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之家.死亡书》太阳诸葛

8、妹妹——月牙（2）

　　我是妹妹月牙，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接下来，这个家族最后的结局将由我来阐述。

　　对，印象中就是这座城堡夺走了哥哥们的一生，祖母的一生，母亲的一生，姐姐的一生。
　　当我再回到这里，从前的死寂真的成为了一片死寂，剩下的就是长满枯藤的城堡和湿地花园多出的几座坟墓，我，分不清谁是谁的，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葬在这里的。

　　反正都死了。

　　可风吹过茂密的花地，仿佛传到耳边的还是姐姐的温柔的叫声。

　　“桐花，起风了~”

　　风声响起，大雾弥漫，姐姐好像就在湿地花园的对面站立，注视着我，眼底无尽的温柔，眼眸是看不见头的凄厉。

　　印象中，姐姐很不爱笑，也不爱说话，但还是会对我说话的。她不像二哥哥那样疯癫，反倒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台前看着湿地花园，一坐就是一天。

　　从冬坐到春，从春坐到冬。

　　虽然在幽谷里没有时间概念，但时间的流失还是那样的快。我终于到了他们所谓上学的年纪，他们打理好一切事宜，让我去市里的学院就读，听说以前哥哥和姐姐也在那里就读。

　　那天晚上一向不爱搭理人的姐姐却默默进到我的房间，坐在我身后给我打理头发。

　　她说明天我就要上学了，外面很精彩也很危险，记得和同学搞好关系，记得照顾好自己，记得......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

　　现在我知道她是想说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我知道姐姐，她是爱我的，她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

　　前几天二哥哥听说我要上学了，他并没有表现的很开心或者是很忧伤，像他这样情绪大起大落的人竟然渐渐沉默了。

　　直到我第二天下楼，二哥忽然就在花园里横穿八跳的，捧着一手的鲜花跑向我，蹲下身子，一脸兴奋的跟我说：“这些花都送给你。”然后那些花像是承载着所有希望被举到我面前。
　　二哥笑的像个傻子。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玫瑰以外的花 ，要不是二哥种出来我以为这世界上就只有玫瑰这一种花。
　　别看二哥平时不怎么跟我说话{跟我说我也听不懂}，其实他心里是一直都有我的。
　　他指着手里的花，认真地说：“这是茉莉，这是小雏菊，这个就是向日葵，你看它们多美，多好看，比这里的红玫瑰好看多了，你看它还可以再长，再长就有瓜子吃。”
　　说着说着，二哥的声音渐渐落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的出神，双手摸着我的肩膀，说：“月牙，月牙，看着哥哥，答应二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我又一次点点头。

　　“你答应二哥哥，今后要是你从这里走出来去了，就别再回来了。好吗？答应哥哥......”

　　当时我琢磨一会儿，还是乖乖点点头。随之二哥哥看我答应咧开嘴笑了，站起身来大笑，憨笑，痴笑，乱跑大哭，然后又兴奋，又大哭，笑声和哭声反复横跳。二哥又开始发疯了，这一疯好一阵都没有好。

　　终于等到我上学的那一天，不知道学校在那里，所以我起得很早赶路。幽谷离外面的世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个时间祖母他们应该都还没有醒，我锁上门就出发了。

　　走出幽谷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那么透彻的阳光，照得有些刺眼，但很暖，我很喜欢。
　　姐姐说向日葵就像太阳一样。
　　背上行囊，开启我有些忐忑且刺激的旅程，路上车水马龙都是我没有见过的，我害怕着却也暗暗欣喜着。
　　第一天的校园生活对于那时的我还算可以。
　　回到城堡，我抬头便看见坐在窗台前的姐姐，给她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我脱下鞋子，发现地毯上有些不是腐烂的新壤，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二哥哥亚当在客厅修剪着一个个黄色的小纸条，上面还有提示语。

　　我以为他们会不管我的，原来路上那些不怎么明显的提示语都是他们贴的。

　　二哥哥看见我，倒是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没等我问他就说“她非要去，我就帮她剪剪，反正也没事儿干。”笑笑就走开了。

　　她？是姐姐么！

　　刚刚姐姐坐在二楼看得不是下面的花，她是在等我回来！

　　我把饭端上楼，放在姐姐旁边，她转向我，问我第一天上过学开心吗？

　　当时的并不知道怎么表达开心，就冲她点点头，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开心，伸手刚好把我头上的小落叶给捏下来，握住手里，像握住我为她带来的一缕幽谷外的阳光，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缩缩头。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放学我都会看见姐姐坐在窗台边等我回来，两人面对着彼此的脸庞都感觉无比安心。

　　可是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个男人回来了，一切的安逸都被打破了，他打了姐姐，打得很重，他们把我锁在门外，我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就害怕，还有姐姐在叫，在哭，我害怕，我好害怕，我趴在门外我不敢出声，我是个懦夫。

　　是因为他们在幽谷的路上贴纸条的事情吗？！是吗！？为什么！
　　我透过扶梯栏杆看见留下坐在客厅里的二哥哥，他紧握着拳头，眼睛煞红 ，姐姐的声音一遍遍传来，让我们不要进来，二哥哥的眼神变得仿佛要杀人一般。

　　可是我们都帮不了姐姐，这种事情回忆起好像发生不止一次，当时我们都迈不出心里的那一步。

　　后来二哥哥走了，不知道去了那里，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也就是缩在墙角年幼的我认清了这个家庭，它本身就是不幸福的。

　　其实那个时候在学校的我并不如意，不知道也分辨不清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欺负。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成了所有人的宣泄对象，老师，同学，有时也会是路人。当时的我也并不明白，是因为我和大家不一样？还是因为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自从他们知道我有一个哥哥叫桐阳？听说从前在学校杀过人。
　　这种说辞我在走廊里，教室里，洗手间都听到过，每次我都是匆匆跑开。
　　一个没有人保护的孩子貌似只会躲避，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肯出来。

　　他们下课像老师一样拿粉笔头投我的脑袋，倒掉我书包里所有的文具课本，往我的饭里倒土，慢慢的就开始对我拳打脚踢，所有人包括老师，都选择了无视。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但是感觉长达好久。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没有勇气告诉任何人，包括姐姐。

　　我并没有像向日葵一样盛开，而是像枯萎的玫瑰一般没落。

　　而唯一向枯萎的花朵浇上一滴水的却是另外一个像玫瑰一样的男孩。我记得每当我受到他们推搡以后，那个小男孩就会递给我一些东西，有时是零食，有时是创可贴。他也不敢说话，不做逗留的就走开。我对他真的是万分感谢。

　　每次我都是莫干眼泪回去，看见姐姐在等我，我就安心多了。

　　姐姐织了一天的毛衫，在我身上笔画来笔画去，她摸住我的手腕忽然停顿下来，上面有一些划伤，我立刻把手缩回去。姐姐也没说什么，接着给我织衣服，不过我能感受到她低头织得很用力。

　　我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我像往长一样去上学，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

　　忽然一个女生从后面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甩出去，我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她又拿板凳丢到我旁边，故意重重丢到我身上，不过我早已习以为常。

　　也就是在这时，不知道姐姐忽然从那里冒出来，托着她那条腿，疯了一样拽住那个女生的衣领，嘶吼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月牙，为什么！”然后把那个女生按在桌子上狠狠的打，被到来的两名老师劝阻拉住。那个女生一脸懵得捂着脸，不敢动弹，姐姐的气依然没有消。

　　我从来没有见过姐姐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为了我。我知道我很不争气，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姐姐”

　　泪跟滚珠一样落下来。听到一声姐姐，她才慢慢缓过神来，我也不争气的哭了，我想去抱她，可又怕她生气。

　　那天晚上姐姐躺在床上，背对着我，我知道她在哭，我知道她在生气我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我爬到床上从后面抱着她，跟她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以为你们都不会管我。姐姐没有多说，紧紧抱着我睡了一晚上。

　　后来也因为她在学校大闹这一次，回来想要再欺负我的人也多多少少有些忌惮，就很少欺负我。偶尔有人欺负我，那个男生也帮我对付了。

　　我年少时懵懂的情愫也都用在了这个男生身上，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痛苦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我很依赖他，我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离不开他。我甚至迷恋他的每一缕发丝，每一个心跳，每一寸肌肤。

　　姐姐也知道我的事，但没有反对，没有明说，只是紧皱眉头。

　　随着时间渐渐的流失，我长到了十四岁，他比我大三岁，十七岁。

　　正当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却告诉我他要走了，要离开我。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说他受不了我，他必须走？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接受不了！你走了，我心里就像是空了一样，我什么都没了！

　　可他，要，走！我开始不断地哀求他，求他不要走，我爱他！可他说我那根本就不是爱！我不只是你的！

　　我不明白，我害怕，我有些不知所措，你为什么不是我的？为什么！在一个下雨天我再次找到他，可他要走！我们走到一个小巷子里，拉扯间，我不知道怎么的拿起一个棍子砸向他！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倒在血水里，他已经死了！

　　我跪下来抚摸他的脸颊，冰冷的雨水打在我们的身上，他好像以后永远属于我了！
　　寻找到一个黑色的袋子，我把他装进去，魔怔一样，一点点的把他拖向幽谷，穿过一片片玫瑰花，拖到湿地花园的大树下。

　　雨停了，那里有一朵很大的向日葵花。

　　可是正当我要埋下他的时候，是从身后却传来了姐姐的声音。

　　“月～月牙”

　　{桐花}我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湿地花园里缓行穿梭，我跟过去，雨停了，天快亮了。
　　我不想我的设想是真的，我一步一步跟了上去，直到那人停下，蹲在向日葵的面前，我依然不敢置信的叫了一声：“月～月牙”

　　{月牙}我缓缓回过头来望向姐姐。

　　{桐花}我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渐渐浮现的脸竟是月牙，看见她身旁的黑皮袋和手里捧着的向日葵花，心如刀绞。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眼睁睁的看到这一切...

　　{月牙}看见姐姐自责的眼神我瞬间清醒，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姐姐，转身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我胸前捧着那朵硕大的向日葵跑，可我却不知道要跑向哪里。只能拼命地往前跑，路上一片漆黑，
　　明明他们把生命中一切的美好都给我了，桐阳，亚当，还有姐姐，明明他们把仅能付出的爱都给我了。
　　我崩溃，我大哭，我什么也听不见，前面就是太阳，我跑向太阳...

　　{桐花}月牙跑了，我拖着腿努力跟在月牙后面，跟到一条马路上我们越来越远，我跟不上了！
　　路的尽头，太阳缓缓升起。
　　我大喊着

　　“月牙快跑，永远不要回来！”

　　我停下脚步，望着月牙跌跌撞撞的身影，哭喊着：

　　“月牙快跑，永远不要回来！”

　　直到看不见月牙的身影。

　　{祖母}月牙跑了，桐花不顾一切的跟了上去，我跟不上去，看见那个黑色的皮袋我一切都明白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拼命叫着桐花，她腿不好使，可她听不见。
　　最后桐花停在半路，看着月牙离去，失魂落魄的转身，在路上没走两步，一辆卡车就直直撞向了桐花。
　　一时间，我眼睁睁的看着桐花倒在血里，那血红就好像是花园的玫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