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阿尔斯特和木兰花》库兰

6、魔咒印

　　阿尔斯特是在半夜被诺西亚叫醒的。
　　他一睁眼就看到老师举着煤油灯站在他床边，神情严肃，睡得迷迷糊糊的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片四处乱闪的幽蓝色的光，随后他立刻意识到那些光是什么。
　　“魔咒印，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阿尔斯特有些惊讶的问。
　　这是帝国里流传了很久的专门用于对付魔法师的魔咒，可以封闭住区域内的魔法元素，兵不血刃就可以让魔法师失去战斗力。
　　几乎可以扭转战局的强大魔咒，但这种魔法施法的代价极高，条件也极为苛刻，需要很长的施法时间以及强大的魔法师，甚至还需要合适的地理及魔法环境，如今只会被当做战场上的战略性武器。
　　不管怎么样，这个魔咒印没理由出现在这个小镇上。

　　“强大的魔法师这里倒是有几个，柯美亚也一向适合施展各种大型魔法。”阿尔斯特听到诺西亚这么说。
　　阿尔斯特从床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诺西亚醒了多久，但他手上的煤油灯似乎烧了已经有一阵子了，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早点叫醒自己？
　　“但是，是谁做的？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阿尔斯特问。
　　“我不知道，但多半是冲你来的。你之前在凡因城露过面，如果有心的话能够注意到你没有和军队一起离开，凡因城周边只有这几个小镇，提前做好布置并不难，何况这还是你母亲的故乡——虽然你不知道这件事。”
　　诺西亚说着，坐到了桌边，等他换好衣服起床，他看上去不紧不慢，甚至看着窗外的样子像在欣赏风景，虽然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也觉得目标是我，如果是冲着老师来的，也不需要魔咒印。”阿尔斯特也因为老师的态度也安下心来。
　　但不管是谁做的，他肯定都不知道自己身边是诺西亚，否则绝对不可能过来找死。
　　“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诺西亚看到阿尔斯特换好衣服之后只是站在自己面前，有些诧异的说，“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阿尔斯特，不能永远指望老师帮你解决问题。”
　　“可是老师，你不能只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你得保护我的安全。”阿尔斯特立刻说，他看着诺西亚，一脸真诚的说，“我是帝国的继承人，你可不能让我有危险。”
　　但诺西亚明白他眼神的含义，那分明是一个学生在知道自己即将拿到满分的试卷时期待表扬的眼神，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好吧，我会跟着你的，不过只要在走廊查看就好，不要随便进屋。”

　　阿尔斯特确实很有把握，关于魔咒印的知识一直是他重点学习的科目，当时是抱着“如果有一天要上战场也许会用得到”的想法才认真学习的，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用上。
　　阿尔斯特推开门，看到眼前是一条几乎无限延伸的走廊，走廊排列着两两相对的房间，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启动魔咒印前先一步在这里设下了别的魔法。
　　这可就麻烦了，自己可超不擅长这种啊。
　　阿尔斯特回头看了眼诺西亚，他的老师对他微笑，露出“期待你的表现”这样的表情，阿尔斯特可没办法顶着这样的眼神去求助老师。
　　阿尔斯特硬着头皮走上前，然后有些不甘心的停下脚步问道，“老师，如果我答对了道题，可以要求奖励吗？”
　　“不能。”诺西亚立刻就拒绝了他，“这是你早就该掌握的知识。”

　　阿尔斯特只好作罢，不管怎么样，回忆一下上课时学到的内容，依次尝试破解就好了——这样的场景，大概是光魔法中的镜子魔法，或者是某种幻术吧，如果是镜子魔法，那连接的地方必然会有缝隙，只要沿着走廊找一找就好。
　　阿尔斯特这样想着，刚往前跨了一步，就意识到这样微弱的灯光是不足以让他看清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裂缝，他回头看了一眼诺西亚，老师显然立刻知道了他在找什么，把手里的煤油灯递给他。
　　按照记忆里这家旅店的构造，这个走廊一共不过有八个两两相对的房间，虽然不知道是从第几个开始制作镜像，但这种数量的话，只要依次找过去就可以了，显然比魔法考试里动辄数百个镜像要简单多了。
　　阿尔斯特这样想着，但连找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找到那应该存在的缝隙。
　　阿尔斯特觉得肯定不是自己不够仔细的原因，事实上在诺西亚的注视下，他只会更小心翼翼的探查。
　　既然不是镜子魔法，那就只能是幻术了……破解幻术比破解镜子魔法要难一些，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找到破绽罢了。
　　幻术不像镜子魔法，有固有的、难以弥补的破绽，它的破绽和施术者的习惯及能力有关，虽然理论上可以达成一个完美的、不被破解的幻境，但维持那样的幻境需要极高的专注度和充沛的魔力，所以大部分魔法师会在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主动制造一些漏洞，来减少对魔力和专注度的损耗，防止出现明显的破绽甚至因为魔力崩塌而难以维持幻境。
　　只有最优秀的魔导师才能做到毫无破绽，传说中的那个早已消失在大陆上的最伟大的魔导师哈伊蒙德就曾经制造出这样的幻境，让敌国的数十万的军队无知无觉的投身于冰冷的海水中。
　　但这只是魔法学院的老师告诉他的，诺西亚从来不教他这些魔法常识，只会告诉他，最高明的幻术不是制造出和真实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幻境，而是即使制造出不可思议的梦幻，比如燃烧的流水，寒冷的火焰，漆黑的太阳，雪白的夜晚，你仍旧会觉得那是真实的。
　　魔法师不是现实的重塑者，而是梦幻的缔造者——
　　阿尔斯特再次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如果那是幻境的话，那大概就是诺西亚所说的那种，不可思议的却无比真实的梦幻吧。

　　“在想什么？”
　　诺西亚叫了他一声，像是看自己上课走神的学生，阿尔斯特这才回过神来，说，“我在想，如果这是幻境，要破解的话肯定要进屋查看的，既然老师说不许进屋，那就说明这不是什么幻术，对吗？”
　　“阿尔斯特殿下，虽然我不讨厌这种小聪明，但在考试的时候，利用场外信息可不太好。”诺西亚走进他，“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幻术形成的三大条件了？这里怎么可能是幻境？”
　　老师刚刚说了考试吗？
　　阿尔斯特眨眨眼，显然他的重点永远不在魔法知识上，他只觉得，在这样被不知身份的人袭击的情况后，还能轻松把这当成考试，真该说不愧是老师吗？
　　这样的魔法是肯定影响不了老师的。
　　阿尔斯特想，或者说没有魔法能打败老师，这是帝国内部早有定论的事实，想要杀死诺西亚的话，用魔法肯定是没有用的，你必须用剑刺穿他的心脏才行。
　　但与此相关的，其实还有一个并不广为人知的事实。
　　诺西亚的剑术也非常厉害，虽然比不上他的魔法知识，但足以和帝国最优秀的剑客对决，做到难分伯仲的地步。
　　这么一想，诺西亚真是完美的不可思议。
　　阿尔斯特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他往前走了几步，闭上眼睛，把手放到一扇门上，试图感受那里流动的魔力，魔咒印虽然可以剥夺他使用魔法的能力，但对魔法的感知能力仍在，他很快就得出自己的结论。
　　“这是空间魔法。”阿尔斯特重新睁开眼睛时看向诺西亚，“我答对了吗？老师。”
　　“只是答题可没用。”诺西亚回答，“如果你没办法破解，至少要说明这里是怎么形成的。”
　　“不过就是把空间折叠了而已，里面的房间肯定都是假的，所以老师才不让我打开房间，只要我打开的话就会立刻发现。”
　　阿尔斯特近乎笃定的说，随后他看到诺西亚露出微笑，就像他平时那样，带着微妙的嘲讽，但更多的是对一个自以为是又嚣张跋扈的孩子的无奈，这样的笑立刻让阿尔斯特皱起眉。
　　他不介意老师看不上自己，反正他很清楚自己和诺西亚的差距有多大，他早就习惯了，但他实在很讨厌被诺西亚当成孩子。
　　“我允许你打开你面前的这扇门看一看。”
　　阿尔斯特几乎立刻推开了他眼前的那扇门，似乎是为了发泄怒气，但眼前确实是和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的场景，那就是一个完整的房间，和他所住的、和诺西亚所住的房间没有任何区别。
　　“这不可能！”阿尔斯特回过头看着诺西亚，似乎想寻求老师的肯定，“这个旅店的空间那么有限，空间魔法只能扭曲和折叠空间，不能扩大和压缩，这些房间肯定不会是完整的。”
　　“你肯定很认真的听了魔法学院的课。”诺西亚面无表情的说，“不过显然忘记了我教你的东西。”
　　“我从来不是一个好学生，老师你早就知道这件事。”阿尔斯特因为诺西亚的表情觉得不快，也许还有莫名的酸楚。
　　他觉得诺西亚也许确实只把自己当成学生看待，而他有那么多学生，自己甚至可能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这是很清楚的事实，如果他头脑是清醒的，他确实早该发现这件事了，可他依旧不受控制的觉得非常委屈，近乎无理取闹的抱怨，“可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你明明很清楚，你教我的所有知识我都在很认真的学，只是它们确实很难，而且你甚至没有完全把我教会，就不打一声招呼走了，您又凭什么怪我没有好好学呢？”
　　阿尔斯特很久没这有这样……这应该是算是在对自己撒娇吗？
　　诺西亚忍不住这样想，他小时候常常在没写完作业的时候撒泼打滚，无理取闹，但这样的行为在阿尔斯特长大以后就很难看到了。
　　帝国的三皇子殿下很聪明的发现，其实诺西亚不能真正的惩罚他，于是就算犯了错也总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是诺西亚不该用这些小事来打扰他一样——诺西亚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因为诺西亚毫无反应，阿尔斯特觉得更难过，他甚至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大脑，话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您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呢？您为什么什么偏偏对我这么苛刻呢？”
　　阿尔斯特左手举着灯，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这样的场景让诺西亚觉得格外的熟悉，而他说出的话，似乎还有别的人对自己说过，诺西亚因为突然涌上来的遥远回忆恍惚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阿尔斯特走到下一个房间，一边推开门一边说，“而且我觉得我对空间魔法的理解没有错，这个屋子里面一定是不一样的……”
　　“别随便开门！”
　　阿尔斯特把门完全打开后听到诺西亚这样说，他明明就站在不远处，可声音却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模糊不清，他有些奇怪的回头，却发现身后的走廊黑漆漆的一片，空无一人，而原本漆黑的屋子忽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