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个讨厌的人》白云白果

3、003

　　003
　　今年的高考如期结束，新闻铺天盖地。蒋荔枝下楼的时候，蒋葡萄还在跟同学打电话回忆试题。

　　夜晚的风清凉，四下安静，罐装芬达从自助贩卖机里掉出来，蒋荔枝很喜欢这样，工作累了，就去楼下喝个汽水。

　　她喜欢安逸，没有什么远大理想，所以选择回家工作，可以免去很多烦恼和压力。
　　她现在住在家里，属于政府安置房。前些年老城区改造，这一片居民楼全部打倒重建，工程费时许久，直到一年前才完工。新房建成时蒋荔枝还在外地念书，毕业后又在外地待了一年，直到最近才真正待在家里。

　　蒋荔枝一口气灌了半瓶芬达，耳边有人在同她说话。
　　余驰按了上楼键，等待十一层的电梯往一楼来：“又买饮料？”
　　蒋荔枝回：“又下班这么晚？”

　　两人齐齐默认。
　　这是一周内第三次遇到。

　　深夜的电梯门口只有他们两个人，余驰站在按键边，蒋荔枝站后方，相隔一米，简单搭了半句话，再没有其他。

　　冰镇的汽水喝进肚子里发凉，蒋荔枝打了个嗝。
　　一时之间，气氛更加诡异。

　　余驰笑了，淡淡的气音。蒋荔枝窘迫不已，默默偏过头去。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蒋荔枝还想要打嗝，极力忍耐，决定等下一趟电梯，结果余驰一直把脚放感应门前等她进去，想了又想，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电梯的宽度只有一米。

　　蒋荔枝想起了初中时他们一起罚站的日子。

　　那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大后的余驰会是这样内敛的人。

　　蒋荔枝低头，瞥见余驰手里的钥匙扣。他们小区的电梯只有刷住户磁卡才能使用，余驰的圆形磁卡上贴了一只卡通猪贴纸，一闪而过，但她还是看到了。
　　不由得抬头看他，真看不出来，居然会用这种卡通贴纸。
　　随即她笑了笑，也许是女朋友用吧。

　　不过，余驰一直都这么幼稚，当年在她校服上也画过这么一只猪，蒋荔枝还记得画的是动画片猪猪侠，她初中时候特别喜欢，自从余驰在她校服上画完，就恨屋及乌再也不喜欢了。

　　又是叮地一声，到了六楼。
　　蒋荔枝脚迈出去，略微迟缓了半步，身后的电梯门关上，她定定站住。
　　刚刚磁卡上贴的也是猪猪侠。

　　正对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是蒋葡萄在家收拾课本，书太多了，加上蒋荔枝的书，家里已经没地方摆了，打算收拾一批去卖破烂。
　　课本被摊在地上分拣，凌乱无处下脚，蒋荔枝站在门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低头，看见有小堆书神奇地被码整齐放着。
　　她问：“这一堆是要留着的？”

　　蒋葡萄还在埋头判断哪一本有收藏价值：“哪个？哦那不是我的，是你的课本，我觉得有意思就给你留着了。”

　　“嗯？”蒋荔枝有点摸不着头脑。

　　蒋葡萄从书堆里抬起头，扯了一本过来，翻开第一页：“看。”
　　她又打开第二本，第三本……直到翻开所有。

　　她用手指给蒋荔枝：“余驰，每一页都有，不像你的字，这个叫余驰的人在每本书第一页都写了自己的名字。”

　　的确，这蒋荔枝一直都知道，她也确实很少打开看，因为每一次都能想起，想起他是如何欺负自己、如何让她生气。不过这都是过去了，前几天她还无意中翻开过。

　　“太有意思了，”蒋葡萄说：“这人谁啊？”

　　蒋荔枝把书合上，重新放回柜子里：“一个挺讨厌的人。”
　　忽然也有点不想卖了。

　　蒋葡萄拖了个极长的音：“喔——”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蒋荔枝不想理她，但对上她的目光，往书架推书的动作突然停住。
　　余驰初中最喜欢在写作业时掐她，每次都不是很用力，蒋荔枝回头瞪他，他就托着脸看她，露出淡淡的笑。
　　还有高中校服上那只洗不掉的猪头、无数次罚站……

　　蒋葡萄朝她挤眼，揶揄道：“姐你有没有听说过，男生在喜欢一个女孩时，通常会想要欺负她，引起她的注意。”
　　蒋荔枝把书全推进去，没好气：“好好收你的书，堆在这碍事儿。”

　　原来如此，每本书的扉页都写满名字，只要一翻开就能看见、想起他来，这才是涂鸦的真正目的。不得不说他成功了，只是那时候她每次想起他都很生气。
　　此时此刻，那些令人厌烦的过往忽然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