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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策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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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金铃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悄悄潜入了谢元珩的屋子。
许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谢元珩一向觉浅,警惕性强,在金铃落地瞬间,剑刃便横向她的脖颈。
早年间,金铃在云安侯府生长之时,就被养得肤如凝脂;若非后期习武,时常舞刀弄剑的,她也能算个手如柔夷的大家闺秀。
此时,她颈上那片白皙的皮肤被谢元珩的谨慎,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透过屋顶天窗涌入的月光,谢元珩终于看清了来者。
“失敬。”
谢元珩收起长剑,语气中露出几分歉意,可有趣的是,金铃并未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愧疚。
“无碍。”
金铃伸手,用指腹往颈间轻轻一划,抹出一道殷红的血迹。谢元珩见状皱了皱眉,挣扎了半秒,终是握住了金铃的手腕,将她拽至坐榻。
“坐好,别动!”语气略显坚硬,但上药的动作却很轻柔。谢元珩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玉脂瓶身,金黄色的疮药粉末均匀地铺撒在白色绸带上。他握着绸带的两端,突然感到些许紧张。
“我……我并非有意,只是习惯了。”
也不知为何,他竟产生了想跟她解释的念头。
“无碍。”为了更好的上药,金铃只能梗着脖颈坐得僵直,朝谢元珩摆摆手。
除习武时必不可少的肢体接触外,金铃还从未这般与男子亲近过。她的眼神只在谢元珩头顶上停留一瞬,便不太自然地瞥向别处:“警惕些总是好的。”
谢元珩给金铃上药的姿势很虔诚:单膝跪地,半蹲在坐榻前,微仰着头,看着金铃的伤。
为方便谢元珩包扎,金铃也仰着脑袋,盯着天窗发呆。
她又想起了观绪和姬礼。
每次练剑受伤,她总是被姬礼拉至坐榻乖乖上药,而观绪总是黑着脸,抱臂站在一旁,偶尔叨叨她几句。
她很怕痛的,可每次见到师父的黑脸又不得不忍。
“嘶——”
谢元珩包扎时手一抖,力度不经意重了些,却生生勒到了伤口。金铃下意识的握住了谢元珩的手,意图让他松开。
在手被握住的瞬间,谢元珩烧红了耳根;金铃错愕片刻,迅速松开了手。
“抱歉……”罕见一向漠然的金铃面露尴尬之色。
“咳,无妨。”谢元珩突感颊间有些热,神色都变得不自然了。
处理完小插曲后,俩人才正襟危坐谈及正事。
“郡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世子欲反?”
金铃问得直截了当。
谢元珩闻言一怔,藏于长袍之下的双手不自主地攥紧拳头,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世子莫慌。”金铃轻笑,“我不过是比常人更能参透人心罢了。”
金铃说话间,少年的手已悄然背向身后,摸上了横放在榻上的剑鞘。那是他阿爹云安侯在他被送出吕国时赠予的,让其作于自保。
“世子这是想灭口吗?”谢元珩一愣,迅速抽回了手。金铃的眼神,分明未曾离开过自己,她怎么会知道!
“不都说了,我会‘读心’。”金铃重音落在话尾二字上,一字一顿地与谢元珩重申着。她还是面带着笑,可看向谢元珩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容忽视的寒气。
“策反之事,还是由我出面较为合适。”
“你这是何意?”谢元珩“腾”地一下站起身,语气里满是急促和不解。
原来金铃不是想要阻止,而是要帮他?
“策反一事事关重大,并非小打小闹。这场以你之名发起的战事,若是赢了,你便彻底成了大吕的叛徒;若是输了,你便是大羌的牺牲品。这二者均是弊大于利,我知晓你定是清楚的,可你为何还……”
“我回不去了。”金铃喃喃着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我回不去了。吕国,我回不去了。”金铃重复了三遍,句句哀恸,如同在冬夜里泣血鸣歌的夜莺。
“你想杀,我便帮你大杀四方;你想撤,我定助你突出重围。”
在一窗月光的笼罩下,一席青衣的俊朗少年,看着面前身着素衣罗裙的少女一脸坚定,心速略快了几分。
“为何?”他问。
然后他看到少女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在朦胧的月色下,像两只裹满金粉的蝴蝶,就这么一下又一下地,撞进了他的胸膛。
“为何帮我?”谢元珩紧皱眉头,低头看向金铃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潭。
“别皱眉。”少女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伸手,用剑柄怼上少年的眉心,像是不喜眉头紧皱的模样。
少年拨开遮挡在额前的剑穗,目光深了几分。
见面前人如此执着地想要答案,少女轻叹了口气:“你我都曾是质子。”
“曾?”少年抓住了话中重点,“现在不是了?”
“现在我回来了。”因为她回来了,所以她不再是质子的身份了。可是他呢?他一日不离开羌国,就还是质子。这个身份毋庸置疑的。
“就仅仅是因为这个?”可她的眼神里,肯定还藏有别的秘密。
金铃默,谢元珩不解追问:“可这是你的国。”
“那又如何?”金铃笑答。“大羌弃我,大吕厌我,你说这羌吕之间,哪能有我的容身之处?而且你认为,我一个刺杀郡王的敌国余孽能苟活多久?”
“你说的‘回不去’,是指这件事?”
“是,也不是。”金铃看着谢云珩的幽深的眸子,捕捉到了一丝浅显的好奇,想了想,还是勾唇不作答。
两人沉默良久,少女才再度启唇。
“相信我。”少女眼神坚定地与他对视着。两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映出对方的身影。是那样的隐忍、不甘、且……般配。
“我会护你周全。”
“一定。”
她在用她的承诺,将他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知为何,他对此深信不疑。
“好。”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