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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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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嘉言侧躺在熟悉的房间,夜风将窗帘吹得飘起又落下,反反复复一如他蓄满烦闷的心。
他骗贺铭予要训练在先,又凶贺铭予不要多管闲事在后,怎么看似乎都是他的错。
回来的路上他本打算好好向贺铭予道歉,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不过,贺铭予也不该那样说自己吧……岑嘉言弱弱地想着,翻了个身以表不满,他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就算他喜欢男生就算他喜欢贺铭予,也只是深深地藏在心里而已,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违法背德,贺铭予不该那么说。
岑嘉言又一次翻了个身,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此刻的状况,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奋力地抨击着贺铭予的错处,一个勇敢地为贺铭予摇旗呐喊。
岑嘉言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他不得不承认,贺铭予是很好的,对他好,对妈妈也好。
为什么会这样啊……岑嘉言伤心地想。
岑嘉言痛苦地揪着头发,贺铭予掐着他下巴时的愤怒和转身离开时的落寞一遍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让他怎么都忘不掉。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贺铭予,就连在酒吧里,贺铭予都始终保持着岿然不动的涵养,没有当场拆穿他,也没有让他下不来台,将一切都顺水推舟地完成的很好。
但是回到家里,贺铭予似乎变了一个人。
贺铭予带着酒气的呼吸扑在他脸上时的灼热,钳住他下巴时危险的眼神都让岑嘉言觉得十分陌生。
岑嘉言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心烦意乱无法入睡,于是悄声走到厨房,翻出贺铭予晚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一连喝了几大口。
借着酒精的作用,岑嘉言睡了极为不安稳的一觉。
清晨睁眼的瞬间岑嘉言脑袋又疼又晕,但仍然有个十分清晰的想法,就是要找贺铭予和好,他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仿佛两人在一起时的美好都是假的一样。
他蹑手蹑脚地跑到厨房,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餐,然后安静地等着贺铭予起床。
该以什么姿势道歉好呢?岑嘉言撑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
他思考了半个多小时,贺铭予的房间里却还没有动静。
已经快要八点了,平时这个时间贺铭予早就起床了,今天怎么回事?
岑嘉言纠结了一会儿,想着反正他也要找贺铭予求和好的,早一点也没关系。
给自己找了足够高的台阶,岑嘉言走到贺铭予房间门口,轻轻敲门:“哥,你醒了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
岑嘉言又敲了敲门,仍然没有回应。
他一向擅长往最坏处想的脑袋里瞬间涌上无数个假设,等不及假设完成,他伸手推开了贺铭予的房门。
房间里被子铺得整齐,俨然没人住过的样子。
岑嘉言愣在原地,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胀满的心忽然空了下来,只有一个想法在头脑里叫嚣:贺铭予真的生气了。
摆盘精致的三明治从热到冷,岑嘉言在空荡的家里呆坐了许久,渐渐接受了贺铭予不告而别的事实。
主人不在家,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岑嘉言失魂落魄地站在炽热的阳光下,昨夜寂静的梧桐大道此刻人声鼎沸,他两手空空,依旧孑然。
岑嘉言走后,贺铭予的房子里,穿堂风过,将一张掉在地毯上的便签纸掀了个面,贺铭予一向漂亮工整的钢笔字难得潦草:等我回来。
两百多公里外的常吴人民医院,十六楼的特护病房外一片寂静。
“奶奶怎么样了?”贺铭予匆匆赶来,下巴上还挂着泛青的胡茬。
贺婧睡衣外裹着披肩蹲坐在墙边,见到贺铭予的瞬间便泪流满面,“你奶奶……快不行了……”
耳边响起一阵蜂鸣,贺铭予仿佛突然失聪了一样,不敢置信,“……什么?”
贺婧扑到贺铭予怀里,痛哭不已。
没一会儿,邱林拿着一摞单子走了过来,见到贺铭予只是客气地点点头,“来了,去见老太太最后一面吧。”
贺婧哭到脱力,却还是放开了贺铭予,哽咽着说:“一直不肯闭眼……在等你呢……”
病房里贺威和岑雅秋各守着一边,贺莲站在角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心电监护上的曲线弱弱地波动着,象征着病床上患者的生命已经接近尾声。
似乎真的是为了见贺铭予最后一面,还未等他走到病床前,老太太已睁开了眼睛。
岑雅秋起身后退,将位置让给贺铭予。
似乎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老太太看向贺铭予,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贺铭予知道,那是在叫他的名字,他忍住胸口的酸涩,握住老太太瘦弱的手,轻声说:“奶奶,我来了,我来了。”
贺老太太这辈子最疼是贺铭予,最亏欠的也是贺铭予。
此刻一脚迈进鬼门关,还能见到孙子一面,就知足了……知足了……
老太太用尽力气点了点头,眼神也已经不再清明,她想,小予一定要快快乐乐地长大呀,奶奶欠你的,只好下辈子再还咯。
刺耳的滴声响起,贺铭予再抓不住那只曾经给他无数温暖的手。
“奶奶……”
贺铭予感觉一阵胸闷,仿佛有块石头重重地砸在胸口,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踉跄着退到一边,耳边是医护匆忙的脚步和贺婧痛苦的哭喊。
时间好像一瞬间回到十几年前,同样的夏末,同样的清晨,母亲的手也是这样从他手里滑落,穿着校服从学校一路跑到医院的他,脸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那时奶奶紧紧搂着他,告诉他别怕,奶奶在。
现在谁又能来跟他说一声别怕呢……
正午的风终于不再炽热,树叶也不再眷恋枝头,一夜小雨过后带走了大半的暑气。
贺铭予一袭黑衣站在陵园门口,贺威到时,指间的烟也刚好燃尽。
“爸。”
短短几天,贺威好像突然苍老了几岁,许是太久没有这样认真地端详过父亲,贺铭予发现一向被夸年轻的贺威两鬓竟然也有几分斑白。
“你小姑怎么样?”
“她说要出国一趟,散散心。”贺铭予把烟蒂丢进灭烟台,火星沾水,发出呲的一声,立即熄灭了。
贺威叹一口气,“随她去吧。”
“贺莲……”贺铭予欲言又止。
“我答应把老家那片地给她,她不会再闹了。”贺威抱着手臂,手指碰到孝布,质感十分粗糙。
“你跟小姑商量过吗?”
“不需要商量,”贺威提步走向停车场,“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把西山果园给了你小姑,后山的地分给了我和贺莲。”
贺铭予有些气愤,“当年的事爷爷已经给了他们相应的补偿,这么多年贺莲靠着那家美容院揽了多少钱?她那双儿女要不是你一直帮持又怎么能上那么好的大学?我们根本就不欠他们家的!”
贺威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只想你奶奶身后能安静些。”
贺铭予一时怔住,良久才道:“办完过户就跟他们家断绝关系。”
“好,”贺威很快应下,“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你岑姨。”
“知道了。”
回到酒店,岑雅秋已经定好了饭菜。
有案子要开庭,贺威不得不往返两地,岑雅秋心疼贺威劳累,于是也跟着往返充当司机,眼见的瘦了些。
“岑姨,这两天辛苦您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岑雅秋拍了拍贺铭予的手臂,递给他一个纸袋,“从家里拿了身换洗衣裳,换好了过来吃饭。”
贺铭予接过袋子,道了声:“好。”
纸袋是岑雅秋随手从岑嘉言房间拿的,原本就是用来装衣服的,便也没多想。
此刻贺铭予看着熟悉的包装袋,才想起那小孩跟自己吵过一架后,至今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贺铭予这几天在常吴料理老太太的后事,还要跟项目方开会,也没分出精力去哄一哄。
吃饭的时候贺铭予向岑雅秋问起岑嘉言的动态。
“这几天都在比赛呢,你爸爸怕影响他,没让我说奶奶的事。”大概是怕贺铭予多想,岑雅秋多说了一句。
“嘉言是好样的,已经闯进决赛了。”贺威提醒贺铭予,“到时候别忘了给嘉言准备个礼物。”
“记下了。”
在常吴待了一个星期,贺铭予返程后直奔公司,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摆满了整张办公桌,要开的会议排满了整整两天的日程表。
贺铭予连续加了三天班才终于将积压的工作完成。
凌晨一点,贺铭予乘电梯到地下车库,坐上车后打开手机检查消息列表,岑嘉言依旧没有回复。
或许是赛程太紧没顾上,也或许是还在生气不想回,贺铭予没有穷追不舍。
贺铭予洗过澡后躺在床上,疲惫不堪却又难以入睡。
老庞在接洽一个新的项目,是常思帮忙搭上的线,这几天就在酒桌上没下来过。
今天对方终于松口,答应给他们一个机会。
所以明天上午,贺铭予就要带队去深圳考察。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累过了头,贺铭予忽然觉得人生好没意思。
他不到三十岁的人生里,却没有过几天团圆日子。
别人的三十岁上有老下有小,他的三十岁只有他自己。
贺铭予怀着丧气入睡,自然也得不到好眠。
小陈打来电话时,贺铭予已经睁眼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又过半小时,小陈到楼下,贺铭予也拎着行李箱下楼。
电梯门开,贺铭予意外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