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阿尔斯特和木兰花》库兰

5、母亲的故乡

　　凡因城往东走会到达滨海城市比弗特城，这里是萨尔蒂帝国最著名的旅游胜地之一，每年的四月份，魔导师大会也会在这里举行，阿尔斯特迫切的表达了想去这里看一看的想法，实际上他只是担心老师找借口把他送回菲尔诺斯——毕竟没人规定游学非得去首都以外的地方。

　　不知道诺西亚是没有看出他的想法，还是看破却懒得说破，在听完阿尔斯特的要求后，只说了一句，“我离开菲尔诺斯之后，确实收到了魔导师大会的邀请，不过那时候我打算去凡因城，就拒绝了，也许我确实该去那里看看，了解一下现在大陆的魔法师究竟到达什么水平了。”

　　“老师，你以前会参加这个大会吗？”阿尔斯特有些好奇地问他。

　　“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比弗特城的城主是我的学生，他每次都会邀请我，不过我自从成为你的老师之后，除了陪同你，就几乎没有离开过菲尔诺斯了。”彼时他们还在赶路，诺西亚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抬头看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依稀有个小镇。

　　“前面那个小镇是……”诺西亚忽然停了片刻，“柯美亚镇，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那里是不是出了很多有名的魔法师？”

　　“……那里是你母亲的故乡。”诺西亚说完，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先住一晚上吧，我们明天再走。”

　　“抱歉了阿尔斯特殿下，这里的旅店实在很难满足你平时的出行要求。”诺西亚注意到阿尔斯特推开门一瞬间的迟疑，挑了挑眉对他说了一句。

　　“老师不要把我说的那么挑剔。”阿尔斯特皱着眉不悦的回头看他，他确实不太满意这里的住宿条件，但他又不是小孩子，早就过了不能忍受的年龄了。

　　“我记得你小时候和陛下出行，因为当地的城主准备的床不够软拒绝就寝。”诺西亚说，“最糟糕的是我不得不一直陪着你，一整夜都没有睡，反倒是你趴在我身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那都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了。”阿尔斯特说，“而且也不全是我的错，那时候你刚刚来到菲尔诺斯，根本没人教我这些。”

　　“凯尔陛下确实非常宠溺你，但是这种话不应该你来说。”诺西亚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准备结束这段对话，还没来得及关门就看到阿尔斯特跟了过来。

　　“现在还早着呢，老师，如果你不打算陪我去镇上逛逛，至少陪我聊聊天吧。”阿尔斯特看着诺西亚，把手撑在门上阻止他关门。

　　诺西亚笑了一声，把他放进了屋。

　　旅店的房间虽然小，但还算整洁和干净，诺西亚找到放在抽屉里的火柴，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阿尔斯特已经动了动手指把桌上的煤油灯点燃了，只好把它们放了回去，坐到了阿尔斯特旁边。

　　他差点忘了阿尔斯特擅长火系的魔法，和他的师兄一样，带着出门总是非常方便。

　　“老师真的很少和我一起出门。”阿尔斯特好像看穿了诺西亚的心思一样，说道。

　　“那是因为你去的场合都不太适合带上老师一起。”诺西亚笑了笑，“比如和安德烈一起出去鬼混？”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了。”阿尔斯特皱眉，他忽然意识到在诺西亚眼中，自己的形象大概相当糟糕——挑剔、任性、花花公子、不学无术？阿尔斯特甚至有些心虚的认为，如果诺西亚真的这么评价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难怪他不肯答应自己的告白。

　　阿尔斯特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根源，他有些后悔自己在察觉到那些心意之前没有在老师面前表现得更好一点，现在想要挽回实在太难。

　　但诺西亚显然并没有很在意这个，或者说他早就清楚阿尔斯特是什么样的人，不过看阿尔斯特窘迫的样子非常有趣，虽然长大以后阿尔斯特脸皮越来越厚，能让他觉得为难和窘迫的话题越来越少，诺西亚还曾经因此觉得失望过，这么一想，小时候的阿尔斯特也太可爱了。

　　诺西亚不自觉的露出微笑，让阿尔斯特愣了一下，他似乎很少看到老师这样的笑容，诺西亚不是严肃的人，但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嘲讽或者调侃，或是那种没有任何笑意的公式化微笑，或是过于温和、一看就是装出来的笑脸，像这样发自内心，明快又轻松地笑意，似乎很难出现在他的脸上。

　　诺西亚实在是太好看了。

　　阿尔斯特忍不住这么想，随后想起楼下他们住店时，那个年轻的旅店老板一直盯着诺西亚看，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句，“而且老师明明也长着一张沾花惹草的脸，我跟你在站一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都在看老师。”

　　这当然是非常不真实的说法，事实上即使摆脱帝国三皇子这个身份，阿尔斯特也是相当吸引眼球的人。

　　可是阿尔斯特很早发现了，诺西亚长得明明非常好看，但周围所有人都不曾意识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诺西亚实在是非常有名的魔法导师，光环强到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他的外表的程度，大家更希望得到他关于魔法上的指点，关注他的外表实在显得过于轻慢和肤浅。

　　诺西亚在大部分人眼中是个传奇——一个不会魔法的魔法导师，究竟能在这样一个以魔法水平为评价体系的世界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诺西亚给出了最完美的解答。在这样的前提下，你见到他下意识就是崇拜和仰望，很难再去关注和评价他明明如此美丽的外表。

　　但是，阿尔斯特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那朵递给他的玫瑰，小时候冬季里也能闻到的玉兰花香，还有很多以前相处时的细节。

　　甚至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幻境。

　　阿尔斯特再次想起那晚的画面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不敢找诺西亚求证，即使诺西亚说过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说出去，但和这样的警告相比，也许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旦说出口梦就会消失的恐慌感才是让他下意识的闭口不言的原因。

　　“抢走了阿尔斯特殿下的风头真是不好意思呢。”

　　“老师总喜欢拿我开玩笑。”阿尔斯特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着他，“老师对所有的学生都这样吗？”

　　“这次去魔导师大会，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你的师兄。”诺西亚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你可以和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我觉得不会，因为老师对其他人都很严肃。”阿尔斯特笑着说，“法瑟总说，老师永远都板着一张脸，看上去不近人情，他每次去请教你问题的时候都很害怕，可是，老师坏心眼的样子其实很可爱呢。”

　　大概是很少被“坏心眼”“可爱”这样的词汇形容，诺西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大概阿尔斯特殿下把平时泡妞的手段都用到自己身上了，可惜自己不是那些见到他就脸红的贵族少女，听到这种话只觉得很窘。

　　显然，阿尔斯特专门跟进来，并不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个，否则诺西亚也不会让他进来。

　　“老师，您在砍下那一剑的时候心软了。”阿尔斯特这样说的时候，诺西亚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阿尔斯特不是要确认什么，甚至不需要看到那一幕，哪怕只是听谁传达了这样的场景，他都会立刻明白这件事——如果诺西亚砍下一剑，而对手却躲开了，不管对面是谁，都只能说明诺西亚不想杀了他。

　　何况那样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躲开老师的剑。

　　阿尔斯特看着诺西亚的脸，在晃动的灯火中被覆盖上了非常浓重和不确切的阴影，似乎对阿尔斯特的话毫无兴趣。

　　也许世人的评价是对的，诺西亚大部分时候仿佛一座沉寂千万年的冰山，因为太过洁白和安静的伫立在遥远的地方，所以其实你不会真正感受到他的冷漠，只会觉得庄严和肃穆，然而他的一切都早已被冰雪覆盖，无论多温暖的阳光也无法让他融化。

　　“因为他是我的学生，如果对面站着的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诺西亚说。

　　阿尔斯特看着诺西亚，努力克制着自己去触摸和亲吻他的欲望。

　　可是他知道，那冰雪下面必然曾经有过一片近乎奇幻的美景，无数草木和生灵曾在这里繁衍，它曾经万物生长，生机勃勃——所以哪怕被冰雪覆盖这么久，你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微不可查的温柔和慈悲，藏在无情的雪山之下。

　　你让我怎么在发现这些事之后还能不爱上你呢，诺西亚？

　　“不会的，诺西亚。”阿尔斯特看着他，像在说一个虔诚的誓言一般，在诺西亚目光漫不经心的转向自己时，郑重无比的说，“不会有这样的事，我会永远和你站在一起的。”

　　诺西亚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就像每次在听小时候的阿尔斯特对说他自己遇到了什么人，想到了什么事时会露出的那种微笑，虽然温和又认真，但毕竟只是在听和自己无关的事，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