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里》谷泉yky

19、这算是失恋了吗？

　　这是本学期最后一节英语课。
　　在上课前的五分钟，欧菱手捧着几本书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室，坐在我旁边。奇怪，她可是出了名的爱起早，今天怎么迟到了？
　　她把书摊在桌子上，卸下背包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我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有一本压在最下面的书格外显眼，我抽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本日语教材。
　　这时候，老师已经走进教室。我压低声音问道：“这怎么有本日语书？”
　　她神秘兮兮的对我说：“我最近才发现，袁野在偷偷的修双学位，学的就是日语。”
　　“他学日语？为什么？”
　　“我听说，”欧菱抬头看了看老师，老师正在调整PPT，然后继续说道：“我听姜杉说的，他有一个姑姑在日本，你说袁野会不会是以后要去日本留学啊？”
　　“留学？”我的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方圆一米之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正在做课前准备的老师。
　　欧菱赶紧捂住我的嘴，嗔怪道：“你那么大声儿干嘛？”然后回头看了看坐在最后排的袁野，他正在和姜杉说些什么，还好他没听到。
　　老师笑呵呵的看着我和欧菱，打趣道：“谁要留学？想要留学就更应该学好英语了。这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大家要好好珍惜呀！”
　　那一节课，我几乎没怎么听课，完全沉浸在欧菱的那些话里。她说的有道理，袁野是肯定要留学的，要不然，一个农学系的学生，为什么要学日语呢？也对，如果有机会出去，谁不想出去看看呢？可笑的是我，一个连松江省都走不出去的乡下人，却妄想着高攀，整天做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那是我第一次，因为我“乡下人”的出身感到自卑，那一刻的我，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觉得和袁野的种种过往，不过是一个笑话。真的是笑话，我和他哪有什么过往？他本性善良，对我，和对其他人，本就没什么两样。所有我以为温馨的画面，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昨天晚上，我还在思考，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我和袁野之间，哪怕是暗恋，我都觉得我是如此幸运。第一次喜欢的，就是那么优秀的人。我还觉得，其实我是不是也不算太差？我可以努力，争取能够和他站在同样的高度。可是现在，我还有什么机会？也许，自始至终，我都是没有机会的。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我的人生轨道上，只不过，是我刚刚意识到而已。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我努力的向前奔跑，袁野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笑着跟我打招呼，说：“喂！你好，同学，我们顺路，可以结伴而行。”然后我就觉得我们有机会一直走下去。谁承想，他的路出现了拐点，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才知道，我不过是他精彩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和以往的甲乙丙丁并没有区别。
　　我似乎感觉到眼泪慢慢的充斥着眼眶，这，算是失恋了吗？
　　什么时候下的课？我并不知道。只见袁野走上讲台，提醒大家关注群消息，他会在明天发布考试信息。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教室，欧菱捧着那本日语书，兴冲冲的追到袁野身后，“班长，你是不是要去上日语课？我们一起去吧！”
　　袁野正在忙着关闭多媒体，“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日语？”
　　“嗯……”欧菱犹豫了一下，“我之前去旁听了一节，看到你了。”
　　“你学日语干什么？”
　　“我……我最近在追日剧……”
　　袁野有些不能理解，“可这都要放假了，你现在去学，人家也不收了呀！”
　　“我先试听几节，下学期再报名。”欧菱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校门口对面新开了家西餐厅，我们上完课去尝尝，好不好？”
　　袁野收拾妥当，背起书包，准备离开，“吃饭就算了，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那……叫上春天啊！”欧菱看了我一眼，对我使了个眼色，“咱们三个一起去吧！我请客。”
　　我？怎么可能去呢？欧菱是什么心思？我现在又是什么心思？我们三个坐在一起，跟鸿门宴有什么区别？“我下午有事，你们去吧！”
　　他们俩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教室，我的心一下子空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袁野和欧菱，那么般配！不论是哪一方面，都般配。
　　李春天，我有点讨厌你了。原来的你，不过是不善言谈有些内向，心里还算阳光，意志也足够坚强，有坚定的目标，有努力的方向。现在，再看看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阴暗了？开始自卑，嫉妒别人，小肚鸡肠。我烦透了现在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大哭一场，但是又找不到哭的理由。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坐在了我的对面，我需要简要的思考一下，才能想起他的名字——肖岩。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他没有找错人，“你……有事儿吗？”
　　“是有些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晚一点，我们约在‘昨日重现’吧！”
　　“我没时间，有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吧！”我想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他的来意。
　　他思考了片刻之后，作出决定，说道：“我在‘昨日重现’等你，你忙完了再过来。”说着，背起书包离开了。
　　偌大的阶梯教室，就剩下我一个人，可是我感觉，此刻我的心里，要比这间教室还要空荡。以前总觉得自己有忙不完的事情，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松大的校园里，像一缕孤魂一样，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外语学院。这栋教学楼，和其他任何学院的教学楼没什么两样，有的教室空着，里面三三两两的学生在上自习；有的教室在上课。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了几楼，在哪一侧的阶梯教室从后门窥探，看见了袁野和欧菱。我只清晰的记得他们俩并排坐在一起，认真听课的样子。靠在墙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呢？
　　我随便找了一间教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是想哭，还是不知道应该因为什么哭。就这么坐着，拼命的控制自己不要想那些烦心的事情，我讨厌自己婆婆妈妈的样子，我努力的想要把自己拉回原来的轨道。我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背单词，抄课文，不让自己闲下来。“折磨”完了英语，起身回到农学院的实验楼，在门卫大爷那里登记拿了钥匙，反复练习上课时学的实验。我坚信，我现在的困境，只是暂时的，也许明天，最多在考试结束后，我就会变回原来的李春天，那个心无旁骛，只爱学习，只在乎梦想的李春天。
　　我不知道自己“折腾”了多久，从实验室出来才发觉，天，已经暗了下来。好像还没有吃午饭，可是完全不觉得饿。这时的我，又开始无所适从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不想回宿舍，我不承认自己有些嫉妒欧菱，我始终相信我李春天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况且对方是那么善良单纯的欧菱，但是，此刻的我，我不太想面对她。可是不回宿舍，我能去哪里？这么大的松大，只有那间小屋的那一张床属于我，第一次体会到无家可归的孤独感。
　　于是，我继续像一缕孤魂一样在松大校园里游荡。穿过喷泉广场，来到松大的“商业街”。前面是“昨日重现”——松大校园里的一间咖啡屋。老板原是松大学子，毕业后和女朋友周游世界，后来，女朋友在半路上嫁人了，他独自一人回到松大，开了这间咖啡屋。没人在意他的本名是什么，只因为他体态肥硕，叫他一声“胖哥”。这间咖啡屋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久，许多年了，松大校园里的小店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它，始终如故。
　　过去，我对这件咖啡屋毫无印象。在我看来，它无非是把超市里三块钱一瓶的果汁倒进杯子里，然后十块钱卖出去，实在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地方。而此时，我才发现，我和这间小店，或者说是“胖哥”，竟然有共情之处，那就是情感上，我们都不太如意。因此，在小店门口，有片刻的驻足。
　　只这片刻，就又牵扯出一段故事。
　　咖啡屋里走出一人，正是肖岩。他略显欣喜的对我说：“你终于来了，我们进去说吧！”我这才想起白天的事情，想着反正自己也无处可去，便随他走了进去。
　　第一次进到里面，感觉还有些新鲜。环顾了四周，整体上属于怀旧风格的设计，循环播放的《yesterday once more》与店名相互辉映。心里不禁暗忖，“胖哥”这是在怀念什么吗？何必呢！
　　坐下来，对肖岩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肖岩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就像喝酒一样，可惜，他的酒量实在是不敢恭维，“这学期结束，我们可能就没有一起上课的机会了，所以，有些话，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觉得……我觉得你很好，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想有更多的机会跟你相处。”
　　“你说什么？”因为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刚才听得并不专心，无意间听到“喜欢”二字，不由得还是被他惊到了。
　　“我说……我挺喜欢你的……我知道这么说很唐突，我也不是非得要你给我一个答案，我只是想说……你可不可以试着了解我？”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肖岩有些懵了，他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直接，丝毫没给他留情面。确实，以他圆滑世故的性格是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像我这么“楞”的人，“我们可以先做朋友的……”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
　　“什么叫‘我这样的朋友’？”肖岩尴尬的笑了一下，“你了解我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那你了解我吗？跑了几天步，喝了一次酒，去你家店里吃过一次饭，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到我和你还有什么交集，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呢？”
　　“……”
　　“因为袁野吗？可是我不是强薇。”
　　听到“强薇”的名字，他猛地抬头，“袁野跟你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强薇这个人是真是存在的，那些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做法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我不认同你，也不接受你这样的朋友。”
　　“我承认，过去的那些事情是我做错了，我虚荣，我自私。可是对于你，我是认真的。”
　　“朝夕相处的同学都能戏弄，我凭什么相信你口中的‘认真’二字呢？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没有意义。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我站起身，他的脸上有些许愠怒的表情，对他说道：“这么大的松大，以后也许没机会再见了吧！”
　　没想到，他突然站起身，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不大，但是这个举动吓了我一跳，他尽量控制情绪，说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吗？你连好好和我说句话都不能吗？”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自己有多刻薄。从始至终，我跟肖岩，都算不上熟络。我是从袁野那里知道一点他的为人，所以心里，是比较抵触他这种人的。但是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更不至于当面的去挖苦人。即使是对李立春，顶多是不予理睬，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肖岩。让我失态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此刻的我，不是一个正常的李春天。我积攒了一天的怨气，都不合时宜的宣泄在了他的身上。
　　刚要道歉，这时候，门外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确切地说，是袁野和欧菱。
　　欧菱说：“我要奶茶，不要咖啡。”
　　袁野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我和肖岩，而且是手拉在一起，他有片刻的慌神，然后脱口而出：“你们怎么在这里？”
　　肖岩的心里估计和我一样，对于袁野，都是有些莫名的怨气的，所以谁也没有搭理他，我甩开他的手，说了句：“刚才的事对不起。”然后不顾身后诧异的目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确实，这屋子里的这几个人，我真的一个都不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