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谷泉yky

40、每个故事每个人，都不是凭空出现的

　　除夕夜里，我和高杨在村子里散步。现在的小乡村，冷清了许多。能走的都走了，全村的房子空了三分之一。小孩子也不多，可能以后，这里会越来越冷清。然而剩下的人，依旧固执地坚守着百年不变的习俗，有人的房子，必然会点上长明灯，看春晚，吃饺子，守岁。
　　想想去年的除夕夜，我和高杨不欢而散，然后各自经历了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如今，我们也算是劫后余生。
　　“高杨，有春哥的消息吗？”
　　高杨摇了摇头，“他是铁了心要离开的，不会那么轻易回来。”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有很大的责任，这些年，是我太不懂事了。”
　　“你也不用太自责，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你身处其中，哪能每件事都能做得周全呢？况且，立春离开，对他而言未必是件坏事。他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像我一样吃亏上当，没了他那对自私父母的牵绊，也许他会过得更好。”
　　“但愿吧！但愿以后听到的，都是他的好消息。”
　　有这样走了一会儿。
　　高杨突然说了句：“春天，年后……我要相亲了。”
　　“嗯，你也该成家了。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爸妈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能再任性下去了，我得努力把日子过起来。”
　　“会的，你还年轻，吃点亏走点弯路不算什么，一家人都那么能干，几年时间就缓过来了。”
　　“那你呢？”高杨问：“你还等他吗？”
　　他的话让我一怔，这个小村庄知道他存在的，只有高杨。就这么一个人，也终究问出了和他有关的问题。我还等他吗？我还等得到他吗？不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要我短时间内放下，也实属不易。
　　见我不作声，高杨接着说：“我觉得肖岩那个人挺好的，看得出来，他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好好的城里不待，跑到安平来开店。如果哪天你不想等了，他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肖岩？还是算了。
　　这时，肖岩的电话打来了。
　　高杨一副“说曹操，曹操到”的表情，“走吧！往家走吧！在外面打电话太冷了。”
　　我接起肖岩的电话，和高杨各自回了家。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们互相拜年。
　　“还要祝贺你考研成功！”
　　是的，就在我们和“亿丰”谈妥合作的时候，我考上了松大的硕士研究生，在职的。古老师给我介绍了我现在的导师，孙教授。他手中有好几个课题都与生态农业有关，这是我的研究方向。肖岩没有再考，他说，他的梦想就是创业、赚钱，对考研没什么兴趣。
　　“谢谢！”
　　“上课时间安排好了吗？”
　　“嗯，大约在四、五月份，那时候店里不会太忙。”
　　“是啊！马上，我们就要大忙一场了。春城这边我已经谈好了，我初六回店里，安排一下客车的事情。”
　　刚开店那会儿，我们调查了一下种子的情况，安平这几家店，种子的销售情况整体上看一般。这几年，外地的种子经销商开创了新的销售方式：提供客车和餐费，邀请农户到当地选购种子。前面我也说过，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很多农户也都选择走出去买种子，导致本地种子销量锐减。肖岩决定只订购一少部分种子，然后趁过年回春城的这几天，联系了春城和周边县市的育种基地，承诺我们负责联络农户和客车，为当地育种基地输送客源，然后赚一些对缝的钱。肖岩说，做买卖，就要大钱小钱一起赚。
　　“春天，到时候你得跟着去，帮着选选品种。你说的话大家更容易相信。咱们得尽可能让这些去的人别白去。”
　　我有些半信半疑，“谁也不是傻子，还会不知道咱们在其中会赚钱吗？怎么会愿意相信我？”
　　“因为你在安平啊？咱们的店不就是保障吗？”
　　“我怕我说不好，你和我一起来吧！”
　　“我倒是想和你一起去，万一这其中化肥订单到了怎么办？店里总得留人啊！”
　　“这真是个问题，但我自己真的没把握……”
　　见我有些焦虑，肖岩忙安慰道：“没事儿，兵来将挡，到时候会有办法的。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烦心事儿，等我回去咱们再商量。没准到时候就‘柳暗花明’了。”
　　那几天，我反复做着同样的梦，一堆老乡围成一圈近乎威胁的质问我：“我们要是买了这儿的种子，出了事儿你们包赔不？”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常常半夜惊醒，然后反复的问自己：“李春天，你还能做些什么？你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
　　初五的那天晚上，恍恍惚惚中睡去。一个农户大爷没好气的把我拉到他家的大棚钱，急赤白脸的吼道：“你看！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介绍的种子，出的这是啥呀？你说咋办吧？”
　　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摸了摸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许是听到了我房间里的动静，爸爸走进来。年前肖岩要回春城寻找合作的育种基地，我说我来看店。他说我看和不看没区别，真的来贼了我也震慑不住，再把我搭上不值得。说化肥还没运进来，店里也没什么之前的东西，这几天先不用看店。爸爸知道了，放心不下，帮我们承担了看店的工作。这会儿，已是凌晨4店，估计是刚从店里回来。
　　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春儿，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把我的顾虑说给他听。
　　“爸给你举个例子，过去我跑长途拉货那会儿，有的货场很霸道，你必须用他场里的装卸工，一个人10块钱，外面雇的7块钱，有时候货不多，我和你大伯两个人就能干了。但是不行，不用人家的工人就不让你卸车。那时候10块钱多之前啊？但你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跟人家理论较真儿，以后还怎么合作呀？但也有的货主特别善良，你要是送得快，人家还会多给你点辛苦钱。经商做买卖更是这样，形形色色的人都会碰到。碰到好人，是你的运气，碰到坏人，也不必放在心上，努力的解决问题就好。还有，你要有自信，你是松大的高材生，要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能力。”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爸爸。”
　　这么一折腾，也没了睡意，早早地起来，吃了点东西，要爸爸叫了车，回了店里。打扫了一下卫生，又到我的小实验室看了看我的水稻秧苗。爸爸这几天把锅炉烧得很旺，屋里一点都不冷，没有影响到睡到的长势。这是上一次为了宣传“亿丰”种下的，如今已经一直到培养皿里，我模拟了水稻生长的自然环境，再过一段时间，就到分蘖期了。
　　肖岩是9点多到的，而且，带来了他的“柳暗花明”。不，确切地说，是我的“柳暗花明”。因为是我的同学——尹松。对，就是那个在春城帮我租房子的尹松。
　　“怎么样？春天，惊喜不？”
　　我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尹松？这是怎么回事儿？”
　　尹松笑笑：“我…听古老师说你们在创业，我之前就说过不想放弃专业，然后过年的时候跟我女朋友聊了聊，她很支持我，所以……我就来了。”
　　太好了！如果说我和肖岩是“术业有专攻”，那么尹松就是全能型选手了。他既有专业知识，又有销售的能力。他的加入，会让我们的战斗力提高一大截。
　　但是，我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问道：“上次见面，你不是说要赚钱买房结婚的吗？我们这儿刚刚起步，未来会做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呢！你就这么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女朋友很支持我。而且，她是独生女，家里也比较娇惯她，她爸爸已经……答应帮助我们付首付了。最近，他们……正忙着看房子呢！我喜欢农学，想趁着还年轻，还敢折腾，再试试。我觉得，凭咱们几个，一定错不了。”
　　“对！”肖岩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一起努力，肯定错不了。”
　　尹松是做过销售的人，伶牙俐齿。但是那天，谁也没有在意他吞吞吐吐的发言，只当是因为兴奋导致的过度紧张。没有人怀疑过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没有人质疑过他对专业的热爱和对梦想的执着。只是时间会证明给你看，每一段故事，每个故事里的人，都不是凭空出现的。世间万物，有因有果。
　　2011年3月11日，北京时间十三点四十六分，日本东北部太平洋海域发生9.0级大地震，地震引发的巨大海啸对日本东北部岩手县、宫城县、福岛县等地造成毁灭性破坏，并引发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确认遇难人数万余人，后经确定为历史第五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