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蔷薇一院香》林蔷薇

7、宝剑送英雄

　　林蔷薇趿拉着鞋，走到楼梯转台往下看，林妈正拿着水壶冲茶水，抬头看见她，招手让她下来。
　　“这是你胡阿姨，妈妈学校的同事”，林妈边说边往茶几走。
　　“胡阿姨好”，林蔷薇接过老妈手里的陶瓷水壶，正过身子给人倒茶。
　　只见胡阿姨盯着自己上下打量，林蔷薇有些不自在，只面上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薇薇去北京玩了？”话是对着林妈问的，胡阿姨的眼睛却总往林蔷薇身上瞧。
　　“去了几天，嚷嚷好几年了，非要重游首都。”林妈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林蔷薇坐下。
　　“芬芳，喝茶啊！”林妈端起水杯抿了几口，看胡芬芳没动杯子，笑着招呼。
　　“薇薇可是越长越漂亮了，上次见还是中学时候，现在谈朋友了吗？”胡芬芳端起水杯，笑着问。
　　嗯？冷不防被人问到这么隐私的问题，林蔷薇有些不知所措，抿着嘴笑。
　　二十三岁的年龄，放到如今流行晚婚晚育的社会，谈结婚好像为时尚早，可若是没谈朋友，确切说是没谈过朋友，就有些奇葩，让人难以启齿。
　　林妈看着一脸窘迫的自家闺女，随即俯下身子，小声道：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有合适的给介绍介绍。”
　　“这丫头脸皮薄，不让问，一问就和老林我们俩翻脸。”
　　说完回头瞥了眼林蔷薇，凑到胡芬芳耳边：“最好长得帅点，要不这丫头看不上！”
　　“可不是？现在孩子不分男女，都说自己是颜控，我还真是有点搞不懂。”
　　林蔷薇拿过水壶，假装去添白水。她们聊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林妈一向掩耳盗铃，哈哈哈，林蔷薇从没告诉过林妈，她经常隔着墙，听她和爸爸“打架”。
　　小时候不懂，好奇到冒冒失失闯进屋子里，看到他们二人蒙着被子一脸莫名其妙。
　　上了中学后，生物课上到生殖那一章的时候，老师要大家自学，后知后觉的她回到家就和林妈抱怨，说关于人体结构的有几个字不认识，指着教材上黑黢黢地图问“什么东西，这么丑”。
　　十七岁的时候，姗姗而来的大姨妈，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了全新的认识。
　　后来的后来，在校园里、电影院、公园里，甚至是马路牙子上，牵手的、拥抱的、接吻的见多了，见识了，才渐渐悟出些情感心得。
　　当然，林爸和林妈也有吵架的时候，最为明显的表现就是分房睡。夫妻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之前姥姥在的时候总说：“床头打架床尾和”，而一起睡觉是联络感情的最好方式。
　　等她从厨房回到客厅，两人聊天内容总算从她的终身大事上绕开。林蔷薇扎着听了一耳朵，是学校教务处的事，新来的书记今天新官上任三把火，重新分配了教学和管理任务；从学校食堂采买到校门口出入管理，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林蔷薇兴致缺缺，拿手机刷朋友圈。看好友徐格格发了一个句子接龙：太阳能维修，附图是一则广告。
　　林蔷薇拉着往下看回复：
　　会飞的猪：月亮可更换
　　舒舒的南风：星星不闪包退换
　　小可爱：云朵不甜不要钱
　　林蔷薇看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想着应该泼盆冷水降降温，回复了句：蓝天不蓝撑把伞。
　　不到两秒钟，徐格格的私信发了过来：从首都回来了？外加一枚炸弹。。。。
　　正要回复呢，林妈起身送胡芬芳出门，索性关了手机屏幕，随着林妈往外走。
　　林妈回屋，盯着被林蔷薇藏到厨房的礼物，拧眉问“怎么回事？”
　　林蔷薇详细交代了前因后果，林妈出乎意料地没多问，只挑眉问一句：“这次没打架吧？”
　　看到女儿一脸诚实的先点头、后又摇头，说“等下午，下午爸妈也一块过去。”笑了笑就上楼了。
　　林蔷薇掏出手机看了看，回复了徐格格的信息。
　　不经意看到李修文的头像，想点开朋友圈看看，却犹豫了起来。
　　想起作家木心的一句话：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她所有青春片段交织出来的碎碎念，都和李修文有关。这种求而不得的落寞，是所有美好幻想凑成的粉红色泡泡，记忆中那个得不到的人，永远美如冠玉，承载一切青春幻想。
　　一如歌词中唱的一样：
　　她想要得不多，只是和别人的不一样，烛光倒影为我添茶，相逢太短不等茶水凉。
　　抬头望，少年岁月长，站在朝阳上。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蔷薇不再狂热追逐李修文的脚步，不再抱着手机一遍遍等信息，甚至不再开怀大笑。
　　自己学着安静，默默收起日记里的照片，把手机调成静音。学会了在独处时沉思，在百无聊赖时读书。
　　可爱有人分享、无聊有人回应、幼稚有人陪伴；所幸，青春岁月漫长不寂寥。
　　正如她回复徐格格的朋友圈：蓝天不蓝撑把伞。
　　日子还要过下去，
　　日子总得过下去，
　　日子总会过下去。

　　中午吃过饭，林爸林妈都去午睡，不知道是不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的原因，还是那个梦的缘故，林蔷薇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闭着眼数了无数个羊，估摸着数满了呼和浩特的草原，仍旧于事无补，索性穿衣起床，跑到楼下的葡萄藤架下，摆弄自己种的绿植。
　　盛夏，茉莉花散发着阵阵清香。四季月季开着耀眼的红花。葡萄架上的绿叶，一片挨着一片，密密层层，阵风吹来，叶儿摇曳着，就像绿海中涌起的层层波浪。
　　林蔷薇站在葡萄架下，抬头可见一串串快要成熟的葡萄像珍珠似的挂满了藤架，令人垂涎欲滴。
　　她伸手碰了碰这串，又扯了扯那串，正准备摘一颗下来尝尝，住在隔壁的堂哥，隔着窗户喊：“薇薇，记得给我留一串，好给你嫂子尝尝。”
　　新蔷薇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心想“还没熟呢你都惦记上了”，正要说话呢，瞥见窗户里头，嫂子从后面扯着堂哥的耳朵往屋里拽，猛然看见林蔷薇有些不好意思，点头示意一下，咔嚓关上了窗户。
　　李蔷薇莫名有些想笑，这俩人又是闹的哪一出？未婚同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么遮遮掩掩的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林爸林妈起床，林蔷薇本想着三个人收拾收拾就出门，却被林妈拽到卧室。
　　说什么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以貌取人，是最为快捷的一种识别人的方式。不仅仅是看你长得有多好看，还要看你的身材和穿衣打扮是否得体。
　　这让林蔷薇想起当初看《破产姐妹》，穷到哭的Max，却有着铁一般的意志和乐观，住在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在餐馆里打工，生病了不敢去医院因为没有保险，即使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也依然坚持让自己永远保持好看的样子，高跟鞋断掉了没有钱买新的，用胶带粘上继续穿；口红用完了没有钱买新的用发卡挑出来涂上，还有那个曾经的富二代Caroline，也学会了用别针把不合身的制服给别起来。
　　之前浏览公众号看到过一篇文章《好姑娘光芒万丈》，当然你可以素面朝天，但一定要干净整洁。毕竟，我们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都是自以为最好的一面，如果连出门见人都邋里邋遢，又凭什么要叫人去相信，你这个人，有多靠谱？
　　于是乎，林妈在林蔷薇换了八条裙子之后，才定下开始试的第二套裙子。一条白色的重工刺绣改良旗袍，是之前林爸林妈去上海开学术交流会，顺道给她买的。
　　林蔷薇打开自己的化妆包，细细地描了眉毛、打了腮红、最后涂上浅玫色的口红；看着镜子里自己，舒展开的眉眼含笑，给林妈一个赞的眼神。

　　等到林蔷薇一家到李家的时候，刚好五点多。阳光有些许的灼人，林蔷薇拎着大包小包跟在爸妈身后。
　　因为之前林妈打过电话的缘故，李修文的母亲远远站在大门口迎接，身边站着的是很久没见面的李修文。
　　大约20年前，在香港电影里，能将一身白色西装穿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当数周润发。
　　20年后，男人们一般不再全身着白，因为太高调，太做作，而且一般人没有那个身材气度。但是，他们一般都有几件白色衬衣。
　　把男人装进白色衬衣，几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着衣之道。林蔷薇很少看到哪个男人穿白色衬衣比穿其他颜色难看，无论是配西裤还是牛仔。
　　李修文的白衬衣，松松扎在腰腹，简单的剪裁却把他的身材衬托得完美修长，阳光般和煦的笑容衬托下，浑身洋溢着一层优雅柔和的光芒。
　　手里提的礼物被人接过去，林蔷薇回过头来，看见李修文正对她，笑着说道：“薇薇，进屋再说，外边热。”
　　等进了客厅，林蔷薇发现，慈眉善目的老人——韩岐的外婆，也是李修文的奶奶，正坐在轮椅上，堆满皱纹的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老人看了看林爸林妈，眼神最后停在林蔷薇身上，朝着林蔷薇招了招手：“过来，孩子”。
　　林蔷薇走过去，蹲在轮椅一侧，笑意盈盈地问：“奶奶，您还记得我吗？”
　　“你这孩子，奶奶还没老糊涂，你是林家的薇薇。”说着拉过林蔷薇的双手，纤纤玉手透着婴儿白，翻着看了看，继续道：“小时候你可答应过奶奶，要给我做孙媳妇的，还算数吗？”
　　“嗯？”林蔷薇看着老人殷殷期盼的目光，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一边的李修文走过来，蹲在奶奶跟前：“奶奶，您可不能这么贪心，您的孙媳妇已经有了慧如啊，您忘了吗？”
　　林奶奶瞥了眼跟前的大孙子，伸出手，使劲拍了下李修文的肩膀，佯装生气道：“你这小子少臭美，现在可不兴什么‘齐人之福’，我说的是小六。”
　　“你的媳妇，好坏都是你自个选的，你自己满意就行。”
　　“阿岐不行，他那个混不吝的性子我不放心；我看微微就好，这么多女孩，我就看好薇薇，小时候就看好了。”
　　说完扭过头，对着林爸林妈：“林教授，你们说呢？”
　　啊……？
　　林爸一脸惊讶，林妈也是，不是说捎东西吗？怎么扯到终身大事上了？
　　林蔷薇一看气氛有些微妙，不能让他们乱点鸳鸯谱，拉着奶奶的手，解释道：“奶奶，您误会了，我是在北京碰巧遇到了韩岐，他惦记您，所以让我捎礼物回来给您。”
　　说着站起身，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东西，指着说：“诺，您看看，这是补身子的，这个是适合老人喝的红酒，还有这、这，都是孝敬您老人家的。”
　　最后是那幅卷轴画，林蔷薇正词穷不知如何解释呢，老人却指着那幅画：“那个拿过来，我看看是什么？”
　　李修文手快，拿过画在奶奶面前展开，老人一边看，一边笑：“这不是白蔷薇图吗？送我这个老婆子不是白瞎吗？”
　　说着示意李修文卷起来，递到林蔷薇手里：“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蔷薇、蔷薇，这不正适合你吗？”
　　说完又说要拍照，林蔷薇默默把画递到林妈手里，拿起手机给奶奶拍起照片。
　　老人嫌弃轮椅上不好看，让李修文扶着到外面的院子里拍，最后还要合影。
　　最后在栅栏前的蔷薇藤下，拍了她和林蔷薇的合影，笑着吩咐李修文发给外孙。
　　林蔷薇笑了笑，没有拒绝，没法拒绝。
　　只是有些纳闷，说好的捎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