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余烬》momoxy

11、第 11 章

　　周野最终还是把那袋充满羞辱性的东西带回了家。

　　自尊心值几块钱，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吗？不，他就是一俗人。

　　相比之下闻荒就要惨的多，不仅被臭骂一顿，甚至还要在被臭骂了一顿之后买零食哄臭骂他的人，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

　　周野想想还挺开心，让你没事同情心泛滥想要普度众生，这下遭报应了吧！

　　但仔细想想，他还真有点儿反常，周野往身上打沐浴露，一边抹一边思考。

　　难道说，他还在揪着之前的事不放？

　　周野揉搓泡沫的手顿了下。很有可能，就他那单细胞生物似的一根筋的脑子，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消除了怀疑，更何况陈旭那条短信，到现在为止都没人找过他，按理说不可能没人发现，只要稍加查证和推理，一定能知道那条短信是他发的，闻荒是第一手接触那只手机的人，按理说不可能不清楚里面的内容。

　　不对，他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件事是被他给兜下来了，但目的是什么呢？是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周野手揉搓着肩膀，突然鼻翼翕动，他把沾满泡沫的手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顿时瞪大眼睛：“我操？！”

　　他把洗发水和沐浴露搞混了！

　　周野看了眼自己的生姜洗发水和强生婴儿沐浴露，思考着，洗发水应该可以洗澡吧。

　　大抵还是不太放心，周野赶紧把身上的泡沫一冲，拿出手机查了下，点开问题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回复之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等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七点二十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上课铃一步。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连今天都要逃呢！”楚云见他终于出现，一颗悬在空中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起晚了。几点开考？”周野从书包里把楚云的笔记本递还给她，又看了眼时间。

　　“九点啊，你要干嘛？”

　　“吃个早饭。”周野把吸管插进牛奶盒孔里，牛奶是闻荒昨晚买的，买的还是高脂纯牛奶，蛋白质含量还挺高。

　　“你身上......”楚云凑近他闻了闻：“怎么有股生姜味儿啊？”

　　周野拿饼干的手一顿，转向楚云，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意味：“味道很大？”

　　问完，又跟做贼心虚似的，抬手嗅了嗅，并闻不出什么味儿。

　　“有一点，但还好，估计是我对生姜有点敏感。”楚云道。

　　周野那瓶生姜洗发水，通常都是搭配着护发素一起用的，所以用在头上的时候味道并不明显，但用在身上就未必了，举手投足都感觉能扬起微风，把那阵阵生姜味散发出去。

　　很悲伤，周野只觉得自己像个移动的老生姜。

　　而这份悲伤转移到了考场，望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他倒宁愿自己是块儿姜。

　　别人写试卷是洋洋洒洒一大篇，他是绞尽脑汁憋不出半句屁。

　　好不容易捱到考试铃响，他才勉强挤出八百字，就这八百字他都没敢回头去读，就怕狗屁不通膈应自己。

　　太久没考试，硬生生给他考惆怅自闭了，晚上提前了半小时去网吧接班，那会儿林寻还没走，看出了他情绪不对。

　　“今天怎么这么早？出什么事儿了吗？”林寻问。

　　周野唉声叹气，从林寻脚下扯出凳子，一屁股坐上去，才幽幽开口：“考试。”

　　林寻哦了声，颇为理解地安慰周野：“考试没考好啊？没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再说了，学习好有什么用，你以为考上大学就轻松了？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你现在还年轻，正是该挥霍青春的年纪，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说完，林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宽心，接着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然后抓起台面上的奔驰车钥匙，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朝周野说：“明天我有事要去外地一趟，你今晚走的时候记得拉电闸锁门。”

　　周野点头，突然想起昨晚警察查网吧的事：“寻哥，昨晚警察来查了身份证，查到几个未成年，说让你有空去派出所交罚款。”

　　“知道了，老早就给我发信息了。一群吃皇粮的，搞得跟收保护费的似的，一缺钱就来查我，专抓着我这只羊薅，迟早让他妈的薅秃了！”林寻语气不佳，但却没有太多意外，一听就知道被罚款不止一两次了。

　　没一会儿，周野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没持续多久，就愈渐远去，最后消失了。

　　这会儿还没到开始通宵的时间点，所以网吧里坐的人并不多，只能听到稀稀拉拉几道键盘声，敲得周野昏昏欲睡。

　　到了十一点，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突然一声巨响，把周野的瞌睡虫惊飞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望向传出声响的地方。

　　巨响之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议论声轰然炸开，听得人头皮发麻，但其中有一道声音格外突出尖锐。

　　“站住！”

　　“我艹你妈......”

　　“偷到老子头上了！”

　　......

　　周野大力扒开看热闹的人群，“让一下！”

　　刚一进去就见一个全身堆肉/体重至少二百斤打底的胖子抡着拳头就想往蜷在地上的人揍过去。

　　“等会儿，什么情况啊？”

　　周野眼疾手快把地上那人往旁边一踹，躲过那一拳。

　　而地上那人一侧头，周野眼皮一跳，一把将人钳住，阻止他逃跑的脚步。

　　“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周野的声音，孙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慌乱，被周野攥住的手抖得厉害，他下意识就想挣脱，但周野的手如铁钳箍着他的手腕，他根本甩不掉。

　　颓势已定，孙浩放弃了抵抗，低垂着头，不敢看其他人，尤其不敢看周野。他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脆弱的自尊心甚至覆盖了初次偷窃产生的忐忑不安，和备受煎熬的道德观。

　　“认识啊？”胖子是网吧的熟客，自然认识周野，他收敛了大部分的怒火，但还是指着孙浩咬牙切齿：“认识就好办了。这狗/日的偷老子手机，妈卖/批！老子新买的iPhone6p，花了老子五千多！屁股包儿都还没揣热，个龟儿子手还支得多长！”

　　胖子一急起来就爱蹦方言，平时打游戏也是各种有趣的、怪腔怪调的奇异方言词汇满天飞，他指着孙浩的手恨不得往他眼珠子里戳。

　　胖子说的话，周野大致能听懂，他安抚性地拍了拍胖子的手。

　　周围的看客挺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估摸着花三五块钱一小时看场戏，比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被队友坑有趣。如果精彩，兴许还能有幸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买卖稳赚不赔。

　　“手机呢？”周野看向孙浩，开门见山。

　　“我......”孙浩躲开周野的视线，不自觉动了动腿，想起身，却被周野沉如铁铅的手劲给压了回去，动弹不得。

　　“你想让我报警吗？然后警察通知你爸妈？然后通知学校？”周野的话不咸不淡，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似一柄锋利短刃，直直插进孙浩心里最脆弱的那块地方。

　　“不！不要......不要报警。”孙浩瞳孔蓦地缩紧，乞求地望向周野，眼中满是挣扎和惧怕。

　　“那你他妈就赶紧把手机给我！”胖子性格急躁，见不得人磨磨唧唧，横着脸往孙浩腿上踹了一脚。

　　孙浩被揣得身体一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手才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那部手机，递还给了胖子。

　　胖子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把手机抓过来，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无损坏，见完好无损才继续说：“幸好手机没事，要哪儿磕了碰了，我他妈今天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又看向周野，语气狠戾：“这人你认识，那你就带走，我是看在你和寻哥的面子上才不跟他计较，告诉他，如果再有下次，我他妈手给他剁了！”

　　孙浩身子一抖。

　　“谢了哥。”周野友好地拍了拍胖子。

　　但下一秒就敛了脸上的笑，紧接着毫不留情地弯腰一把勒着孙浩的后颈，半拎半拽把人往外拖。

　　走到门外，周野毫不怜惜地把孙浩往地上一扔，然后蹲下身，一张脸冷若冰霜，黑沉沉地眸子盯着孙浩。

　　“你说还是我问？”

　　夜里的寒风像是裹了刀子，往人身上刮得又冷又疼，孙浩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想象之中的温暖并没有袭来，寒冷好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为什么来这儿偷东西？”周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一双眸子盯着他，目光似锋利的箭，朝他射来。

　　沉重的呼吸混合着冷冽的夜风，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说话！”

　　“没......没想偷......就是......脑子一热......就......”孙浩打着冷颤，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还像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得周野难受。

　　“你他妈能别抖吗？”周野凛声朝孙浩呵斥，目光注视他从刚才就一直抖到现在的身体，眉头皱得快连成一片，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厌恶。

　　孙浩又被呵斥得一抖，抖如筛糠像是癫痫发作。

　　应该不只是出于恐惧和紧张的颤抖，但孙浩这幅样子，他怎么看怎么不对，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过去了似的。

　　“算了，你赶紧走，早点回家。”周野是真担心他下一秒就抽过去了，要真死了，这他妈算谁的啊。

　　孙浩估计也是怕了周野，就在周野话刚说完不超过五秒，孙浩就连滚带爬跑出好几米远，活像周野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孙浩走了，周野还在店外站了一会儿，没一阵儿，透心凉的风就把他从头到尾吹个了清醒。

　　“......”

　　操，好像忘了让他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