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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提起小时候,陈岁虽一直是个大咧咧的性子,但对家人朋友那堪称无微不至。初中时候早早算计着妈妈什么时候生日,会亲手叠一瓶子的千纸鹤送给老妈。陈妈妈起初很感动,直到发现这千纸鹤是英语课本叠成的时候,抄起擀面杖就追了出去。

      陈岁那时候还叫陈岁岁,只多了一个字,也多了点女孩儿的娇嗔,直到她上了大学总觉得这名字不符合她未来人民公仆的气场,才擅自去改了名字。
      而十几岁年纪的时候,她还没想那么多,天天想着怎么能少背几个单词,怎么不被父母责骂,怎么讨好家里的哥哥不被告状……

      那天放了学,太阳还没落山,陈岁岁拿着一张59分的数学试卷坐在小区的柳树下惆怅。手里拿着借来的红笔对着试卷比划,面对这个分数无从下手。
      “喂,让开。”
      头顶传来一个少年不耐烦的声音。陈岁岁抬起头,看到树枝交错间,露出少年稚气未脱的脸。
      那是楚伯伯家新来的儿子,眉眼间和楚澜有几分像,只是说话的语气很讨人嫌。
      陈岁岁当小霸王当惯了,站起身环着双臂看他,“想下来?叫声姐姐听听。”

      少年嗤笑,“你才几岁?”
      “楚澜比我大两岁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更何况你也就大我一岁。”

      对方在听到‘楚澜’的名字时,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说话都带了几分火气,“你再不让开,砸到你可别哭。”
      “笑话。出去打听打听,这地界还没人敢让我哭呢。”
      少年不再理会她,双手松开树枝,竟真的从树上跳了下来,擦着陈岁岁的肩膀落地,瞥了一眼她惊愕的脸就要走。

      “楚阔,”陈岁岁丝毫不在意对方险些撞到她,小步追着跟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像被阳光独宠过一般充满温度,“我叫陈岁岁,就住你家隔壁的隔壁。”
      “那不是我家。”楚阔情绪低沉而隐忍着愤怒。
      陈岁岁还想问什么,脑子中想起妈妈再三嘱咐她的话,生生将‘你真的是私生子吗’这句话咽了下去。

      楚阔长得很好看,虽然是兄弟,但楚澜总是见人三分笑,还是太文气,没有楚阔那股子凌厉劲儿。而陈岁岁就偏爱他那副‘莫挨老子’的嘴脸。
      “别走那么快呀,大家相逢便是缘,以后就以姐弟相称吧。瞧着你平时也不爱说话,肯定也没有什么朋友,要是在学校让人欺负了,提我大名,整个十三中没人不知道陈岁岁是谁。哎,你喜不喜欢吃麻辣烫啊?学校附近有家王奶奶麻辣烫,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麻辣烫,你在哪个班?明天中午我找你去吃……”
      “你烦不烦?”楚阔停下步子,被她的喋喋不休吵得头大,“别跟着我,不然我就把你数学考了59分的事儿说出去。”
      “弟弟,抓人把柄就没意思了。”
      “滚,谁是你弟弟。再说一遍,别跟着我!”

      陈岁岁刚惹了妈妈不高兴,眼下也害怕楚阔真的去告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盛易那会儿还是个小胖子,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语气怨怼地喊了一声‘陈岁岁’。他一向和楚澜要好,瞧见陈岁岁和楚阔搭话,很不高兴,
      “他一个私生子,你跟他说什么话!”盛易鼓着肚皮满腔火气。
      陈岁岁对他露出一个可怜的眼神,“可惜了盛胖子,你才十几岁,牙口都赶上卖冰棍儿那老奶奶了,什么都吃不动,只能嚼舌根子。”
      “陈岁岁!”
      —————————————————
      局里将诈骗案交给了一队,忙起来的时候连杨悦威都没闲着。根据走访前几起被害人,好不容易查到些线索,顺藤摸瓜也只抓捕了诈骗团伙最底端的成员,拿得那点儿分成平均每月三千都不到,关于上层的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

      杨悦威眼见着忙活好几天线索又要断了,一时火气攻心,厉声质问他,“你说你有手有脚,做什么工作不好?送餐当搬运工,哪个不比这个挣得多,来得钱也干净。”
      那人一脸麻木,对于杨悦威的质问无动于衷,“干不动,太累。”
      杨悦威瞅了眼笔录上那明晃晃的‘27岁’,一时无语。

      案子没什么进展,陈家长兄的电话倒是先来了。
      “明天妈过生日,六十大寿,家里比较注重,回来一趟?占用不了你多少时间。”陈寰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陈岁思忖片刻,算了算时间,中午倒是可以抽出点时间来,当下应允,“行,那我明天中午和楚阔一起回去。”
      “爸不想见到楚阔。”陈寰宇在电话中提醒道。
      “呵。”陈岁冷笑,舌尖轻舔过后槽牙,“随便他。”

      陈寰宇拿自己的妹妹没办法,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吧。”陈岁手指抠着桌子上的一叠资料,“楚阔那边也稳定下来了,我想明年夏天结婚。”
      “嗯,爸那边我会去帮你说。”
      “谢谢哥。”

      第二天中午,陈岁一出警局门口便看到楚阔的车,开开心心打开副驾驶的门,看到的却是小宋那张憨笑的脸。
      “岁岁姐。”
      陈岁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座,同样没有楚阔的身影,不免皱眉,“楚阔呢?”
      “哦,安海市的分公司出了点儿问题,老大去那边了,这会儿估计还在飞机上,所以安排让我来接您。”
      陈岁半信半疑地坐上车,拿出手机给楚阔打电话,的确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心口不免觉得有些堵。

      “送给陈夫人的礼物在后备箱,老大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小宋双手掌着双向盘,瞥见陈岁眉头紧锁,以为她是不信,赶忙补充:“岁岁姐,老大真的不是故意放您鸽子,我虽然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但是我送他去机场的时候,他一路上都在打电话,看着挺急的。”
      “我也没说什么。”陈岁懒得再去较真,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好嘞。”

      出于职业惯性,陈岁总是会多想一些。楚阔到底是真有事还是因为她父亲的原因离开,她也不想再追究,只是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陈政元并不喜欢楚阔。当初知晓女儿与他在一起之后,大发雷霆。单不说楚阔令人尴尬的身份,就那副嚣张而目中无人的脾性,就被陈家父亲所不喜。

      你配不上岁岁。

      这是陈政元的原话,丝毫不给楚阔留情面。当时的楚阔临近毕业,眼底是对未来的憧憬,闪闪发光。只因陈政元的这句话,他收敛了那点儿光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岁急了,眼圈憋得通红,死死拉着楚阔的手,生怕他甩开自己。

      “我的人生你凭什么指手画脚?”陈岁赤红着双目质问父亲,在警校长期的训练倒是让她学会了怎么在气势上赢过长辈,“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和楚阔谈恋爱了。以后我们会结婚,会生子,会过一辈子,不是来问你同意不同意的!”
      “还有,”陈岁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紧了紧手指,“哪怕过得再难,他从来不会去依附任何人,他有独立而坚强的人格,脱离别人的牵制,他只会活得更好。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出那么荒谬的结论,更不知道你戴着怎样的有色眼镜说出的这句话,但是爸爸,是楚阔选择了我,我很感谢他。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更不用你来说配不配。”

      目睹这一切的陈寰宇知道陈岁是动了真感情,转头盯着父亲,意图父亲气火攻心动手打人之前,能拦住他,好让妹妹赶紧跑。
      但是陈政元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气,难得冷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尽岁月的眼睛定在楚阔身上,“你倒是自己说说,配不配得上我们岁岁?”

      “不配。”
      楚阔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很清晰。陈岁慌了,憋在眼睛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手上的枪茧轻轻硌着楚阔细嫩的皮肤。
      “楚阔,你不能这样……”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而收敛了笑意,直视陈政元锐利的眼神,“但是我会让自己配得上她。等到了那一天,我来娶她时,还希望陈叔叔能赏脸喝一杯我敬的酒。”
      “说得好!”陈寰宇被他三两句话说得心潮澎湃,又在父亲甩过刀子般的眼神时缩头噤声。

      陈政元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动容,只冷眼瞧着。商场如战场,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被人算计过,也算计过别人,见的人多了,多少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眼神中判断出本性。而楚阔这个人,虽一身未褪去的少年气,但眼底深处那股子野性,靠这点儿少年气可掩盖不住,他一早便断定这是匹养不熟的野狼,女儿跟着他,能得了什么好去?

      可自那之后,楚阔果真像变了个人。在毕业后没有选择稳妥的入职企业,而是在吴聿文的提议下合伙创业,收起身上尖锐的锋芒,含笑周旋在各色客户之间。中间也因为气性未泯得罪过人,因为经验不足险些赔得家底不剩,但是那些年再苦他也咬牙坚持了,等赚够了钱,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在警局附近买了那栋房子。

      他们一前一后步入社会。前几年陈岁在警队没日没夜地出警查现场,很是辛苦,楚阔过得也不容易。那段时间,两人最开心的也只有每次能抽空见面吃上一顿饭。
      一直到五年前,楚阔与吴聿文的公司好不容易步入正轨,逐步稳定下来。楚澜却出事了。
      中间的利益纠葛,弯弯绕绕,陈岁不懂,也不想过问,只知道楚阔为之费尽心血的公司被楚氏收购,而他,却坐上了楚澜的位子。

      “岁岁姐,我们到了。”
      小宋轻声喊醒她。
      陈岁睡眼惺忪,看着窗外自家熟悉的大门,打着哈欠揉揉眼睛,从扶手盒中摸出一颗薄荷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凉意瞬间顺着舌尖袭上颅顶,整个人都清醒不少。
      陈岁下了车,小宋从后备箱将一大一小两个精致的礼物盒拿过来,“另一份是老大送给陈夫人的,特地让我交给您。我就不和您进去了。”
      毕竟都知道他是楚阔的助理,陈政元看见了,怕是又要不高兴。

      陈岁也懒得计较,点点头,接过礼物盒,嘱咐了一句‘路上开车慢点’,这才慢悠悠地进了家门。
      陈母并不想过什么生日,毕竟这一整天都在提醒她自己的年纪。但一想到平日少见的女儿会回来,又开心了些。

      在母亲的授意下今天只请了亲近的家人,叔叔伯伯都拖家带口的来了。小辈的孩子互相追逐打闹,年长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热热闹闹地氛围把陈岁失落的情绪都赶跑了。

      “你倒是知道给我带礼物,怎么还两份?”陈母嗔怨,唇角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陈岁也不管自家父亲什么表情,只自顾自说,“一份是楚阔送给您的,另一份是楚阔帮我准备了送给您的。”
      陈母瞪她一眼,“就知道你没那么细心。小阔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临时有事,去外地了。”陈岁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父亲一眼,“那老法海可开心了。”
      ‘老法海’陈政元被一口茶水呛住,很不优雅地咳了起来。
      “行了行了,”旁边的表姑含笑打断她,“你妈今天生日呢,可别惹不高兴。”

      饭菜很快准备好了,大家其乐融融的入席。陈岁坐在母亲身边,一抬眼看到三舅母坐在对面,对方穿着一件深色旗袍,颈间戴着一串珍珠项链,端得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
      对于这个三舅妈,陈岁没什么好感,据陈寰宇所说,在他们小的时候,父亲因为公司周转出现问题,低声下气去找三舅借钱,却被三舅妈随便几千块钱打发了。后来眼见陈家发展不错,又眼馋着要过来分一杯羹,中间没少给陈政元下绊子。陈岁对这些极为不屑,碍着有一层亲戚关系,父母都没和她撕破脸皮,自己总不好去斤斤计较。

      偏偏这位三舅妈惯会在别人的底线边缘来回横跳,她之前对楚阔极为不屑,暗搓搓地没少说些难听话,以至于表哥表姐看陈岁的眼神都透着可怜。
      至于后来楚阔慢慢立稳跟脚,这位三舅妈又贴过来,甚至意图将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这就触碰到陈岁的底线了,对三舅妈冷嘲热讽一番,才让她打消多余的念头。

      今天毕竟母亲生日,总不能因为一个边缘亲戚就闹得不愉快。陈岁索性直接无视,闷头吃着菜。
      “岁岁呀,你瞧你这也老大不小了,还不准备结婚?”
      事实证明,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因为三舅妈这句话,一桌人都将目光投向她。

      陈岁内心暗自咒骂一声,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三舅妈,您放心,肯定会让您在有生之年喝上我们的喜酒。”
      “瞧你这孩子,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三舅妈拉下脸,“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看那不相干的人,我什么时候关心过。”

      “那我真得谢谢您,来,三舅妈别客气,我敬您一杯。”陈岁端起饮料喝了一口,意图结束话题。桌下老妈的手一直拍她,她再阴阳怪气下去,老妈怕是要直接上手掐了。

      三舅妈自觉丢了脸面,非要找回些场子,又道:“你可得抓紧了。楚阔今时不同往日,多少人家眼巴巴盯着呢。虽说他那样的身份着实让人瞧不上,可他现在掌权楚氏,配你倒是绰绰有余了。”

      这番话说得极秒,三言两语得罪了陈岁和陈政元,还把楚阔贬低了一番。陈政元不和他们在一桌,但这句话,最迟今晚也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陈家母亲不高兴了,“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阔自然优秀,可我们岁岁也不差,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门当户对,你一个旁人,就少说两句吧,不,干脆就别说了。”
      毕竟亲母女,怼人的功夫倒是如出一辙。陈岁瞥见三舅妈拉长的脸,低头憋笑。

      “我这还关心出错了。你们总是惯着她,和她同岁的,孩子都两个了。”三舅妈还是不死心。
      陈家母亲还想说什么,旁边的陈岁在桌下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开口。
      陈岁也不吱声,只含笑打量着三舅妈,眼神上下来回逡巡,硬是将对方打量得坐立难安。

      见时机差不多了,陈岁才开口,“三舅妈怎么换了个银镯子?这种场合,您不是一向都戴最爱的那只翡翠镯吗?瞧着您面露疲惫,最近一阵子没休息好吧?那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呢?您常年养尊处优,当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家太太,能让您这么操心的只有表哥。表嫂最近刚生了孩子,小两口家庭和美,那只可能是表哥事业出现问题。所以我猜测,是他的公司赔了钱,又不敢告诉舅舅,只能来求您,但是您的积蓄不足以填补表哥公司的漏洞,不得不变卖了首饰……”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三舅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局促慌张地打断她,甚至偷偷瞥了一眼自己丈夫所在的饭桌。

      “舅妈,您别忘了,我可是搞刑侦的。我有没有胡说您最清楚。”陈岁笑看着三舅妈的局促不安,得逞般挑挑眉。
      坐在一桌的七大姑八大姨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表姑打破诡异的气氛,“先吃饭,菜都要凉了,我还等着吃蛋糕呢。”
      “对对对,吃饭吃饭。”

      不愉快的小插曲被一笔带过,三舅妈的脸色一直都没好过。陈母偷偷拉过女儿,悄声道,“猜得够准的,警校还真没白上。”
      “妈,我学得刑侦,可不是算命。就凭一个镯子我可猜不出这么多,其实是我哥告诉我的。”
      “死丫头。”陈母笑骂。

      饭吃到一半,陈岁的微信‘叮’了一声。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楚阔的微信。
      [抱歉,临时有急事。帮我转告阿姨,回去之后,我会上门赔罪。]
      陈岁咬着一块儿虾肉,看到消息忍不住弯起唇角,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打出一行字发过去。
      [只给我妈赔罪?我呢?]
      [对不起.jpg]
      楚阔发了一个卡通兔子跪在地上的表情包,陈岁忍俊不禁,还想再回过去的时候,一通电话顶了进来。

      是局里的电话。诈骗案有了新进展,根据IP追踪和线人提供的线索,已经锁定了诈骗团伙的窝点。
      陈岁匆匆和妈妈道别,大步离去。陈母有些失落,表姑也叹了口气,“她一个女孩子,非得当什么刑警呢,多危险呐。”
      陈岁可听不到他们议论自己,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在意,毕竟自她选择报考公安大学开始,这种话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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