么会?怎么可能?

      怎么是他?

      是穆勒!

      周围开始也有人站起,掌声、口哨声、赞赏声在他耳边交叠着炸响。台上的人起身,优雅地鞠躬,神态从容,他将麦克风放到嘴边,说:“今天偶然邂逅了一位老朋友,突然想起这首歌,如果我的粤语发音不标准,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底下有人起哄:“是老情人吧!”

      台上的人置若罔闻,接过酒保递来的纸条,念:“2号包厢的王先生给他的兄弟章先生送上一首《爱拼才会赢》,人生海海,福祸相依,祝他早日走出阴霾,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台上的人坐回高脚凳,跟着伴奏唱出和他今晚的着装与气质一点都不相符的歌曲。像这样的点唱歌曲他接连唱了五六首,才跟大家优雅道别,换上了下一位驻唱歌手。

      秦诺和看他往舞台侧面的小门去了,刚想去追去,便被守在门口的保安拦下来:“先生您好,这里是歌手休息室,洗手间在您的左手边。”

      秦诺和跟他们解释:“里面的是我的朋友,叫穆勒,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保安严肃地摇摇头:“没有穆先生的邀请,我们不能让您进去,抱歉。”

      秦诺和心有不甘,蹲在门口等了一阵。他想到姜老还坐在吧台,刚刚追来时也没顾上跟他说明情况,只好先离开。

      等他走回去,看到姜老正在跟什么人说话。看到他,姜老冲他招手:“诺和,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学生的哥哥。”

      本来背对他的人忽然转身,两张脸上俱是惊讶。

      穆勒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干干净净的白色毛衣下面搭配宽松牛仔裤,一张小脸卸掉浓妆,露出本来的粉嫩与奶白,只有发髻边上微微发红,估计是刚刚戴了假发勒下的。

      见秦诺和一直愣在原地,姜老唤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后来干脆把他拉回到座位上,站在两个人中间。

      “给你俩正式介绍一下,这是秦诺和,是我的博士生。这位是穆勒,是我新学生的大哥,我刚刚跟你提过的。”

      穆勒点点头,跟姜老交代:“我们之前见过。”

      秦诺和也回过神,还是一把拉住穆勒的手握住,上下挥动两下:“但我们还没正式打招呼。”

      姜老反应过来,左右看看:“你们认识啊,真是太巧了!”

      秦诺和像是没听见,仍拉着他的手,说:“老同学,歌唱得不错啊,尤其那句‘兄弟抱一下,说说心里话’,简直唱进了我的心坎里。”

      穆勒将手从秦诺和手里抽出来,低头咬着嘴唇,感觉有些窘迫。

      姜老打圆场:“小穆,没想到你们还是同学啊,真是有缘。” 他扭头给了秦诺和一个警告的眼神,又侧过去跟穆勒说:“你别理这小子,他一直都在读书,没经历过社会险恶和人情世故,跟谁都喜欢犯浑。”

      穆勒摇摇头,又跟姜老寒暄了两句,请他多多照顾自己的弟弟,便要告辞。

      秦诺和突然着急,拉着他的毛衣袖子,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穆勒看他,眼神冰冷:“我要回医院了,同事突然有事,我要过去顶班。”

      秦诺和坚持着要送穆勒,姜老拉住他:“你自己也喝了酒,你们谁送谁啊?你们不是老同学么,以后慢慢联络感情呗,你要是喝醉了就赶快回家睡觉!”

      穆勒趁着姜老劝他,逃出了酒吧。

      秦诺和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想起回程路上,姜老跟他叨叨着穆勒刚刚问他有没有学校附近的房子可以租,让他也留心看看。

      他想,穆勒怎么有这么多秘密,怎么又有这么多谜题?

      他们见了两次,穆勒的态度都很冷淡,明显不想和自己再有关联,他又为什么要对他牵肠挂肚?

      他这样想着,还是掏出手机,在学校租房群里发言:棉大周边好房,两居室,急用。

      关上手机,他用手臂挡住眼睛,让自己浸在黑暗里。

      秦诺和,你还真是卑微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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