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谷泉yky

36、我的袁野离开了

　　分手的话一直没能说出口，我真的是舍不得。我一直都想不通，在这个和平的年代，没有战争，没有灾祸，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了？
　　毕业典礼那天，袁野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场仪式。四年前，天南海北素不相识的我们，因为松大聚集在一起。现在，我们即将告别松大，再次奔赴到天南海北。虽说有缘千里来相见，可是谁都知道，再见，已是遥遥无期。所以，每个人的心里，都掺杂着对未来的渴望和对离别的不舍。
　　欧菱走到我面前，问道：“怎么没看到袁紫蕙？我知道她和姜杉的事情了，没想到她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
　　“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估计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彻底释怀吧！”
　　“其实这样也好，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他俩不是一路人了，长痛不如短痛。”
　　是啊！不是一路人，是不能长久的。
　　欧菱看我有些神情恍惚，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问道：“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我就是在想，其他同学都怎么打算的？”
　　“林琳之前报名参加了‘三支一扶’计划，想要支援家乡重建。尹松原本在老家找了一份对口的工作，但是去年不是谈了个春城本地的女朋友吗？后来又回春城来了，据说现在在做销售。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尹松是很喜欢这个专业的，为了爱情放弃理想，他以后不会后悔吗？”这句话好像不是在说尹松，更像是在问我自己。
　　“人各有志，就看自己图的是啥。别想那么多了，你这都快要出国的人了，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谁说我们要出国的？”这时候，原本和其他同学合影留念的袁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你们……不走了？”欧菱难以置信。
　　袁野搂着我的肩膀，一脸春风得意的表情，“不走了，在家多好！”
　　欧菱故作无奈的摇摇头，说：“这回咱们班又多了一个痴情种。也好，春城江城离得这么近，到时候别忘了去看我。”
　　这一句“痴情种”让我的心“咯噔”一下，终究，是我连累了他。
　　“怎么，欧大小姐最终还是回家继承家业了？”袁野调侃道。
　　“要不然呢？我还能干什么？你们俩结婚的时候别忘了到我家买东西，我们家货品齐全，质量有保证，日用百货，电器家私，应有尽有，到时候我给你们最大的折扣。”
　　说着笑着，人群慢慢的散去了。我和袁野最后一次漫步在松大的校园里，像是在跟每一个角落告别。每一条路，我们都走得很慢很慢。也许，袁野是在享受这个难得的惬意的午后，而我，则十分清楚，前路的尽头，可能只剩我孤单一人。
　　最终，我们在学校门口停下。袁野看着校门上“松江大学”的标识，思绪现在回忆里，说：“四年前，是我把你带到松大来的，没想到，四年之后的今天，把你从松大带走的人，还是我。”
　　我背过身去，因为有些话，看着他，是说不出口的。“四年前，我来到松大的时候，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期待。可是现在，我一无所有。也许四年前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离开松大的时候，是这么落魄。”
　　“什么？”袁野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问道：“春天，你是在……怪我吗？”
　　我努力地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袁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已经是研一了。读研，曾经是我的梦想，更何况我是被保送的。”
　　袁野有些惭愧，他低下了头，不再看我，“对不起。”
　　我在心里不停地呼喊：你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是话语依旧强硬，“我为了你，放弃读研，你为了我，放弃出国。袁野，好像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在互相伤害。”
　　“春天，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都说爱情是要互相成就的，而我们在一起，只会让彼此失去更多，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一直惶惑的袁野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他试探地问道：“春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我也想破涕为笑的告诉他：“骗你的！逗你玩儿的。”可惜，这不是一个玩笑。我和他，从不开这种玩笑。
　　“是的，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袁野的声调不再温和，急躁中尽量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愠怒。
　　“人这一生不是只有爱情，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东西了。”
　　“我没觉得我失去什么，欠你的，我会慢慢弥补，我不能和你分手。”袁野拉着我的手，仿佛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他。
　　我挣脱开他，让自己尽量的显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你不要再纠缠了行不行？你出你的国，我回我的家。我们从此谁也不欠谁的，好不好？”
　　他似乎从我的话里听出一些其他的意思， “春天，我知道这些话都不是你的本意。我们一直都好好的，你不会突然这样，是不是我妈要你这么做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人逼我说这些，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和你分手。我特别后悔放弃读研这件事，我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所以，我不能继续和你在一起了。”
　　袁野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了我的眼泪，轻叹一声，“春天，我们今天不说这些了，好吗？你先回去，等你心情好了，我们再聊。”
　　那一夜，我怎么可能睡得着？看着这空荡荡的宿舍，这四年间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眼前。曾经，这间小屋里，多热闹？爱八卦的吴蔓，嘻嘻哈哈的欧菱，为了演话剧举着水杯当火炬的袁紫蕙……怎么现在，就剩下我自己了呢？晚上欧菱被她爸妈接走的时候，还庆幸地对我说，幸好她不是最后离开的那个人。我当时也庆幸，幸好她提前走了，不用见证这个让我狼狈不堪的夜晚。可是现在的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种铭心刻骨的孤独。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四年之间，该有多好？
　　第二天清晨，我收拾好了东西。奇怪，当年来的时候，就是这一个皮箱。如今走了，还只是这一个皮箱。能卖废品的，都卖了。铺盖了四年的被褥，已经破旧得不值得我把它们带回家，直接送给了宿管阿姨。我最后一次锁了门，摩挲着手中的钥匙，交上去，就断了我和松大的最后一丝联系。
　　我不知道袁野怎么知道我离开的消息，或许是在宿管阿姨那里知道了我已经上交了宿舍的钥匙，或许是这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心有灵犀。当他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他拼命地给我打电话，我终究是没控制住自己，接通了。电话那边，他焦急万分，“春天，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上次找我就出了车祸，还要找我干什么？难道你非得让我陪你一个前程还要再赔你一条命吗？你就这么想让我欠着你吗？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也许，他被我这一通哭诉吓到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春天，你先回家好好休息。我们的事情，慢慢再说。等你心情好了，我再去看你。”
　　袁野依旧不肯放弃，他单纯的以为，这一次，不过是我跟他，闹了一次比较严重的脾气。他也许会想，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重归于好。但是我知道，我们之间，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他妈妈曾经跟我说，只要我坚持分手，她就有办法劝他离开。我原本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坚定，我也曾担心自己会在哪一刻彻底破防，管他什么出国不出国，事业不事业，我就要和袁野在一起。可是每一次，袁野越是坚持，我就越觉得对不起他。我爱他一回，不能就这么毁了他。
　　回到家后的每一天，都会收到袁野的短信，什么内容都有，他一天的“流水账”，他的劝慰和安抚，甚至是不知道哪里淘来的笑话……我反复地看着那些笑话，笑着笑着，就哭了。
　　7月23号，他原本离开的日子。我仍旧收到了他的短信，此后的一个月，从未间断。他果真放弃了出国，他真的为我放弃了。但我依然没有回应他。因为我知道，他的父母，不会放弃。
　　九月初，他想要来安平看我，他说，他想我了。我知道，如果我还是什么都不说，他就会来的。于是回复他：“你来干什么？你已经把我的人生变成了一个笑话，还要再找一群观众现场围观我这个笑话吗？”
　　他沉默了，过了半晌，他打来了电话：“是不是我走了，你们就都能开心了？”
　　眼泪滴答滴答落在衣襟上，下定了决心，说出一个字：“是。”
　　9月15日下午一点的航班，我的袁野，离开了。他希望我可以去送他。他说，要我一定要等他回来。
　　他没能在机场看到我，他离开的背影很失落，也很无奈。那个他喜欢了四年，也深爱着他的女孩，躲在机场的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